宋紅果把倆人送走，回來後，就見淩誌摩挲著那扇屏風，一臉的擔憂，不由笑道，“放心吧，這些東西都不出格兒，惹不了麻煩的。”
    “真的？”淩誌心裏不太踏實，“這東西，普通人家可用不著，而且，這木材……可是酸枝木的，過去隻有那啥才舍得用。”
    “你還挺懂。”宋紅果揶揄了句，見他真是發愁，隻得解釋道，“這是廢品收購站的大爺給推薦的，要是有問題，他哪敢擺出來？酸枝木是珍貴，但你看這屏風，上麵的畫都被破壞了，咱們釘上葦席，要多樸素有多樸素，犯不著什麽忌諱。”
    “那這浴桶呢？這可是黃柏木的……”
    “這也是那大爺主動提的，都是過了明路的，你把心放進肚子裏吧，你覺得咱們用這些東西奢侈啊？外頭還有人家裏用紫檀和黃花梨的呢，正大光明買來的，又不是剝削搶來的，不至於上綱上線的。”
    “小誌，你要記住，媽媽現在是工人階級，你們自然也是，除非把人得罪狠了，不然誰吃飽了撐的來找茬？”宋紅果蹲下身子，與他平視，意味深長的道，“而且，我們現在住在村裏，有大隊長在，他也不允許有人跳出來攪和事兒。”
    “隻要，不提過去，我們就什麽麻煩都不會有。”
    淩誌瞳孔一縮，“那萬一過去的事暴露了呢？”
    宋紅果笑著摸摸他的頭，語氣輕快，“怎麽暴露？知道這件事的人就那麽幾個，你爸，我養父，還有中間人周長青，許家樹都是一知半解的，你覺得誰會揭開秘密？我養父已經過世，你爸對你們的感情毋庸置疑，至於周長青，他更不會拿自己和全家人的前程開玩笑，所以，秘密永遠都會是秘密，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一天，你爸爸能正大光明的來接回你們去。”
    “那怎麽可能？”淩誌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
    宋紅果知道，不是可能，而是將來一定會，但眼下卻不能說，隻得道，“夢想總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
    看他無語的小表情，宋紅果又愉快的笑起來，轉身去逗淩遠，“媽媽買的那些家具，你喜不喜歡呀？”
    淩遠的心思沒他哥哥那麽重，這會兒就是純粹的歡喜，“嗯，喜歡，炕櫃好看，衣櫥好看，擺在前廈底下的那套桌椅最好看，還有那麽多櫃子，媽媽，你要用來幹什麽用啊？我們現在就去收拾好不好？”
    “等一下，還有東西沒拿出來呢。”宋紅果拉住他，先把捆住腳的大白鵝給解放出來，剛得了自由，大白鵝就嘎嘎的跑了。
    “哎呀，媽媽，它不老實呢，我去抓它回來……”
    “哈哈哈，放心吧，大門關著呢，它能跑哪兒去？不用管它，等它折騰累了，也就老實了，以後你可別跟它較勁，大鵝厲害著呢，能頂隻看家狗用。”
    “真的啊？”淩遠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淩誌則不解的問，“您從哪兒買的？”
    宋紅果隨意的道，“醫院門口，放心，是許家樹認識的人，急等著錢給孩子看病，沒辦法了才賣。”
    “多少錢？”
    “五塊。”
    宋紅果本可以少說一點，省得他念叨，但遲疑了下，還是選擇實話實說，誰知，這次淩誌竟然沒說啥，還點點頭，“那大鵝看著得有十幾斤，也不算太虧。”
    宋紅果忍不住訝異的問，“你不嫌貴呀？”
    淩誌平靜的道，“您不是說對方急等著錢給孩子看病嗎，救人所急，又是一條命，五塊錢自然不貴。”
    宋紅果衝他豎起大拇指，“不錯，該小氣的時候精打細算，該大方的時候也絕不含糊，是個幹大事的。”
    淩誌被調侃的紅了臉，趕緊轉了話題，“您那倆袋子裏又是買了什麽？”
    “猜一猜？”
    “……”
    再逗就要暴走了，宋紅果才把東西拿出來，蔥薑和土豆什麽的，都很尋常，就是看到幹辣椒和花椒八角之類的，淩誌也沒太意外，但等見了大骨頭和一刀五花肉時，再無法淡定了。
    “不年不節的，您買這麽多肉做什麽？”日子不過了？
    “買肉當然是吃啊。”
    “……那也不用買這麽多？”這麽大一塊，起碼得有兩斤，還是上好的五花肉，肥膘很厚實，能煉出不少油來。
    “少了哪裏夠吃，我都想好了，留下一小塊剁成餡兒包餃子或是餛飩，剩下的咱們今中午做紅燒肉吃，你不是最喜歡紅燒肉拌米飯嗎？”
    淩誌被一下子擊中心髒，竟是喉嚨哽塞的說不出話來。
    “哥哥，媽媽對你真好，還惦記著你最喜歡吃什麽呢。”淩遠笑眯眯的湊趣，“當然，媽媽對我也好，記得我喜歡吃的是餃子，媽媽，你最喜歡吃什麽啊？等我長大了，有能力賺錢了，我天天給你買。”
    宋紅果聽的心口如淋了一場春雨，“媽媽喜歡吃火鍋。”
    “火鍋是什麽？”
    淩誌這會兒已經平複了情緒，便給弟弟解釋了一下什麽是火鍋，末了對宋紅果道，“以後我賺了錢，也給您買。”
    “好，那媽媽就等著兒子孝敬了，來，看媽媽還給你們買了什麽好東西……”宋紅果把另一個袋子裏的零嘴和玩具也都一一擺出來，眼中含笑，“喜歡嗎？”
    “哇！”淩遠的眼睛已經不夠用了，不敢置信的問，“媽媽，這些都是你給我們買的？”
    “對啊，這些是吃的，地瓜條，杏幹，瓜子，餅幹，這一些是玩具，九連環，魯班鎖，還有彈珠和陀螺，都會玩吧？”
    淩遠眨巴著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便轉頭去看他哥哥。
    淩誌這會兒已經麻了，木著臉道，“您不用買這些東西，太浪費錢了，我們都已經大了，不用吃零嘴，也不玩玩具了。”
    “小孩子哪有不喜歡吃零嘴，不愛玩玩具的？”宋紅果看著他，無奈的道，“既然你們喊我媽媽，那你們就是我的孩子，我給你們買東西怎麽能是浪費錢？”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我送你們的禮物，等以後你們也可以送我啊。”
    “嗯，嗯，我一定送媽媽最好的禮物。”
    聽到弟弟這麽說，淩誌便也跟著點點頭，鄭重的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