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宋紅果出門也早，她還得去西關大隊附近的那片小樹林跟許家樹接頭，手裏拎著個大一點的籃子，上頭蓋塊麻布，方便藏東西。
    那片小樹林離著道路有七八米遠，麵積還不小，樹也種植的很密，大多都是楊樹，直溜溜的衝著天空，她剛拐進去，就聽到有人喊她“表姐”，她嘴角抽了下，差點沒反應過來是在叫她。
    許家樹小跑過來，身後背著個大背簍，裏頭還塞著些柴火，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等了多久，一身的寒氣，眼睛卻極亮，尤其是盯著她手裏的大籃子。
    宋紅果掀開麻布，露出裏麵的糧食和雞蛋，“你第一次幹，先少拿點試試水，五斤玉米麵，五斤地瓜麵，還有兩斤白麵，二十個雞蛋……”
    許家樹沒等她說完，就已經稀罕的接過籃子看起來，“還有白麵啊？這是富強粉吧？真白真細膩，這玉米麵和地瓜麵是咋磨的，一點都不糙……”
    宋紅果能怎麽解釋？說後世加工糧食，都很精細，根本沒有麩子麽？
    “……這雞蛋的個頭也大，瞧著也新鮮，賣八分錢都得虧了，至少一毛。”
    黑市上的東西價格自然要翻倍，但宋紅果的初衷也不是為了賺錢，於是，提醒許家樹，“雞蛋就八分吧，其他糧食翻一倍就行。”
    聞言，許家樹吃了一驚，失聲道，“表姐，現在黑市上的糧食都翻了三四倍了，尤其是白麵，五倍都買不著啊，你竟然才翻一倍？那不虧大啦？那還咋賺錢？”
    宋紅果平靜的道，“我這邊進貨也便宜，並不虧。”
    許家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底露出幾分恍然，不過，他還是勸道，“表姐，就算你進貨便宜，也不耽誤賣的價高點啊，再說咱也沒亂抬價，現在行情如此……”
    宋紅果打斷他，“可我不想賺這個錢，良心過不去，現在百姓有多缺糧食，你很清楚，咱們不能趁人之危，發這種國難財。”
    許家樹麵色變了變，一時怔住。
    宋紅果又意味深長的提醒，“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是隻盯著高昂的利潤，很快就會迷了眼，也走不遠了。”
    許家樹猛的清醒過來，脊背出了一層汗，他鄭重點頭，“表姐，你放心，我聽你的，不賺那個昧心錢。”
    宋紅果這才露出幾分笑來，“那就好，賺的利潤咱們五五分。”
    “那咋行？”許家樹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我就光管著賣，哪能要一半利潤？您給我一成的跑腿費就行。”
    “五五分，別跟我爭了，我也不是照顧你，那一半利潤本就是你該得的，去黑市上賣東西，需要承擔的風險可不小。”
    許家樹見她態度堅決，才應下了，不過也跟她表了忠心，“表姐，我要是被抓了，一力承擔，絕不會供出你來。”
    宋紅果隨意“嗯”了聲，也沒太放在心上，又跟他約好以後隔一天來拿一次貨，叮囑他賣的時候遮遮臉，就讓他走了。
    估摸著他走遠了，宋紅果才出來，到醫院後，剛好七點半，拎著的籃子裏，也塞了點地瓜條之類的吃食。
    一進科室，王素麗就問，“宋醫生，等會兒可就給胡秀麗做手術了，你準備好了吧？”
    宋紅果知道她的潛台詞，是想最後確認一遍她到底有沒有把握，於是點點頭，“您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兒。”
    王素麗笑了，“有數就好，你要是能做下手術來，以後我肩上的擔子可就輕鬆了。”
    齊美淑今天來的也早，聞言，就道，“王主任，等下我能不能也跟著進去學習學習？不上台，就在邊上看看。”
    “行啊，咋不行？韓雪，你要是想看，也可以進去看。”
    “哎……”韓雪答應的很痛快，還衝著宋紅果眨眨眼。
    宋紅果笑笑，換好衣服，就拿著寫好的手術同意書去病房找胡秀麗簽字了，等她把術中的一些風險說完，胡秀麗的臉都白了。
    她丈夫王誌軍攥著筆的手都有些哆嗦。
    宋紅果，“……”
    旁邊病床上的王大花還故意講了幾個沒從手術台上下來、一屍兩命的病例，繪聲繪色的，好像她親眼見過一樣。
    胡秀麗哇的一聲哭了。
    王誌軍趕緊哄她，王誌軍的母親今天也跟著來了，見狀，沒好氣的衝著王大花懟了幾句，直懟的她老實裝睡才罷休。
    宋紅果也實在煩了她，給她檢查過後，看沒什麽事兒，直接讓她出院，回家慢慢養著吧，省得留在這裏當攪事精。
    她又去另一間病房看了下李秀，得知流血的情況已經有了好轉，大概是昨晚睡得好，早上又吃了雞蛋羹，李秀的臉色看著也沒那麽蒼白了，見到她就是一連聲的感激，她比誰都清楚，若是沒有宋紅果，昨天她肚子裏的孩子就已保不住了。
    “你婆婆呢？”
    “去給我熬藥了，見我喝了管用，比誰都積極。”
    “那你繼續喝，有什麽不舒服就讓人去喊我。”
    “好，謝謝您，宋醫生，謝謝，等這孩子生下來，我給您送紅雞蛋……”
    係統這時感慨的道，“有王大花那樣的白眼狼，就有李秀這樣心存感激的，你確實不需要為昨天的事後悔，這個世界，還是有溫度的，不會讓善良的人寒了心。”
    宋紅果也沒顧上搭理它，就準備上台了。
    手術室比她想象的還要簡陋，除了最基礎的設備，什麽搶救儀器都沒有，真要遇上異常狀況，要麽憑運氣，要麽就……
    所以，即便她對破腹產這樣的手術早已駕輕就熟，現在也不敢掉以輕心，而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
    王素麗比她還嚴陣以待，連帶著齊美淑和韓雪都緊張起來。
    不過，等手術開始後，見宋紅果站在那裏，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動作嫻熟的一步步操作下來後，所有人的緊張就都成了各種複雜的情緒，有不敢置信的，有羨慕嫉妒的，也有敬佩示好的，還有人覺得，以後婦產科手術室的另半邊天或許就是宋紅果來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