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紅果怕王大花躁動，趕緊把後麵的事兒處置利索，剛生下來的孩子用王大花帶進來的一個破棉襖包著，遞給她時，她卻不肯接。
    “這不是我的，肯定不是我的，我生的明明是兒子……”
    宋紅果耐著心，蹙眉道，“整個產房就你生了孩子，不是你的是誰的？我更沒本事給你把兒子換成女兒，別再鬧了，女兒好好養，一點不比兒子差。”
    “我不……”
    “王大花！”宋紅果冷下臉來，“你再無理取鬧，萬一引起產後大出血，別說女兒，以後你什麽都生不了。”
    這話總算是把王大花給唬住了，她嫌棄的把女兒接過來，動作隨意又粗魯，看了一眼後，便道，“給外頭我家大丫頭看著吧。”
    宋紅果沒理會她，示意助產護士先幫忙抱著，等給她檢查完，沒發現什麽問題後，扶著她下了床，這年頭的人大多身子都很皮實，生完也不用抬，尤其生過好幾個的，都不把生孩子太當回事兒了，王大花沒生出兒子，更沒底氣擺譜了，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垂頭喪氣的自己走回病房去。
    護士把她和胡秀麗安排在一個病房，裏頭三張床，王大花低著頭隨便選了張空床躺下去，雙眼放空，整個人看著有些呆。
    她丈夫不在，是大閨女跟著來的，這會兒抱著剛出生的小妹妹，關心的問，“媽，你沒事兒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王大花不說話。
    “媽，你咋了？要不我去喊醫生來給您看看……”
    “閉嘴！”王大花吼了一聲，煩躁的捶打著床罵道，“都是你們這些賠錢貨、喪門星給害的，明明我懷的是兒子，卻又成了個賠錢貨，我是造了啥孽啊，老天爺，你咋就不睜眼啊……”
    十歲的小姑娘神色麻木，顯然早就被罵慣了。
    胡秀麗受不了，喊了一句，“小聲點行嗎？”
    王大花沉浸在自己的悲慘世界裏，充耳不聞，還越罵越起勁，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把心裏的不甘和痛苦都宣泄出去，以此來證明生不出兒子不是她肚子不爭氣，而是幾個女兒害的她。
    宋紅果進來時，正聽到她罵的口沫橫飛，把女兒貶的一文不值，見到她，不但不收斂，還更起勁了些。
    胡秀麗原本被吵的很煩，想發脾氣，但此刻，竟然有點看好戲的衝動。
    宋紅果也沒叫她失望，直接沉聲嗬斥，“王大花，女孩兒怎麽了？現在男女平等，你竟然還瞧不起女人？”
    王大花對她還是有些發怵的，隻是還不甘，下意識的解釋，“我，我就是……”
    宋紅果懶得聽她胡攪蠻纏，麵無表情的打斷，“你就是什麽？你要是對男女平等還認識不清，那就請你們單位的領導好好給你上上課，你丈夫要是也沒這種認知，那你們兩口子就一起去接受思想改造，你要是沒空去說，我幫你開這個口。”
    “不，不用了，我認識到了，真的……”王大花嚇著了，瞬間識相知趣起來，“男女平等，我不會再忘了。”
    “最好如此。”
    胡秀麗見王大花這麽不堪一擊，被人家三兩句就給懟成個鵪鶉，不屑的撇撇嘴，忽然對上宋紅果看過來的眼神，下意識的轉開臉，然後表情就僵硬了，啊啊啊，她怕她啥啊？為什麽要轉開臉？她又沒幹壞事！
    宋紅果走過來，問她，“你丈夫呢？”
    胡秀麗別扭的道，“回去跟家裏商量了。”
    宋紅果點點頭，“商量好了告訴我，盡快給你安排手術。”
    “……好。”說完，胡秀麗又不自在的問，“你給我做手術嗎？”
    “嗯，到時候，王主任會在邊上看著，你大可放心。”
    “我沒有不放心……”
    見她言不由衷的，宋紅果勾唇一笑，“那就好，畢竟我也覺得自己醫術很不錯，剖腹產這種入門級的小手術，簡直手到擒來，你完全沒道理擔心。”
    胡秀麗，“……”
    她咋這麽胸悶心塞呢？
    宋紅果逗完她，見王大花閉著眼裝睡，便提醒了一句，“喝點紅糖水，有小米粥和雞蛋的話更好，養好了身體，兒子是遲早的事兒。”
    王大花不敢衝她使勁兒，便對著女兒甩臉子，“你耳聾啊？沒聽見醫生說的話？還傻站著幹啥？趕緊去給我泡紅糖水、煮小米粥和雞蛋去！”
    小姑娘期期艾艾的道，“家裏沒有紅糖和雞蛋，隻有小米……”
    王大花煩躁的道，“那就找你奶去要！”
    小姑娘聞言，嚇得身子都哆嗦了，“奶會打我……”
    王大花聽了這話，幾乎立刻就要扯開嗓子再嚎，瞥見宋紅果涼颼颼的眼神，又猛的咽了回去，憋得打了了嗝。
    宋紅果，“……”
    她這麽有威懾力了？
    係統立刻捧哏似的誇，“簡直霸氣側漏，不管是胡秀麗那樣的矯情跋扈女，還是王大花這種不講理的潑婦，都被你治的俯首貼耳，我瞧著，剛才連想跟你打擂台的齊美淑都快要拜倒在你的裙下了，嘿嘿，這才叫女主光環，大殺四方。”
    宋紅果沒理它，喊著小姑娘出來，跟她回了辦公室，借著抽屜的遮掩，從商城裏買了包紅糖，撕開，給她用白紙包了些遞給她，囑咐道，“分兩次喝。”
    小姑娘吃驚的看著她，都忘了說謝謝。
    這年頭紅糖可是很貴的，有錢有票都不一樣搶到，因為在人們傳統的認知裏，覺得紅糖水補身子，稀罕就意味著稀缺。
    可現在……
    小姑娘用力的攥著紙包，嗓子幹啞，忽然衝她鞠了一躬，然後飛快的跑出去了。
    韓雪見了，對著她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宋紅果調侃，“不覺得我濫好心？”
    韓雪搖頭，一臉感慨的道，“我心腸也好，但我也做不到你這樣，倒也不是舍不得幾口紅糖，而是，幫了一個，還有無數個，我能力有限，實在幫不過來，可一旦開了個頭，後麵要是撒手不管，指不定會被編排成個啥，倒不如一開始就硬下心。”
    宋紅果自然也明白這些，神色淡淡的道，“能幫一個是一個，我從不在意別人怎麽說，無愧於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