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直接發錢發糧，鬼才需要什麽財政體係。
    生產力無限，就是這麽霸道！
    不需要動腦，不需要博弈，不需要考慮人性的黑暗麵，不需要權衡資本與武力，不需要擔心誰在行政過程中被剝削。
    不需要擔心普通百姓麵對資本家的無力，不需要擔心官商勾結，不需要擔心歪嘴和尚念經。
    我就一視同仁地發糧食！
    這t才叫終產者！
    看著無數饑渴之民兩眼放光，就地開始生火做飯，不斷摸著被煙熏出來的眼淚。在他們瘦削的麵孔上，是閃閃發亮充滿希望神采的雙眸！
    目睹這一幕，張自成也忍不住為他們開心，忍不住被他們激動的情緒所感染。
    至於以後會養懶人
    那又怎樣
    懶人養不起麽就養懶人，就養懶人！
    最好全天下所有人，天天吃喝玩樂一輩子，躺平一輩子，每天隻需要動腦子琢磨怎麽娛樂自己充實精神生活！
    張自成不在乎什麽的躺平，擺爛，懶漢。他隻想人人都能吃飽，人人都能有最低限度的尊嚴。人人都不用為了一口飽飯，去給人磕頭當孫子，去賣兒賣女，去和鄰居互換兒子燉煮了來吃！
    他隻在乎他們能不能不為了一口食物，一個饅頭，被迫出賣自己的身體，被迫出賣自己的健康，被迫出賣自己的未來。
    麵對低維，都擁有神一樣的力量了，憑什麽不能滿足自己這點對社會毫無道理的狂想
    張自成也知道，自己的這些行為純粹是自我滿足。
    但看著那些喜笑顏開的百姓，看著南陽那些一邊喝水一邊流淚的災民，看著丟掉手中樹皮，幾乎想要生嚼大米的流民。
    就算是自我滿足，他也在這一天之內，讓千萬人不用再為一時的生計發愁。
    至於以後的事情……
    “先生大才！”
    就在張自成思索間，想著自己的行為對三國民眾是否有害無利時，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他不禁一愣，自己的願力金身應該是在宇宙中吧哪兒來的人
    轉移視角一看，身邊竟出現了一群看起來金燦燦的虛影。
    這些虛影約有七八個，在自己身邊站得零零散散。
    而蒂露露也在好奇的打量他們，由於這些人的性質似乎和父神的分身有些相像，因此倒也沒有驅逐他們。
    張自成不由好奇地問道：“諸位是”
    其中一個金燦燦的虛影湊了過來，拱手微笑道：“鄙人範蠡，字少伯，先生喊我表字即可。”
    其他人倒是不如此人熱情，甚至一些人都沒有自報姓名，隻是在一旁沉默不語。
    唯獨一人，神情莊重，以一種極為規矩的姿態，穩重道：“老朽墨翟，見過司辰。”
    若說範少伯張自成一時沒想起來，那墨翟的名頭倒是讓他感到萬分驚訝：“墨子”
    見墨子恭謹點頭，張自成又看了看周圍人，恍然道：“莫非諸位，皆是過往先賢當麵”
    那範少伯哈哈大笑道：“先生莫問了，那幾人生前敬鬼神而遠之，如今成了鬼神，自不敢自報家門了。”
    其中一名虛影最為凝實的老者微微搖頭，輕歎道：“非是為此，而是……”
    墨子淡漠道：“好了，休要再提那些閑話，看看這世道吧，你傳下去的東西全都麵目全非了，莫非還要一一解釋不成即便如此，你也要排我後麵去，司辰可不在汝構建的禮法當中。”
    聽聞墨子的最後一句話，那最為凝實的老者思索一番，竟果真不再言語，無奈後退。
    張自成微微發愣。
    光是這兩句話，信息量可不小。
    這位，難不成是……孔子
    還好他的神情因為懶得細節操控願力金身，所以沒有同步上去，此時的願力金身，依然是當初消耗完大部分願力後的陰沉模樣，看起來倒也有幾分古井無波的氣質。
    範少伯本來還打算等這位司辰發問，可見對方似乎對孔丘更感興趣，連忙扯過話頭，自顧自笑道：“先生此舉，功在當代，拯救萬民於水火。更是利在千秋，為長遠計，吾等凡夫俗子遠不及也！”
    張自成被這馬屁給拍得一愣一愣的，心說我發個糧食說我功在當代可以理解，怎麽就利在千秋了
    而這時候，他也終於想起，那範少伯，不就是傳說中輔佐越王勾踐複國後，又成功歸隱的商聖
    沒等張自成開口，那範少伯忽然笑著反問道：“敢問先生，您現在發放的是糧食，日後想必是會換成銀錢的吧”
    張自成自然考慮過這個，才整整齊齊地將那些食物發放給百姓的。
    不然按照他的真實想法，當然是希望有個神仙給自己直接發錢了，正是考慮到三國百姓的真實需求，他才換成了食物。
    於是他點點頭，金身淡然認可道：“不錯。”
    範少伯見這位神秘的司辰大方承認，臉上隱顯一抹喜色，似乎為自己的猜測準確而欣喜。
    不僅是他，就連墨子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捋著胡須微微點頭。
    張自成納悶為啥變成發錢他們就開心了，範少伯深深一躬，開口道。
    “司辰，若少伯沒有猜錯，您打算將來給每個人，每個月都公平地發一筆錢。沒有任何資質審核，也不會有任何不平等，是否”
    張自成微微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範少伯越發興奮道：“屆時，富人得了這筆錢，不過九牛一毛，窮人得了這筆錢，卻可以保得性命無憂。”
    “這倒罷了，關鍵是，隻要您允許，有人負債，則將這筆錢立刻停發，每月將他原本應有的福利，發給他的債主。”
    “這樣，相當於他自己還錢。債主每個月都有收入也不會因為萬分缺錢而餓死，但如果自己不仔細甄別還錢的對象，貿然放貸，同樣會因為還錢速度之慢而血本無歸。一來一回，既保證了放貸者的利益，又壓製了隨意放貸的高利貸出現。”
    “並且，每個月的錢會成為一種類似‘良家子’的標簽。任何人如果每個月的錢都直接被劃走還給債主，沒人願意把自家的女兒嫁給這樣的人，甚至民間也會出現新的道德評判，‘你連自己每個月的福利都不能拿到，指望我借給你錢’，有了更好的拒絕理由……”
    範少伯就張自成的舉動，向後越推演越遠，越說越興奮，恨不得曾經自己活著的時候就能完成如此壯舉。
    張自成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說全民發錢糧還能達到這種效果
    聽起來怎麽這麽不靠譜呢要真是百害而無一利，現實中怎麽沒人幹
    這明明就是隻有在掌握絕對生產力的低維，才能實現的事情。
    然而他的囉裏囉唆，終於讓墨子等的不耐煩了，見他遲遲沒有說完，上前一步打斷道：“好了，少伯，最重要的前提你忘了說。”
    見墨子要說話，範少伯這才止住話頭。
    張自成看向墨子，隻見墨子慎重拱手道：“敢問司辰，可否聽說過墨家的‘天誌明鬼’”
    張自成當然聽說過‘天鬼’。
    他甚至一下就明白了墨子想要做什麽。
    墨子沉穩的神情當中，也一下被張自成窺見一絲冷靜的狂熱。
    “若天鬼司天下一切兵戈，則有觸發法律者當場即懲，強迫萬民無法互害，令其不得不兼愛非攻。”
    “如此，方可再無剝削強迫之事，人人生產皆為己有，世上再無憊懶怠惰之人。”
    “兼之司辰此等惠及萬民之善政，太平盛世當可成矣！”
    ————
    張自成聽完墨子的話後，沒有立刻答應，因為他要先問一下係統，自己在低維的金身能不能做到這件事，又需要消耗多少願力或者司辰之力。
    聽到係統回答：【接收指令，開始測算】，張自成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在真的用絕對的無限生產力，來滿足所有人最低的生活質量後。雖為他們高興，可也有些無法抑製地想到自己身處的現實。
    為什麽現實不能夠讓每個人隻需要躺著就能吃飽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質量守恒定理。
    因為天上不會掉餡餅、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因為人要種地，糧食才能從地裏長出來。
    張自成抬頭看著天花板，忽然想起了現實中那些自以為束縛的條條框框。
    大概在這些製度中，隨便找一個方向或者條例研究，都能挖掘出其曆史背後近乎無休無止的博弈。
    每一個現代社會認為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鐵則：法律、安全、禁毒、禁槍、低保、掃黃打非、免除農稅、修橋修路、醫保、鐵路、防範山火、義務教育、扶貧……
    一樁樁一件件，有的是血與淚總結的經驗。有的是在亂局中，無數人使勁兒才最大限度爭取到的底層保障。
    無論最後的結果是好是壞……歸根到底，沒有一條是像他做得這樣，從天上掉下來的。
    張自成走到窗邊，想打開窗戶吹吹風，冷靜一下，看看風景。
    其實沒什麽風景，樓下是個店鋪在裝修，工人們剛剛下班，遠處是幾棟小區樓，還能看到街角的便利店，僅此而已。
    他忍不住自嘲般地哼唱道：“從來也沒有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
    這時，樓下那些吃著盒飯的工人中，不知道是誰用玩笑的語氣應口：“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後麵是幾個人合唱的，唱完後哈哈一笑，不以為意，繼續吃著手裏的盒飯聊著天。
    而張自成卻站在窗邊，微微發怔。
    良久後，方才合上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