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張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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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怎麽回事低維居然是高維世界的曆史朝代”
    張自成皺眉,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因為既然是個現實中曾經出現過的曆史朝代,那麽隻要經過時間流逝,豈不是真的能夠來到自己所生活的現代
    那樣的話,難道所有曆史都會重現一邊嗎
    不過話剛問出口,還沒有得到係統的回複,張自成就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玩的三國題材戰爭遊戲。
    也許,這並非是什麽所謂的曆史,而是被高維的三國演義等作品所影響,從而形成的低維
    係統的回答,佐證了張自成的猜測:【高維信息會逸散到低維當中,如果沒有其他信息幹涉,是有可能粗略複原高維曆史的。】
    【隻要環境條件和高維類似,那麽最終的事態發展,大概率會強製性向高維曆史的軌跡靠攏。有些世界會將這種現象稱為‘氣運’、‘天命’、‘量劫’、‘國運’、‘命數’等等。】
    【但其中的曆史人物,比起正史,會更加偏向於高維人的總體認知。但也不會和真實的形象偏差太多,權重大約一半一半,可能會根據知名度浮動。】
    張自成這才鬆了口氣。
    看來隻是因為現代的三國題材作品多而已,並非是真正的曆史,而是以《三國演義》發散至今的遊戲、影視、小說等等高維信息所影響的古代地球。
    就在張自成和係統交談期間,電腦顯示屏內,張角已經做出了十幾碗符水,派發給了村中之人。
    符水是從村裏的井中打的,張角的一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隨從,奇怪道:“大賢良師,這村中明明有個水井,怎麽這些人看起來都那麽幹渴”
    張角用毛筆,沾染了些許小包內的朱砂,在一張枯黃的草紙上畫著什麽。
    聽聞隨從所言,放下毛筆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找人問一下吧。”
    說著,他將手中的符咒撚起,在半空中引燃,草木灰落入一旁的水碗當中。
    張角端著碗起身,回過頭,就看到水井邊躺著一個同樣骨瘦如柴的老人。
    奇怪的是,這個老人身邊十丈內,沒有其他百姓抱團取暖,就那麽孤零零的守著水井。
    張角將這名滿頭白發枯如草的老人,小心翼翼的扶起,喂給他一口符水後,輕聲問道:“老丈,你可感覺好些了”
    那老人啜飲著符水,幹癟的麵皮上,能夠清晰看到水的流動。
    若割開這層皮膜,恐不會有絲毫的血肉流出,隻會如同破損的水囊漏出嘴裏的水來。
    他們的血肉,仿佛早已被什麽東西吸幹了。
    老人喝完水後,輕喘兩口氣,哆嗦著想要作揖,卻被張角攔下,勉強睜開皺巴巴的眼皮,口中隻道:“好多了,好多了,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張角點點頭,看著老人的樣子本不想多問,但其他人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兒去。又隻有這個老人最靠近水井,想必知道的事情會多一些。
    但比起水井,張角還有更想問的問題,忍不住開口道:“如此大疫,朝廷可曾撥款,可曾派人”
    那老丈聽聞此言,連忙道:“有的,有的,還來了兩回。”
    說著,他扭頭看向村中的饑民老小,眼神幹枯,仿佛曬幹發皺的白葡萄,沙啞道:“第一次來,是春種的時候。”
    “他們帶走了村裏的青壯,說是要服徭役,去打什麽西羌。”
    “有些人家裏就那麽一個頂梁柱,被帶走後,好些田都荒了。咳咳……”
    老人咳嗽了幾聲,張角連忙為其順氣。
    幾息後,老人這才又疲憊道:“當時我家二娃不想去,因為他大哥死得早,他娘十幾年前生三弟的時候,母子倆一起走了,就剩我們父子二人苟活。”
    “俺娃倔,他舍不得我,也害怕我沒了吃食。想等春種之後再走,結果兩句話不對,跟官老爺起了衝突,接著就被砍掉了腦袋。”
    “官爺拿著我家二娃的頭,在村裏轉悠一圈,說誰敢反抗,這就是下場,最後把我家二娃的頭丟到了井裏。村裏人沒辦法,這才舍了田跟著他們走了。”
    老人的話語平靜又沒什麽波動,但聽聞此言的張角,眼睛不由睜大,手已抑製不住的攥緊了拳頭。
    “後來,我把二娃的頭從井裏撈了上來。但也不知是不是二娃有了怨氣,村裏的人一喝水,就開始鬧病。”
    老人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的雜草叢生的水井,無奈道:“我跟我娃說啊,二娃,爹對不起你,可村裏人沒有對不起你。你有怨氣,衝爹來,別遷怒鄉親,都是窮苦人,犯不上……”
    “但是俺娃倔,不聽勸,於是村裏人生病的人越來越多,我就挨家挨戶上門磕頭賠罪。有兩戶心善,就隻罵我兩句,可後來還是病死了。”
    “再後來,差爺又來了。說要收稅,皇帝好像要刻什麽功德碑,所以夏租多收三成……俺就跟差爺說,村裏的人都病了,沒力氣種地,今年沒什麽收成。”
    說到這,老人的神情這才有些苦悶,看不到悲傷,更像是茫然和無法理解。
    “差爺聽了,一開始不信,後來信了。就和身邊人商量了一下,最後他們說:既然村裏鬧瘟,那就提前把秋稅也收了,免得到時候俺們死了逃稅,他們也免得多來一趟。”
    “俺就說,哪有這樣的道理鄉親們也鬧,但後來又死了許些人,沒法子,就給了。”
    張角的呼吸粗重起來。
    他牙關緊咬,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而張角身後的隨從,更是一個個怒目圓瞪,咬牙切齒,恨不得擇人而噬。
    老人的話語很有條理,說話的邏輯也十分清晰,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大礙。
    但張角如此大的反應,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這才能發現其對外界反應極為遲鈍。
    老人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水井,含含糊糊道:“道長,你說,俺娃咋就脾氣那麽大呢”
    “他要是不生氣,好歹村裏的老小,還能有把子力氣,種點地。雖然大多都要被收走,可也能多留兩口……”
    張角強行壓抑自己的情緒,強笑道:“老丈,您誤會了,您娃的脾氣不大,他很孝順。我剛剛給您喝的,就是這井水。”
    “隻不過,井水不幹淨,別處的瘟害從地下跑過來了,您孩子一直在井裏和那瘟害鬥法呢。”
    “他不僅沒有害人,還有功德……”
    說到這裏,張角的頭都是懵的,隻覺得白蒙蒙一片,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但那老丈一聽到兒子的事情,就格外專注,認真聽完張角所言,臉上浮現出一絲希冀:“真的”
    “不是俺娃在害人”
    張角已經無法言語,隻能不停點頭。
    老人露出了一絲笑容,幹枯的眼中,終於有了些許光彩。
    他輕聲道:“好啊,好啊。”
    隨即,閉上雙眼。
    張角沉默著,沉默著。
    他感覺老人的骨頭,在自己的懷裏散開了。似乎每根骨縫間,相互連接的肌肉都斷了弦。
    張角用顫抖的手,將老人緩緩放在草席上。
    隨後以一種近乎掙紮的姿態,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緩緩扭頭,那雙仿佛看盡天下滄桑的雙眸,掃向周圍氣若遊絲的餓殍疫民,眼中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悲愴。
    這種悲愴,就像是烏雲。
    隱蓄暴雨,暗藏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