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午良寫給屈原的，不再是以往那種毫無營養的噓寒問暖信。
    相反——
    楚王在書信之中，以非常篤定的口吻下令！
    命令屈原再在後方征發十萬戍卒，作為後備部隊……
    屈原不禁一陣苦笑……
    對於楚王熊午良之‘穩健’，屈原一點兒也不陌生……北方六國的窘境不是秘密，不管是北方六國之人、還是楚國之人——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大戰在即。
    對於這一戰的重要性，再怎麽說都不過分！
    若是打贏了，那麽楚王鯨吞天下的宏願，進度最少也能縮短二十年！
    若是打輸了……
    屈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即便是對財大氣粗的楚國來說，這一戰也輸不起——如果此戰敗北，楚國損失的將是五十五萬精壯人口，其中更是有用了重金砸出來的十五萬精銳武軍……
    如果此戰戰敗，楚國還將在戰場上損失大量的輜重。
    以楚國之龐大，就算打了一場空前慘烈的敗仗出來，肯定也不至於亡國……但是無疑也會元氣大傷，至少要二十年的時間，才能逐漸恢複元氣。
    屈原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在這個時代來看，已經算是妥妥的高壽。
    或許在遙遠的二十年以後，正值壯年的楚王熊午良仍然有機會再度‘北伐六國、以武止戈；山河一統、永消兵戈’……但是屈原肯定是看不到那一天咯。
    輸不起啊！
    對於這一戰，屈原可謂傾盡全部力量支援前線了——以楚軍的飲食標準，即便是殷富的楚國，也有點兒捉襟見肘……屈原仍然勒緊褲腰帶，拚命滿足前線的一切要求。
    此外，熊午良打造的海量鐵絲網，也用掉了大量的錢帛。
    眼下楚王還要再征發十萬戍卒……屈原不禁陣陣苦笑。
    楚王實在是太穩健了！
    對於熊午良的算計，屈原也很清楚——這十萬新征募出來的戍卒，無疑將是預備部隊。
    如果楚軍取勝、但前線軍隊傷亡慘重……這新征發的十萬人馬，就將成為大楚北上、奪取新疆域的重要生力軍。
    如果楚軍戰敗，這十萬後備部隊也是最後的指望，可以盡量守衛一些關鍵節點，保障楚國不會淪陷太多國土……甚至還可能借此翻盤。
    如果楚軍和北方六國聯軍鏖戰不相上下，在戰爭最激烈的時候，將這十萬人投入戰場，想必也是奠定勝局的關鍵一招！
    綜上，這十萬後備軍隊，充分體現出了熊午良的穩健。
    而且非常有用！
    唯一難受的，就是大楚的國庫了……
    沒辦法，屈原咬咬牙：“諸位！”
    “今晚又要徹夜不眠了……”
    “楚王有命——征募十萬戍卒……立即令各郡縣統計錢糧訊息、人丁情況……明早之前，要擬一個初步的方案出來……”
    殿內的眾小吏齊刷刷拱手稱諾，雖然都麵帶疲態，但全無加班的怨氣。
    年近六旬的老令尹屈原，幹得比誰都多……既然身份最尊貴且年紀最大的老令尹帶頭當驢，大家還能有什麽怨言？
    何況今日加班，事關楚王第三次北伐的勝負……
    這一戰有多關鍵……所有楚人都清楚。
    在這裏加班的小吏們，家中子侄、親朋……甚至都有在前線服役的軍官、士卒。
    為了打贏這一戰，別說是加個班了……怎麽著都行啊！
    此戰，一定要贏！
    ……
    孟津大營——
    六國聯軍幕府，趙章臉色一片鐵青！
    周圍一眾聯軍將軍們列席在座，所有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趙章手裏攥著一卷戰報，手指微微發抖……這可是非常罕見的。
    趙章很少能表現得這麽失態……
    “諸君！”良久的沉默之後，趙章終於開口了，其聲音之嘶啞，嚇了眾人一跳：“近日，楚國人突然加大了斥候作戰的力度。”
    “幾千名楚國騎兵開始動作了！”
    “自兩軍對峙以來，我軍的斥候一直處於下風……”趙章頓了頓。
    楚國的黑羽衛，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了——
    建設情報網、破壞六國的行政設施、收買官員、刺探情報、刺殺忠良、散布謠言……除了秦國有‘黑冰台’尚能反製之外，其餘各國都被這些無孔不入的探子搞得烏煙瘴氣。
    幾年的發展下來，黑羽衛在整個楚國的暗中支持下，勢力極度膨脹。
    上至被威脅或收買的朝堂官員、下至三教九流……都有可能是黑羽衛的密探。
    因此，北方六國的絕大多數行動，都無法瞞過那些可惡楚蠻的眼睛……譬如對前線糧草的押送。
    趙章手裏的戰報，正是一次襲擊的報告——
    昨日，數千名楚軍騎兵，悍然襲擊了一隊來自於齊國的輜重車隊，燒毀了大量糧草、預備大軍過冬的被服，將拉車的牲畜也都屠宰一空，然後揚長而去。
    在過去一年的對峙裏，楚軍斥候在黑羽衛的協助下，也一直與北方六國的斥候們不停地絞肉、廝殺……
    但是，這還是楚軍第一次出現這麽大的動作！
    “數千名楚軍騎兵離營出擊……這麽大的事兒！”
    “我軍斥候居然全無覺察！”趙章滿腔怒火：“斥候營將軍何在？”
    一名秦國的將軍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末將在……大王明鑒，我軍……”
    趙章大怒：“住口！”
    “來人！”
    “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門外侍衛的趙國武士轟然一聲，衝進來，拉著那秦國將軍便拖了出去……帳中鴉雀無聲。
    北方六國聯軍的斥候打不過楚國的斥候，不是秘密。
    仍然怪那些該死的黑羽衛——這幫人不但在北方六國境內潛伏、搞破壞……在兩軍戰陣之上，那些黑羽衛也在協助楚軍斥候獵殺北方六國聯軍派出去的斥候。
    經過多年的發展，黑羽衛已經擴編了無數輪。
    遙想當初熊午良從宋國收編黑羽衛、青羽衛的時候，這些密探的人數總計不過百來人罷了。
    而今，單是楚國國內遍布的青羽衛探子，便超過數千人！至於進一步下轄的產業、團隊、耳目等等，就更是天文數字了。
    黑羽衛的情況也差不多——
    當初剛剛建立黑羽衛時，其人數不過六十餘人。經過了多年的發展和完善，黑羽衛才成為如今這樣一個層級明確、製度嚴密、獎懲森嚴的超級情報機構，總人數在七千人左右，情報網遍布北方六國。
    可想而知，世界上不可能會有七千名‘武林高手’。
    安插在北方六國境內的黑羽衛們，未必都是身懷絕技的奇人異士——絕大多數都隻是隱藏起身份、為黑羽衛服務的普通人。
    但，聯軍眼前那些專門為楚軍斥候服務的，可全都是不折不扣的職業殺手！
    那些擅長隱匿、龜息、跟蹤、暗殺的黑羽衛精銳殺手，幾乎是北方六國聯軍斥候營的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