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開到了別墅區門口的電動伸縮門外。
    因為車不是小區裏業主的車，所以得有業主知會簽字才能放行。
    梔子薇沒搞那麽麻煩，打開車門道，“我在這裏下車就行了。”
    “下這麽大雪呢。”
    “保安亭裏有備用傘的。”
    梔子薇衝李塵光擺了擺小手，“我先進去了，阿光也快點回家吧。”
    “嗯，注意安全。”
    眼看著梔子薇跑進旁邊的保安亭，李塵光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
    對方馬上拿了把傘，然後撐著傘出來，小跑著向別墅區裏邊跑去。
    眼看梔子薇跑遠，那司機師傅就問道，“接著去哪？”
    “去……”
    去個毛線，這麽點路，浪費錢。
    “我自己走吧。”
    李塵光說完就下車了。
    後邊傳來司機搖下車窗的驚呼聲，“這麽大雪呢，兄弟。”
    “沒事，我有腿。”
    本著能省則省的原則，李塵光還是決定自己行走。
    而且，今天很悲催的是，心心念念的自助餐沒吃到就算了。
    還送梔子去醫院掛號，檢查，看醫生，來回打車。
    花唄都該滿額了吧。
    不行，自己必須去異能司問問，有沒有工資。
    我不會是第一個被銀行通緝，限製征信的穿越者吧。
    李塵光小跑會，就放慢腳步正常走了。
    反正已經渾身是雪，脖子裏冰涼涼的，渾身也沒一處暖的了。
    他拉起外套的領子，縮了縮脖子，往租房過去。
    這別墅區，與學校，與租房，大約等於三角之勢。
    他可以徑直走去租房，大約也就十多分鍾。
    去學校也就十多分鍾。
    李塵光走出幾步，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給殷若笙的短信。
    他剛發了條，解釋了下，“送人去醫院了，現在才回來。”
    但是，並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他試著撥通電話，發現對麵已經關機了。
    這讓李塵光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
    當時在公司被主管罵，忙著加班，聽著那豆大的雨點砸落玻璃聲與自己在黑暗的大廳一個人敲擊鍵盤的聲音混雜在了一起。
    導致沒有聽到手機鈴聲。
    一個錯過，便是永遠錯過。
    大雪中，周圍已經沒有半個人影，偶有路過的車輛，為李塵光帶來幾秒短暫的光亮。
    李塵光一個人漫步向前，一遍又一遍擦拭著被雪打濕的手機屏幕。
    看著自己跟殷若笙最後的短信，期待著對方的回信。
    但是想也知道，手機關機了自然不會有回信。
    李塵光心中的不安更甚，喃喃自語了句，“不會又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不知不覺來到租房。
    他快步跑上樓梯來到三樓，徑直來到殷若笙門前，敲了敲門。
    並沒有人回應。
    李塵光感一放，馬上察覺出房間裏沒有人。
    現在已經10點半了，她居然還沒回來嗎。
    雖然之前也有因為工作淩晨才回來的情況，但是工作手機肯定要開機吧。
    李塵光來到頂樓，頂樓也是空空如也。
    他下意識的來到樓邊望向樓下……
    做完這個動作才發現，自己這是在看什麽，殷若笙的屍體？
    那種不甘與遺憾再次湧上心頭。
    當時為了調查殷若笙的死因，他還被一群人狠揍，給打的抱頭求饒，依然被揍進了醫院，從此隻敢越發謹慎低調的做人，苟活。
    想及此，李塵光忽然從樓上一躍而下。
    朝學校的方向，凝能於腿，一路飛奔。
    所過之處，卷起一陣狂風，帶動漫天雪花淩空狂舞。
    甚至超過了路上的汽車，徑直跑到了江南大學附近。
    此時已經晚上10點多，接近11點，再加上大雪的關係，路燈的光芒都所剩無幾，也沒有人想在這時候出門賞雪。
    再浪漫也頂不住這北風劈頭蓋臉一陣狂扇巴掌。
    一眼望去看不到半個人影，跟鬼城似的。
    李塵光繞著學校周圍走了半圈。
    還真看到個麵攤，上邊搭著個簡易的棚子，老板已經在收攤了。
    李塵光迎著風雪走進去。
    對方看起來40來歲，一臉的歲月風霜痕跡，凹凸不平的臉上帶著幾分沮喪神色，一邊收拾東西到他旁邊的三輪攤位車上，一邊抬頭看了李塵光一眼。
    “打烊了啊。”
    想想又補充了句，“避雪的話可以在這裏停下，不過這雪太大了啊，今晚估計都不會停，唉，我這篷子都要被掀翻咯。”
    篷子是每天都搭在這的，拆收工序太麻煩，隻能祈禱這風雪小點。
    李塵光環顧四周，心中升起一股失落與意義不明的悲傷。
    他緩緩來到一張還沒被收起來的長腳凳子坐下，看著老板在那忙活。
    盡量微笑著問道，“今天，生意怎麽樣啊。”
    老板歎氣道，“這麽大的雪，能怎麽樣哦，再這樣下去，這塊地方的租金都要交不起了，回去還得挨老婆罵，這日子一天天的，沒法過了。”
    “……”
    李塵光苦笑一聲，直入正題問道，“老板，你還記得8點左右，有個很漂亮的女生在這吃麵嗎，黑長直，大長腿，看起來很自信灑脫的那種。”
    “……嗯？”
    那老板就搖搖頭，毫不猶豫的回答，“沒看到。”
    “老板，你再想想，就8點左右，她說等我一碗麵的時間，她就一個人，穿著白色的七分袖跟短裙，說不定外邊套了件灰色外套。”
    老板再次搖頭，“沒見過。”
    “老板您要不回憶下，她很顯眼的，很漂亮，黑色長發，眼睛裏有一種自信的光，雖然是女生，吃麵的樣子，也比較大方，自然。”
    老板依舊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沒看到就是沒看到啊。”
    “您別這麽急著否認啊，我就想知道下，她幾點走的，最後有說什麽嗎，我說真的，你隻要見過一麵肯定記得她大長腿，人很爽快的。”
    “……沒有啊。”老板很是不爽的看了李塵光一眼，一臉不悅道，“根本就沒有什麽黑長直，大長腿的女生來我這吃麵啊。”
    “您都不用回想下嗎？”
    “不需要。”
    然後李塵光就坐在那不動了，呆呆的望著周圍。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直到老板走過來，來到他的長凳邊說道，“板凳我要帶回去了啊。”
    “哦。”
    李塵光隻得站起身，一臉木然的看著老板把那長凳也放到他那擺攤的三輪車上，防止明天一過來，什麽東西都沒了。
    在收拾完之後，他又看了李塵光一眼，隨口問道，“女朋友？”
    “……不是，大概是別人女朋友吧。”
    “那你緊張什麽，11點了還來找人，哪個女孩子11點不回家，11點還不回家的，那都不是正經女孩。”
    “……”
    李塵光看著他，張了張嘴，最終沒能說出什麽來，隻是平靜的表示，“我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忽然想起殷若笙中午說的話，忍不住又補充了句，“其實我知道的，她並不是個物質的女人，明明知道，我卻沒有辦法反駁什麽，因為我知道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
    李塵光說完，長長的歎了口氣，仿佛是終於能說出口回答殷若笙了，也可能隻是回答自己。
    他明白了，曆史根本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更改吧。
    那老板騎上三輪車，望著呆呆站著的李塵光，不屑說道，“……女人啊，婚前一個樣，婚後又是另一個樣，過來人隻能勸你一句，千萬別踏進愛情的墳墓，智者不入愛河，懂嗎。”
    “老板，你還挺有文化。”
    “我不僅很有文化，我還知道你壓根沒來我這吃過。”
    “是啊，您怎麽知道，我是隔壁理工大的。”
    “因為我這是麻辣燙攤，哪有姑娘特地來我這坐著吃麵，吃麵的老徐攤在前邊左轉的拐角口，那老混蛋每天淨入兩三千，爽得很。”
    “啊……”
    老板說著，搖著頭，瞪著他的三輪，叨咕著，“男人有錢在家就是爺，女人把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沒錢就是孫子，說話都直不起腰杆，老徐那混蛋，千萬別被女色所迷啊，小兄弟……”
    一陣引擎聲過後，三輪車伴隨著他的抱怨聲，消失在了拐角。
    李塵光愣了下，然後看向了那老板所指的前方，無視漫天的風雪，踏著積雪快步走了過去。
    一轉頭，就看到在巷子裏邊十幾米開外的地方，也搭著個遮雪的棚子，棚子裏邊的大鍋上，還冒著熱騰騰的蒸汽。
    李塵光一步步向前，來到棚子外圍。
    這裏已經幾乎沒有人了。
    隻有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坐在那大鍋後邊的椅子上，耳朵上戴著個藍牙耳機，拿手機看著不知道什麽家庭倫理劇。
    而在她後邊，隔了兩個桌的地方。
    一道熟悉的倩影，身上也沒披外套，隻是穿著那件輕薄的露肩七分袖，還有一件短裙，坐在那四方桌邊。
    她雙手交疊擱到桌子上，額頭枕在自己手臂上，一頭清亮的秀發披散在微彎的秀背上，就這麽安靜的趴在桌上仿佛已經睡著模樣。
    身前的桌上，還擺著一張碗，碗上平放著一雙筷子，旁邊則有筷子筒，醋瓶，辣醬，以及的一瓶果粒橙
    僅有兩個人的麵攤。
    李塵光一步步來到棚子下。
    那老板就心有所感的收起手機，看向李塵光剛想問話，見李塵光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在那坐了一晚上的女生。
    便露出了幾分會心的笑容，看看女生，又看看李塵光，也沒說話，重新坐了下去，繼續看他的連續劇了。
    如果是平時，10到10點半，他就會收攤了。
    因為大部分大學生門禁就這時間，過了10點就不會有人來了。
    再加上今天漫天大雪，他的收攤時間，理應在9點多。
    而現在已經11點了。
    他總共起身收過三次攤子，也提醒那女生很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邊不安全，建議她早點回家。
    每次那個女生都會用著近乎哀求的目光望著他，喃喃說道，“可不可以再等下，他應該快了。”
    “……”
    他是看著她從八點坐到11點的。
    那麽漂亮的女生，如明星般的臉龐，真是看過一次就忘不了，雖然想說，再等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但他終究沒有收攤，而是坐在這邊陪她等著。
    現在看到李塵光仿佛害怕打擾對方般的腳步，一步步來到女孩身邊坐下，老板就轉過身，嘴角微勾止不住的開心笑容。
    輕聲嘀咕著，“年輕真好。”
    畢竟是過來人，他不需要問太多事，僅僅男孩過來時看女孩的眼神，還有動作，他就明白。
    李塵光來到那桌前坐下。
    這才發現，那碗裏麵還剩了兩口沒吃完。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是幾次張口，又閉上了，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他想解釋說，送梔子薇去醫院了。
    他想表示，自己當時就想過來來著。
    他想說，剛回家看了眼，你居然這麽晚還沒回去，嚇死我了。
    他想調笑一句，坐這過夜呢，還不回家。
    但是，話到開口，卻又全部咽回去了。
    他想起在自助餐廳聽到的那些話，雖然沒親眼去看，他也猜到殷若笙應該是實現願望了，跟殷風。
    自己好像，也沒什麽能說的。
    這算什麽，訣別筵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在看到對方沒事的那瞬間，他是開心的，也放心了。
    他發現自己還是想救她的。
    無關其他，隻是想救她。
    人們總會為年少所不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李塵光就這麽坐在殷若笙身旁，看著她枕在桌子手臂上，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視線又移到那碗麵上，又看了看那瓶果粒橙，最後，望向了外邊飄雪的夜空。
    今夜黯淡無光，世界一片黑暗。
    李塵光就這麽坐了許久。
    整整10分鍾。
    他沒開口。
    殷若笙也沒抬頭。
    最後還是那老板先忍不住了。
    他不能再坐下去了，家裏老婆孩子催他了。
    “咳咳，那個，快要收攤了啊。”
    這聲音，驚醒了閉目沉思的殷若笙。
    她緩緩抬起頭，長出口氣，“不好意思啊，老板，耽擱你這麽久，就到這……”
    然後，一抬頭就對上了李塵光的臉。
    李塵光也從星空收回視線，望向她。
    兩人俱是一愣。
    殷若笙並不知道李塵光什麽時候來的。
    李塵光則是才發現殷若笙眼睛有些紅。
    這讓他很是錯愕。
    兩人就這麽呆呆的對視了兩分鍾，誰也沒開口。
    好半晌，還是那戴著藍牙耳機的老板忍不住催促了句，“今晚，風雪很大啊，再待下去，會凍死人的。
    殷若笙就眨了眨星空般澄澈的眸子，淡淡說道，“來了啊。”
    “嗯。”
    李塵光有些尷尬的回道，“你，我，你……莪以為你回去了呢，不是說一碗麵的時間嗎。”
    殷若笙就看了眼自己桌前的麵，“一碗麵不是還沒吃完嗎。”
    “……”
    “吃完就回去了。”
    “哦。”
    李塵光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殷若笙端過麵，到身前，拿起筷子，平靜的說道，“可惜，麵已經醬了，”
    已經一點湯汁都看不到了，麵條又腫大，又難看，光看起來就難以下咽。
    “隻能丟掉了吧，你吃不吃？”
    “……浪費食物可恥。”
    然後殷若笙就把麵推到了李塵光身前，“我吃剩下的啊。”
    李塵光玩笑，“沒事，我不嫌棄你。”
    他奔波一宿，都沒吃什麽東西呢，現在餓得要死，沒猶豫的從桌上筷子筒裏拿過一雙筷子，吸溜兩口就給他幹完了。
    殷若笙就這麽注視著他，一直看著他吃完，那美麗的眸子，便泛起前所未有明亮的光芒，粉嫩的唇角，勾起一抹極度動人的美麗光彩，那是少女憧憬著美好未來，所泛著光的純真而美好的笑容。
    “我不是說有樣東西給你嗎。”
    “果粒橙嘛，我知道。”
    估計自己拿手上時候被看到了。
    誰想殷若笙笑笑，否決道，“不是。”
    “嗯？”
    “而且不是白給，要付報酬的。”
    “什麽。”
    殷若笙就對著李塵光優雅的伸出一隻修長如玉的白嫩手掌，在李塵光一臉不解的視線中。
    微笑著眯起美眸，從那薄薄紅唇中吐出令人窒息的甜美嗓音，“我，你要不要。”
    “……”
    “當然，報酬隻接受你自己抵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