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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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拔槍的速度不可謂不快,而更快的,卻是劫匪一把把小小的李凱攬到了身前,一手用刀抵著他的脖子,一手緊緊掐著他的咽喉,而劫匪似乎很有經驗,一邊啐著“媽的,來得真快”,一邊已經半蹲跪到了李凱的身後,用李凱的身體完全擋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
“我的孩子……”被生生從身邊奪走了孩子的李凱母親,隻剩下尖叫和淚流滿麵,卻不敢上前一步,因為激動的劫匪抵在李凱脖子上的刀已經壓出了絲絲血痕。
最先衝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小警察,大約沒怎麽現場處理過這樣的事件,所以第一時間舉著槍就懵了。後麵跟著進來的,是一位歲數稍長一些的警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上司,但是進來一看搶匪劫持了人質,當下就皺緊了眉頭,知道事情複雜了。
“別過來。”還不等警察走近,那搶匪已經一邊緊緊拖拽著李凱向後撤,一邊大聲叫道。
“我不過去,你別激動,別傷到孩子。”那才走到小警察身側的年長警察立刻就停住了原本要繼續前行的腳步。
“把槍放下。”見自己劫持的人質果然還有點作用,搶匪開始得寸進尺的要求更多。
小警察舉著槍一臉懵逼,看看搶匪,又看看自己身邊年長的警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放下手裏的槍。
年長的警察把小警察手裏抖得都瞄不準人的槍口按了下去,“聽他的,把槍收起來。”
他說的是把槍收起來,而不是把槍放下。但搶匪此時似乎很緊張,一時也沒能反應過來把槍收起來和把槍放下具體有什麽區別,反正別拿槍指著他就行了。
小警察顫顫巍巍地把槍收了起來,插了兩次才把手裏的槍插回槍套裏,可等槍回了套,他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舉槍的時候分明根本連槍的保險都沒打開,“隊,隊長。”
小警察一臉無措地看向自己身邊年長的警察,卻不知道,就這無意的一句話,又泄了身邊年長警察的底。
被叫隊長的警察眉頭皺得更緊了,不過也就是對著小警察搖了搖手,示意他別說話。
“你看,我們已經把槍放下了,你別緊張,小心傷著孩子。”一邊說著,那隊長一邊貌似不經意地往前邁了半步的距離。
劫匪見警察把槍放下了,一邊嘿嘿冷笑著,一邊從李凱身後直起了身子。“你還是個隊長?”
“是,我是這隊的隊長,他們都聽我的,所以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但你別傷到孩子。
”那隊長一邊說著一邊往身後比劃著,示意著他身後的人都歸他管,隻是在搶匪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和他說的話上的時候,腳下又悄無聲息地往前挪了半步。
搶匪順著那警察隊長的手往他身後看了眼,注意到除了他和那個小警察,在銀行的外麵,還有兩個警察守著門,大概是為了防止自己逃跑吧?
“你們人還不少。”搶匪的臉色難看了幾分,把手裏的李凱攥得更緊了。
早就嚇傻了的李凱,在這一攥下呼吸更困難了,一時不僅臉色蒼白,更是大張著嘴、半吐著舌頭使勁地倒氣,他又不敢用手去扒拉脖子上鐵鉗一樣的巨掌,因為他脖子上還架著一把鋒利無比的菜刀。
“別別別,你輕點,你輕點,我的孩子有心髒病,他有心髒病啊!”
李母哭喊得聲嘶力竭,情緒過於激動的她自然是沒發現,她這話一出口,綁匪和警察隊長的臉色同時都難看了幾分。
“你看,你攥著那個孩子也沒什麽用,你這麽嚇他,如果他一會兒真的緊張過度心髒病犯了,根本也保障不了你什麽,是不是?
要不這樣,我和他換,你劫持我,我身份在這裏擺著,你劫持了我,我的手下肯定都不敢動了,對不對?”
警察隊長一邊說著,一邊又順勢往前上了兩步,至此,他離最一開始闖進來的小警察已經有四步遠了,距離搶匪已經走了近一半的距離。
“嗬嗬,擒賊先擒王?”搶匪冷笑。
“對,就是這個意思。”也不管搶匪的說法是不是拐著彎把自己罵進去了,反正警察隊長是應下了這句話。
“你當我傻?”搶匪卻並不如警察隊長的意,口風突然一變,“你當我會給你喊‘向我開炮’的機會?”
警察隊長一臉窘色,雖然那搶匪的話猛一聽像個腦子有病的智障,但其實對方的意思很明白,也確實一語就戳穿了他的真實打算。
雖是以身相替,但他的身體素質本身比現在的人質好太多不說,就退一萬步講,他真的沒有辦法絕地反擊被對方撕了票,死人質,那是他工作重大失誤,死警察,那是因公殉職、英勇就義。
況且,他作為警察,專業訓練加上在一線工作了這麽多年,他並不認為如果自己當真被挾持後會沒有辦法脫身。
“你真的想多了,誰不怕死啊!我可不想當英雄。”警察隊長一邊苦笑著搖頭,一邊又試圖尋機會再前進上半步。
不料搶匪突然發飆,“騙誰呢?不想當英雄你當什麽警察?你們這些警察嘴裏從來沒有實話,我不相信你,你退後,退後!”
搶匪一邊說著,一邊掐著李凱一同往後又撤了兩步。
“好好好,我退後,我退後,你別激動,你會傷著他的,你再用力他就流血了,如果他有個什麽意外,你也逃不掉了對不對?”
警察隊長看著搶匪的刀已經無限接近人質脖子上的主動脈,整個人也是緊張得不行,一邊遊說一邊乖乖地往後退了兩步。
一時間,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搶匪一臉緊張地看著警察隊長,警察隊長也緊張地看著搶匪手裏的刀,現場除了李凱母親抽抽涕涕的哭泣聲,竟沒有其他多餘的聲響。
隻是李凱的臉色越來越白了,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滾滾而下,前胸後背的衣服也已經濕了大片。
他一直沒有哭,雖然巨大的恐懼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心髒過速的跳動聲也如擂鼓般在耳畔砰砰作響,但他知道,隻有自己冷靜的麵對,才能有一線存活的希望;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一旦自己情緒崩潰,那已經在崩潰邊緣的母親一定會徹底垮掉。
而一旦現場亂起來,綁匪絕不會手下留情;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對麵的警察叔叔正在竭盡全力地想辦法救自己……所以他一定要堅持住,不能哭。
但就算李凱再怎麽給自己做心裏建設,再怎麽咬牙忍住要崩潰的情緒,他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心髒不那麽太健康的十二歲的孩子,所以雖然時間並不太久,他的身體已經先堅持不住了。
除了大麵積的出汗以外,李凱的身體開始出現不受控製的全身顫抖,並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
要糟!
一瞬間,這個念頭至少在三個人心底竄出。
“那個,”最先出聲打破這詭異沉默氣氛的是警察隊長,“你看咱們這麽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你有什麽要求你提好不好?”
倒不是他心理素質不行最沉不住氣,而是他心疼搶匪手裏的孩子。
“還有,你把刀離那孩子脖子稍微遠一點,他已經快喘不上氣了,我保證我不靠近,好不好?”警察隊長說著,甚至又退了半步。
搶匪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樂觀,因為人質不斷出汗,他控製人質的手已經不斷在對方脖子上打滑,這加大了他控製人質的難度,而且如果人質當真犯病倒地或死亡,那他將失去最後脫身的機會。
所以在警察隊長給了他個台階後,搶匪果斷借坡下驢。
“把你們門口的警察撤走,還有,你,去把剩下其他人身上的現金和貴重物品給我收集過來。”
搶匪一邊對警察隊長提出要求,一邊對一旁李凱的母親說道。
“我?”李凱的母親傻眼,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就是你,快點,用我的包去裝。”搶匪用下巴點了點他落在一旁的帆布包。
“快點,別想耍小動作,你兒子可在我手裏呢!”一邊說著,一邊將李凱又紮緊了些。
“我我我……”
李凱的母親一瞬間抖得比李凱還厲害。
她兒子在對方手裏,她明白她隻能照對方說的去做,可問題是她這種老實人一輩子也沒幹過這種傷天害理、助紂為虐的事情,一時間讓她去幫著斂財,讓她瞬間恐懼到手足無措,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的地步。
“你按照他說的去做,放心,不會有人追究你的責任的。”
看到李凱母親緊張到如此程度,警察隊長連忙在一旁安慰道。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救人質。
“……好。”
聽到了警察的話,李凱的母親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顫抖著勉強應了聲好,才顫顫巍巍地去拾搶匪落在地上的包。
隻是大約太緊張了,居然拿了兩次都沒拿起來。
“快點!”搶匪不耐煩地吼叫。
原本正彎著腰、半曲著腿撿帆布包的李母被這一聲暴喝嚇得“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更加劇烈的顫抖和哭泣聲夾雜著不明意義的道歉聲響起,“對不起,對不起。”
見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話,根本抓不住麵前的布包,李凱的母親直接合身撲上,用雙臂將帆布包抱進了懷裏。
包裏沉甸甸的,不知道有多少貴重物品和現金,但更沉重的,卻是向母的心。
半跪半爬著抱著包翻轉過身,舉目四望,周圍都是一張張或緊張、或悲淒、或麻木、或抵觸的陌生麵孔,讓她一時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
“從你左手邊開始,那邊的人還沒有給過我錢,快點。”
搶匪也不知道是看出了李母的困惑,還是僅僅等得不耐煩了,總之他適時地給李母提出了解決方案。
“好,好的。”
李母一邊哭,一邊終於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步三挪的向搶匪說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