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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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蒙斯熟練地躲避開來,而後用尖銳的指甲刺破自己的手腕,鮮血噴湧而出,化作一條鎖鏈,將妻子束縛了起來。
    妻子開始劇烈掙紮,背部宛如昆蟲的薄翼撐破身上剛剛複原的睡衣,手臂上仿佛螳螂的甲殼費力地試圖隔開身上的紅色鏈條。
    但這是沒用的,西蒙斯能保證自己不會失手,畢竟在噩夢中,他已經用鎖鏈困住過自己的妻子上百次了。
    一開始偶爾會被掙脫,可隨著噩夢輪回次數的遞增,每次西蒙斯都會去學習更多的知識,控製和削減自身的異化,實力早已將失控的妻子遠遠甩開了。
    “別擔心,親愛的。”
    西蒙斯的獨眼中滿是溫和與愛意,他仿佛野獸一樣滿是黑毛的手掌,撫在妻子蒼白的頭發上。
    感覺到妻子在自己的掌心中輕輕摩挲,西蒙斯知道她是在撒嬌。
    妻子仍然愛著自己,這和她想吃掉自己並不衝突。
    西蒙斯輕聲道:“親愛的,好好休息吧,等一下我會給你送來這次噩夢的食物。”
    說著,他走下床,幹癟的雙腳踩踏在地毯上。來到自己的衣櫃前,穿上寬大的衣物,戴上遮住麵容的兜帽。
    西蒙斯很慶幸,自己下半身變異不嚴重,不然自己可能連褲子都穿不上了,那實在太不體麵。
    最後拿起自己倚在門邊的金屬手杖,這才走出了臥室。
    剛一出門,西蒙斯便抬起手杖,用它尖銳的底部,刺穿了原本門前待命的管家頭顱。
    如今的管家,頭顱和妻子一樣猙獰,屬於同樣的變異。但他的下半身變異更嚴重一些,仿佛充滿了血的蚊子下體,鼓成一團。
    西蒙斯平淡地看了跌倒在地的管家一眼,他妻子的變異,就是在某次噩夢中想要出門時被對方襲擊。
    但漫長的時光過去,他心中就連仇恨的火焰都無法點起了。
    “每次醒來,都要先清理家裏失控的瘋子,還是有點煩人的。”
    西蒙斯的皮靴跨過管家仍然在抽動的屍體,熟練地走入自家每一層樓的每一個房間,又一次殺死了廚師,兒子,女兒,仆役,園丁……防止他們在自己離開後,襲擊妻子。
    直到整個豪宅內,隻剩下妻子一個活物,他才帶著滿身的鮮血將那些屍體留給妻子食用。自己則來到庭院外,用血液形成的鎖鏈將大門牢牢封閉。
    他不殺妻子的原因,是因為每次死亡來到新的噩夢後,都會和其他人同時清醒。
    如果剛醒來就被殺,下次醒來再被殺,體感上,可能會在短時間內死掉成百上千次。
    那樣的刺激太過痛苦,西蒙斯不願讓妻子承受,寧願每天讓她多活一會來撫平上次死亡的恐懼。
    況且,他早就看清,想要結束噩夢隻能寄希望於神的寬恕……否則的話,無論經曆多少噩夢,都無法脫離這樣恐怖的輪回。
    西蒙斯走在岔路口,差點又要習慣性地前往圖書館。
    這是過去千百次的習慣……而現如今的他,早已將整個城市的所有書籍倒背如流了。
    因此他如今邁步的方向,是城市中央的廣場。
    自己要再一次地繪製能夠溝通神明的法印……那可是個辛苦活。
    好在每次的噩夢,隻要災難不出現,就算過去幾百個小時,時間仍然會維持在黑夜,他用不著擔心浪費時間。
    隻不過,西蒙斯忽然感覺今天走的路是否有些太順利了
    以往自己光是前往廣場,中間大概需要殺死七個狼人,二十多個瘋子,六條狗,四個巨大的吸血怪物,這些是幾乎固定的。
    偶爾還會遇到獵人,如果是正常的獵人會相互打個招呼,如果是不正常的獵人就不得不戰鬥,有時自己都可能會被殺死。
    但今天……一路上什麽怪物都沒有遇到。
    街道靜悄悄的,精致的建築之間,隻有朦朧的迷霧和高聳的月華。
    忽然,西蒙斯滲血的獨眼疑惑地看向月亮。
    月亮是不是……小了一些
    畢竟按照正常時間來說,西蒙斯或許都盯著同一個月亮十幾年了,如此劇烈的變化,他還是能夠察覺到的。
    困惑中,西蒙斯終於來到了中央廣場。
    隻見無數的屍體和殘骸堆在一起,廣場周圍的建築也殘破不堪,就連地麵都不複原本的平整。
    很顯然……這裏之前發生過一場大戰,而自己當時在家裏處理那些失控的瘋子,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畢竟往日的噩夢中,剛醒來的時候都是最混亂的,耳邊無時無刻都能聽到嘶吼和尖叫,沒什麽稀奇的。
    隻是這次,情況有所不同
    西蒙斯的內心無甚起伏,總歸是又一個想要收走自己性命的可怖災難罷了。
    他緩步走入廣場,這才注意到,地麵竟然沒什麽鮮血。
    絕大多數屍體,全都被凍成了冰塊,碎成無數顆粒。讓原本屍橫遍野的現場,看起來倒也沒那麽惡心。
    “還有清醒的人在麽”
    一個聲音從廣場向外輻射的某個巷子中響起。
    西蒙斯抬起頭,就見一個神情冷硬,手持利斧的光頭巨漢,從聲音的來源走了出來。
    “奇怪,之前不是還有那麽多人在這裏召喚我麽你們人呢都跑哪兒去了……”
    “”
    西蒙斯不得不承認,在這一瞬間,他的心髒猛地一抽。
    對方是什麽意思
    我們在這裏召喚他……難道是我寫的法印出錯了
    不對啊,自己的描述中,分明有:“世界之上的存在,眾生的主宰,所有生靈的支配者,將整個世界打入深淵的審判日,代表了力量的永恒存在。星河不及您萬一的偉大,宇宙不過您的夢境,請賜予我們真實無虛的死亡,彰顯您的仁慈。”這樣的段落。
    就算尋找不到目標,也不應該會落在這個男人身上……
    雖然對方看起來無比的正常,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絲地方發生變異,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模樣。
    這樣的普通,放在這個城市之內,更是無比的醒目和顯眼,堪稱最大的怪異。
    並且西蒙斯也確實能從這個壯漢身上感受到難言的力量,和仿佛麵對山嶽一樣的壓力。
    可這樣的壓力,如何能跟看一眼就徹底改變自己生命形式的怪物相比
    經曆過那樣噩夢的人,可能會絕望,可能會瘋狂,但在麵對常規的可以理解的力量時,唯獨不會再恐懼。
    西蒙斯無法壓抑心中的好奇,走上前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個壯漢沒有扭頭,而是立刻整個身子轉了過來,顯得有些呆板。
    對方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出聲道:“我……就是改變了你們世界的個體。這不是我想要的,非常抱歉。”
    隻是在那聲音出現的同時,這個壯漢無論是神情還是嘴部,都沒有任何變化,那聲音更像是從空氣中無中生有,自行傳播開的。
    在無數次的噩夢中,西蒙斯也見過類似的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壯漢,實際上隻是幕後之人所操控的傀儡。
    不是抽象的傀儡,而是提線木偶那樣,真正意義上要操控才能行動的傀儡。
    一般而言,這樣的家夥,傀儡都很強大,但自身卻十分弱小。
    但西蒙斯並沒有出言不遜,他麻木的內心沒有嘲諷的興致,僅是直來直去道:“真的麽那請你消除對我們這個世界的改變吧。”
    他不是相信了對方說的話,隻是懶得去質疑。
    你說是就是吧,隻要你能做到你所說的事情就好,是真是假,西蒙斯根本不在乎。
    就好像即將餓死的人,麵對拿著麵包的傳教士,根本不會去質疑上帝是否存在。隻要能給自己一口吃的,對方說自己是上帝都可以信。
    那聲音又沉默了片刻,過程中,西蒙斯注意到麵前這個手持藍色巨斧的光頭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看起來似乎在呼吸,可實際上沒有任何空氣被攝入體內。
    果然是個傀儡。
    他的內心越發感到失望,那一絲絲期待感,已經近乎蕩然無存。
    此時聲音再度響起:“我也希望如此……但我之前僅僅想要和你們交流,就摧毀了你們的半個星空,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
    西蒙斯一愣,再次抬頭。
    果然……星空當中,隻剩下一輪孤月,其身後的所有星星,全部消失不見了!
    西蒙斯不知道光速,也不知道宇宙有多麽的廣大,按照常理來說,一個星星的毀滅至少要等光傳遞到地球他才能注意到它的消失。
    但張自成之前的問候,那擴散到了全宇宙的震動,連真空中傳遞的光子都變得無比混亂,相當於刷新了全宇宙的光芒傳遞,硬生生創造出了宇宙黑域。
    不僅是他毀滅的一半銀河,就連剩下的銀河地球現在也看不到了,要等光重新跨過漫長的距離來到才可以。
    但正是因為不了解這一切,西蒙斯反而沒有質疑。
    他深呼吸一口氣,持著尖頭鐵杖的手微微顫抖,開口詢問道:“您說,之前試圖交流,難道指的是……我曾經所聽到的‘nnnn——’”
    張自成有些疑惑,再次給自己的小號發語音,讓係統給語音條降維道:“我當時說的,是‘你好’。嗯,大概你在聽到後續音節之前就死了吧……我很抱歉,可你們的宇宙實在是太脆弱了。”
    你好‘你’
    開頭似乎確實是發n的音節……
    正思索間,西蒙斯全身忽然泛起雞皮疙瘩,猛然注意到一個驚悚的事情!
    對方說的話,明明是從未聽過的語言,可自己卻能聽懂!
    所有音節組合在一起,明明是陌生的詞匯,可自己居然完全理解其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