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1995·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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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弈很會跳舞。或者說,他拿捏了跳舞的精髓。
    他也沒什麽童子功,除了初中在城中村那片跟混子嬉鬧,學了點當時風靡的霹靂舞皮毛,就是欣賞鄒榆心伸展身體,享受音樂與肢體的碰撞與交流。
    所以,顧弈對舞蹈的初步見解就是大師級的——自由,融合,隨感覺。
    也為配合程青豆的衝動,去學校的錄像廳看過跳舞錄像帶,蹭同學的卡,去了趟舞廳,五分鍾學會慢四和慢三。
    他覺得沒意思,步子這麽簡單還一直重複,太一板一眼了,如同此刻程青豆的表現——
    青豆跳舞就是做題,目光凜凜上戰場,嘴巴念經一樣念念有詞,踩到他還要道歉。愣是在放鬆的娛樂活動時刻,把自己繃得緊緊的。
    “完了完了,剛剛還對的。”跳著跳著,拉不出屎怪起茅坑,“我覺得是這個歌不對,得放慢四,我跳不來慢三。”
    青豆跳舞不好,音律可以,還聽得出曲子。
    冬日嚴寒,青豆包裹在厚厚衣物中,像尊雕塑,走步旋轉,熱身後脫去外套,稍微舒展。
    顧弈教她放鬆,她還不信,非要帶著他一起男進左,女退右,男進右,女退左,不誇張的說,她像台半自動化的機器。
    最後,顧弈踢掉了鞋子,脫掉毛衣,給她展示了段查爾斯頓舞,才把她征服。
    青豆一直聽他說跟著音樂隨便來,以為他不會跳,目瞪口呆看顧弈肢體靈活地秀完一段俏皮無比的舞蹈,她心服口服。
    “你好會跳啊!”青豆腦海裏的顧弈鋼鐵般直來直往,似乎隻會做活,做題,作弄她,跳舞這麽柔軟的事情,和他一點也不搭調。
    之前提跳舞,他也沒說自己很會跳,隻說回來一起跳。
    哪裏想到!哇!身體修長又有勁,跳起來當真瀟灑利落。上次他簡單一個扶腰的動作明明就出手不凡,她怎麽就覺得他不會呢。都怪他太吊兒郎當了。
    她興奮地采訪顧弈,什麽時候學的跳舞
    顧弈含糊,“哦……在北京那會兒,文藝表演的時候跳的。”
    青豆羨慕,不愧是首都的小學,文藝表演居然跳這麽高級的舞蹈。不愧是華西的高材生,小學時候學的舞蹈,十幾年後還記得。
    她央求顧弈再給她跳一遍。那舞步奇妙,似乎隻在譯製片裏有過驚鴻一瞥。就算在鄧麗君的歌聲裏,也一點都不違和。
    顧弈說,這就是一種美國的搖擺舞,即興跟著音樂搖擺蹦跳,解放身體。
    他右腳後退一步,左腳朝後踢,同時,右臂朝前一擺,左腳向前邁步,又一個同時,右腳朝前踢,右臂向後一甩,幾個簡單的跳躍和腳旋絲滑流暢,活力得像個街頭少年。
    青豆肯定學不會,她的手腳連試一試的打算都沒有,但是目光興奮到流汗。太帥了,怎麽什麽都會,因為激動,青豆眼底淌過一道淚線。
    她抱著他的胳膊搖晃:“再跳一遍,還有嗎”
    顧弈在錄像廳播放暫停、播放暫停十幾分鍾,就學會了這麽一段。比慢四難一些,但好玩不少。
    見調動起青豆的崇拜,他掩唇清清嗓,開始裝蒜,手一伸,邀請道:“來吧,我帶你。”
    -
    他們赤著腳,在一窗月光裏重疊。
    顧弈帶她一起在慢三的調子裏,跳他們的慢四。
    在發覺青豆這股笨勁實在沒得救之後,耐心告罄,顧弈有點想發火。
    但怒意瞪到睫毛根,撞上她自我檢討的懊惱,又回斂成一抹哭笑不得。
    顧弈讓她踩在自己的腳背,帶她跳。
    襪子太滑,脫掉,手心起汗,勾肩。
    青豆攀在顧弈身上,與他親密無間,隨他搖曳,心髒咚咚咚咚咚咚咚,撞得青豆比自己邁步子跳舞還累。
    她的心很靜,不再為錯亂的舞步慌張,但忽然跳得很快。
    風枝交擦,玲玲作響。鄧麗君涓涓細流般的歌聲,於月光中鋪進水汽。
    額頭上汗水密密,呼吸輕柔又急促,身體越來越濕,卻不見沉重,反而愈加輕盈。
    吞咽口水時,青豆能感受到喉腔的阻力。
    她下巴磕在他肩上,嘀咕:“我心跳的好快,感覺出來了嗎”
    他們各自脫掉了外套和毛衣,青豆秋衣外還剩一件薄毛衫,顧弈穿的則是顧燮之的白襯衫。
    沒辦法,髒衣堆在洗衣機裏,趕一趟洗,偏偏昨夜下雨,全部淋濕,隻能穿老顧的。尺寸差不多是合適的,隻是肩上稍微有點緊。抬手會繃二頭肌。
    他本來心無旁騖,一步一步抬腳,摟腰輕晃,陷在靡靡之音中,聽她一提,沉下呼吸,認真感受起心跳。
    胸膛中有兩股撞擊的力量,一股至剛,一股至柔,柔的那部分像水一樣,隨相貼癱軟,隨搖動起伏。
    顧弈真沒那麽色。擁抱那刻,他感覺到了綿軟,所以努力穩住呼吸,做一個君子。跳舞是坦蕩的交誼行為,是紳士與淑女的肢體交流,不該是下流的。
    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身體相貼,呼吸相交,很難不下流吧。又不是兄妹。
    他喉結滾動,伸手扯開兩粒襯衫扣子:“挺快的,聽得出,特中意我。”
    青豆埋進他頸窩,開心得潑不出涼水。
    腳掌貼著腳背,腳背帶著腳掌,隨天籟漫無目的。他們從半片窗映月的地板上搖進黑暗,又從黑暗中旋進光明。
    一記有力的傾斜,青豆的鼻尖蹭到他胸前的薄汗。
    她歪頭,很自然地往他襯衫上揩。
    這一個動作,就像火柴擦火,點燃了火柴棍。輕軟冰涼的發絲拱來拱去,顧弈的手順背脊下滑,失守至她的下腰。
    漫步人生路之後,是酥骨的甜蜜蜜。連著酥掉的是青豆腰。她先感覺到腰際一緊,再是腋下一重。她下意識抬頭,撞上了顧弈旋渦一樣的幽深:“你幹嗎”
    旋渦放大,猛一深紮,攪進口腔。
    說實話,青豆早已情動如水,這麽好的氣氛,不熱一趟,對不起清涼如水的月光,對不起撓人喉管的鄧麗君,但跌倒在木地板,滾得像兩棵枝葉黏連的樹木,又有些太過熱烈。青豆透不上氣,有點害怕,“這是教室。”
    萬一有人經過窗戶,畫麵太限製,完全是耍流氓。
    顧弈膝蓋一頂,抱著她滾至窗沿底下的視覺死角。
    黑暗遮蓋眼簾,壯了顧弈的膽子。
    他低語懇求後,青豆抵抗了一秒,這這這這
    c瓣相依,上下打架,青豆沒架住火一樣的鼻息沸騰她的皮膚,垂眸偏開頭,允許他隔著衣服碰一下。
    這是青豆第一次在靜止狀態下生動地感受到自己的起伏。
    嘴上的一下,實際是很漫長的。
    他張開大手,揉饅頭一樣,很快,穿過毛衣,鑽進秋衣。還不夠,又不敢往裏,隻能抱著她,埋首抵入綿軟。
    把圓溜溜的雞蛋拍平成荷包蛋。
    鼻尖蹭過刺人的毛衣,有清香浮動。
    “好了沒”不自覺中,青豆的聲音灌了蜜。一開口嚇她自己一跳。
    顧弈也沒好到哪裏去,啞得像幾百年沒調音的小號:“什麽也沒摸到。”
    “胡說,你都進去了!”
    進個屁。他手徑直穿過衣擺,一不做二不休,往裏一抄,掌心使勁一掐:“這才叫進去!”
    身體一涼,過電一般,青豆怔住了。
    顧弈看著她,手還停在那裏,沒敢動:“嗯”
    青豆傻了。但她表現得很鎮定,緩住氣息,伸手拽他。
    他不動,肘撐在地板,掌心仍攀著,不過一點力氣都沒往她身上支,半隔空搭著弧。
    青豆出了一身又一身薄汗,此刻並不是滑溜的舒服時刻。“那你出來。”
    顧弈抿唇,親親她唇角,“再讓我來一次。”
    青豆:“……”
    “我看看心跳快不快。”他哄她。
    青豆咬唇,擠出兩邊酒窩,繃緊腳趾,等他確認心跳。
    她也知道荒唐,但兩個人單獨相處,這件事變得很合理,且引人沉淪。她擰眉,“你也太用力了。”
    “我想看看。”
    “不行!”這是一分鍾前的聲音,氣壯山河。
    “……好了沒”這是一分鍾後的聲音,綿軟無力。
    麵的磁帶唱完了,沒人手空,前去翻麵。
    茫茫白浪的風景畫裏,有兩筆忽然下重了。和記憶裏的人體結構一致,但比錄像廳裏的畫麵生動細膩太多了。少女淋了月光的絨毛,摻了情y的汗珠,起伏的波瀾,呼哧的c息,以及往溝壑匯聚汗水……
    青豆緊張,半倚絲絨紅簾,指尖緊緊拽著他的襯衫下擺,由於不敢看鏡子,隻能死盯著地板上的月光。
    青豆嫌他呼氣癢,肩膀一掙,欲要推開。這一動,那處剛好淌下一滴汗。
    事後,顧弈發誓,舌尖的那一舐,完全是本能。
    -
    火上翻炒,烈火烹油。
    這中間,青豆有察覺到手電筒,但他很快借動作擋住。後來顧弈出去,青豆才慢吞吞穿上衣褲,偷笑著明白那是什麽。
    挺突然的,怎麽觸發的。她閉上眼睛,問詢大t和恥骨皮膚上的剩餘感受,想知道那東西什麽時候撞上來的,大概是什麽樣子的,結果,除了y似乎不記得別的了。
    顧弈再進來,皮帶緊束,襯衫下擺乖巧塞進牛仔褲,嘴角勾起禮貌拘謹的笑。
    若不是額尖汗珠粼粼,閃閃發光,完全就是個正派清俊的男孩,一點也看不出方才失控衝撞,鼻尖溜下小f,上不知足,下還貪婪,呼吸如火山噴發,一路燒到她j踝,又滿足又懊惱,又君子又流氓的模樣。
    -
    青豆沒有生氣,頰上還綻放著兩朵酒窩花,這在顧弈的意料之外。
    剛剛那兒意外碰到,她手撐住他,露出驚異表情,他以為她嚇到了,誰知道不僅沒有,回去路上還調侃他,你剛出去幹嗎了
    顧弈在裝蒜和戲弄之間猶豫,先試探了一下,“你猜。”
    青豆了然:“我知道。”
    “知道什麽”他誘哄她。
    青豆咯咯直笑,快跑出兩步:“切!又不是小孩子!”運動後她的皮膚泛白,兩頰緋紅,配上兩朵蕩不下來的酒窩花,引得顧弈壞心思作祟:“哦那你說說看。”
    青豆才不說呢。她剜他一眼,嘻嘻哈哈跑回家。到門口,她還是有點警惕的,收住聲,從窗戶往裏探頭。
    “放心,不可能回來的。晚上我媽給我打過電話。”
    “那就好。”
    這回青豆的洗澡水終於是熱的了。來了三回,終於在大汗淋漓後,洗上一場熱水澡。她貪婪地洗頭,搓膩子,浸在水汽朦朧的霧氣中,嘴角一直翹個沒停。
    像跳頻到別人的人生裏,體味了一把驚濤駭浪。
    回憶這晚,除了地板上的月光,鏡子前相擁旋轉的身影,最深刻的就是他們在堆放舞蹈道具的角落,親得翻來滾去。
    她脫去衣物的背脊,在翹皮的紅漆地板上,摩來剌去,有點疼又有點舒服。
    正回憶呢,門口傳來動靜。
    “你怎麽還鎖門啊!”顧弈轉動門把,沒開的開。
    “防小人!”
    幾分鍾後,門上插進鑰匙。顧弈嚇她:“這門隻能防君子,小人防不了。”
    青豆連忙衝洗,背過身,保住自己:“你不許進來。”
    “我才不進來。”他翻了個白眼,“你進去半個多小時了,把我這當澡堂子啊。”
    青豆這才發現自己指腹泡褶,頭頂的水也溫中泛冷。
    她粗糙擦拭自己,開門道歉:“沒熱水了。”
    語氣有點破罐破摔,反正知道,他不會生氣的。
    顧弈見著浴後美人,神魂顛倒,撫手後頸,偷香一記:“沒事,我洗冷水澡好了。”
    別說冷水澡了,冰水澡都行。就算現在讓他去室外衝個澡,他也能享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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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豆今晚睡顧弈的房間。
    她坐在他床上,聽著水聲,一邊擦頭,一邊發呆,目光怔怔,似乎猶在跌撞顛簸的舞步和亂撫中。
    看著看著,目光穿透抽屜,倒帶回了下午的疑惑。
    她下一個動作,完全沒有控製,下意識地又拉開了那張抽屜。
    是空的。
    拽出了一個問號。
    她不確定下午看見的是不是她的信封,太倉促了,雖然信封和郵票都很眼熟,但字沒看清,隱約是她的。說不定是大腦裏片段輸錄錯誤
    她心神不寧地倒進大花被褥。
    濕發越過床沿,蕩至地麵。,珠蜿蜒,有兩幕畫麵調出了記憶。一幕是高中,素素、她和顧弈三個人站在門房那裏。小桂子的信隨顧弈的出現而出現。一幕是最近,小桂子隻在寒暑假寄來信,且學校地址一直偷偷摸摸隱藏。
    青豆嚇了一跳,起身在他的桌上翻找書籍,想找到顧弈的字。
    水聲止,腳步靠近。
    電光火石,青豆找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是一遝信紙,第一頁記了串電話號碼。雖然沒有一個,但他的字跡瞬間浮上了腦海。
    顧弈的字,剛勁有力,筆鋒鮮明,和小桂子完全不一樣。
    “你在找什麽”顧弈一進來,就看她站在書桌前,手上拿著信紙。
    他又沒穿上衣,下半身套了條半長的褲衩。
    水珠滾滾,白得像牆紙,好看得像伺候斷袖皇帝的男寵。
    青豆掃了一圈,落在他的點子上,咽了咽口水。要不是生出懷疑,她一定也要掐一把。不對,掐他兩把三把四把,也把他當麵團揉,當糯米團子啃。
    “你過來。”青豆指揮他,“你給我寫個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