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楚軍大營一片士氣高漲、軍士們摩拳擦掌，建功立業之心空前高漲……

    另一邊，匡章率領麾下新軍徑直撤回了【莒陽】。

    望著眼前的莒陽城，匡章不禁長歎一聲……回到這裏，就相當於縮在了楚軍的包圍圈之中……生存與否，就不是自己能說得算的了。

    途中，匡章曾下令清點傷亡。

    小河灘一戰，齊新軍損失兵力在七八百人左右……應當與對麵楚武軍的傷亡情況差不太多……

    或許能比楚武軍的傷亡小一些——因為齊新軍的這七八百傷亡之中，有一部分隻是輕傷，略微休養一番後，還能繼續作戰。

    畢竟齊軍是以優勢兵力輪番進攻，傷亡小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總得來看——小河灘一役，齊軍的傷亡並不大。

    但是……那場戰鬥的結果確實是毀滅性的！

    全數齊軍主力……已經被楚軍截斷了後路！

    那些敗退回來的齊新軍將士們，也都知道當前戰局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一個個全都垂頭喪氣。

    莒陽城頭。

    一眾戍卒們指著原路返回的新軍們，大為驚奇“他們不是去臨淄領賞去了嗎？”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咦？不對……”

    “似乎有血跡……好像剛剛打了一仗的樣子！”

    “打了一仗？打了一仗？你在說什麽渾話……莒陽以北，都是咱們齊國的國土，哪來的敵軍？”

    很快，真消息便傳遍了全城。

    楚軍來了！

    傳說之中的楚王熊良親自掛帥……包抄了【莒陽】的後路……莒陽的六七萬齊軍，已經是斷絕補給的甕中之鱉！

    可想而知，在短暫的驚恐和畏懼之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

    你們之前不是說要去【臨淄】領賞嗎？

    原來是楚國人殺過來了！

    原來是逃命去了！

    偏偏你們去逃命，不把我們帶走，竟然留我們這些戍卒在【莒陽】等死……居然還要編造謊言，把我們像傻子一樣玩弄！

    豈有此理！

    難道他們新軍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值錢嗎？

    可惡！

    在‘馬上就要全軍覆沒’帶來的絕望和恐懼，與‘被匡章和新軍欺騙’帶來的憤怒交雜之中，數以萬計的齊國戍卒陷入了空前的混亂之中，各種敵視、仇視新軍的事件時有發生。

    僅僅三天的時間，城內的聚眾毆鬥，就達到了驚人的四十餘起！

    至於‘懦夫’、‘膽小鬼’、‘無恥’之類的謾罵，就更是數都數不過來了。

    戍卒們的憤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任誰發現自己成了棄子，都會一樣感到無比的憤怒和抓狂。但眼下大敵當前，戍卒和新軍之間的仇恨，顯然會對匡章的布防安排產生負麵影響。

    匡章冷聲下令“所有參與毆鬥的戍卒，一律處斬！”

    “新軍士卒，則收押待審。”

    誰都知道——眼下大敵當前，所謂的‘收押待審’隻是一句客套話罷了。

    若是楚軍當真來了，才不管你甚麽收押不收押的，都得去城牆上打仗。

    也就是說匡章對於齊新軍的處罰，幾乎等同於沒有。

    有副將遲疑了片刻，然後猶猶豫豫地說道“老將軍……如此似有不妥。”

    “那些戍卒，本就嫉恨新軍。”

    “若再如此處理……恐怕嫌隙就變得更大了啊！”

    匡章沉默了片刻，然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公之言甚是，我又豈能不知。”

    “然則楚武軍氣勢洶洶，我能儀仗的，唯有新軍而已。”

    “那些戍卒，充其量也隻能起到輔助的作用——與楚武軍交手，則根本指望不上。”

    “所以，本將軍隻能盡全力維護新軍的軍心和戰力。”

    “至於戍卒心裏的感受……就顧忌不上了！”

    其餘眾將也隻能紛紛點頭。

    如今楚軍的威脅迫在眉睫……匡章於是下達了一係列堪稱嚴苛的軍令——

    “首先，要清點城中所有的存糧！”匡章語氣沉重地說道“據我所知，楚王熊良是一個用兵天才，在劣勢的時候出奇招，在優勢的時候則穩紮穩打。”

    “如今楚軍占據優勢，必定會選擇更穩健的打法。”

    “也就是說——楚軍將會作出‘先把莒陽齊軍殲滅，再去打臨淄’的決定……”

    “絕不會徑直去打臨淄、留我們六七萬齊軍主力在他們的背後。”

    匡章粗重地喘了口氣“以楚王熊良之穩健……我們就甭想著突圍而出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隻要莒陽不失，楚軍就不會去貿然進攻臨淄……我們隻要堅定守住，拖下去，拖到天下大勢生變，齊國就還有救！”

    “當年燕國攻齊，我齊國僅剩一座孤城即墨，仍堅守數年之久。”

    “如今我軍兵力眾多、戰力強盛，更兼莒陽防線堅不可摧——抵擋楚人數年之久，或許也有機會。”

    在匡章的命令下，齊軍開始清點城中所有的糧食。

    莒陽防線本就是齊國傾盡多年財力打造的一座純軍事要塞，城中幾乎沒有平民——清點糧草的工作比較簡單，隻需統計庫房中的糧食和軍營之中士兵們隨身攜帶的幹糧即可。

    初步測算的結果出來之後，匡章的心跌到了穀底。

    按理來說，這樣一座永久的軍事要塞之中，必定要囤積海量的糧食……莒陽防線原本囤有足夠多的存糧，應該是完全夠用的。

    但是，‘糧草夠用’指的是足夠當年在這裏駐紮的兩萬齊新軍所用。

    後來與楚國戰事開打之後，匡章從各地調兵遣將，城中如今共計有兵力七萬餘人——原本夠吃的糧草，一下子顯得捉襟見肘。

    而且齊新軍匆匆北撤的時候，為了欺騙戍卒，也按照常規行軍的要求、隨軍攜帶了不少糧草……等到新軍離開【莒陽】的視線範圍，匡章下令全軍加速，為此丟棄了包括大盾、營帳等等眾多輜重。

    至於多餘的糧草，肯定也都被拋棄了。

    如此一來……城中七萬人馬日吃夜嚼，初步測算下來，存糧僅夠匡章麾下七萬大軍兩個月所用！

    就這，還指得是相對節省的吃法！

    匡章一時間隻覺得天旋地轉……

    我焯！

    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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