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從勝訂好午飯，把文奶奶送回了家。
    一進家門，文從勝覺得自己的血壓上升了不止一點——文小偉把家裏東西翻得亂七八糟的，文爺爺和唐秀在旁邊也不管。
    文從勝一邊火氣翻湧，一邊又有些慶幸，幸好隻讓秋芝帶女兒們過來吃頓飯啊！
    見到文從勝回來，唐秀假意嗬斥，“小偉，大伯家裏的東西看看就行了，你回來看電視來！”
    又轉頭跟文從勝解釋，“小偉這是第一次住城裏的房子，所以就有點好奇，你當大伯的不要見怪哈。”
    文從勝這口氣啊，眼見是忍不住了。
    “唐秀，你咋看的孩子！你大哥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我們才出去一會兒，就變這樣了！”
    不得不說，文奶奶是個非常典型的利己主義者，眼光又不長遠，所以很容易被眼前的利益或者“威脅”給煽動，時刻動搖自己的立場。
    唐秀很訝異為啥這老虔婆跟著文從勝出去一趟回來就變了，難道文從勝許諾給她什麽好處了？
    但眼下並不是爭論的好時機，於是再次出聲，把文小偉叫了回來。
    文小偉“哼”了一聲，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躺，“什麽時候吃飯啊，我都要餓死了！”
    文奶奶把手裏提溜著的瓜子花生放在桌子上，“先吃這個，一會兒到中午了就去吃。”
    隻見文小偉抓了一把花生，掏起一顆也不剝殼，直接喂在嘴裏，在嘴裏咀嚼了幾次，連殼帶唾沫一口直接吐在了地上。
    文從勝這下是真忍不了了，把垃圾桶和紙遞到文小偉麵前，兩眼瞪著他，提高聲音，“用紙把垃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文小偉被大伯的眼神給嚇懵了，坐在沙發上仰頭看著文從勝，沒有動作。
    唐秀抽出一張紙，把地上吐的給擦掉了，“地上髒了等下掃就是了，這麽凶孩子做什麽。”
    文從勝真想把她腦子裏的水晃一晃，文小偉都已經滿了十二歲了啊！不是兩歲！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
    “弟妹，大過年的我也不想吵吵，當孩子麵兒也不好。我心平氣和地跟你說兩句，你把爹媽帶過來啥意思我知道，但是上次在大伯爺家我就跟你說清楚了的，我不會同意的。過兩天從蓉他們就從老家過來了，我領你自己去看看。
    你這幾天不提，那我當你是帶爹娘過來旅遊來了，我感謝你，你們這幾天的花費我都包了，蓉城好玩的地方也會帶你們去，如果你還有什麽想法，那就趁早回去吧，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說著，文從勝從電視櫃裏掏出一張《悔過錄》的碟片，放進影碟機裏，用遙控器調了兩下，“這是上次從德拘留那個派出所的民警送的，本來是想放給他看的，既然你在這裏，那放給你看也是一樣的。”
    他的話音剛落，電視裏就出來一個穿著獄衣的勞改犯，正在對著鏡頭講“他小時候偷針父母沒管，長大後偷金被抓”的故事。
    唐秀被他這套組合拳打得頭暈目眩：他是鐵了心不要小偉給他摔盆了？他這是要趕我們走？不對，他這是在說小偉沒有被自己教好啊！
    “你你你！”
    文奶奶趕緊把“你”不出來半句話的唐秀拉住，“行了，咱們就是來大城市玩耍來的。”
    文從勝的目的達到，轉身回去接母女三人，“爹娘，我去接秋芝他們了。”
    等文從勝離開，文爺爺才開口說道，“真是得了他的邪了！當娘老子不存在啊！耍些什麽威風！”
    唐秀白他一眼，“你現在知道說了，剛咋不說！他說你孫子以後要進去！他害了文從德一個還不夠，還不盼著點小偉好！”
    兩人眼見就要吵起來了，文奶奶拉住文爺爺，“行了，老頭子你瞎摻和啥，唐秀你也少說兩句！”
    文爺爺不講話了。
    本應該在家庭中發揮重要作用的男性，就這麽一次又一次地躲在事件背後，把女性推出來擋事兒。同時，有些女性也覺得他們隻要做事就好，不需要“屈尊降貴”，更不用處理家裏長短。
    當初要把文小滿送走是文奶奶說的；不管生下小女兒的兒媳也是文奶奶做出來的；把在外麵拚事業的文從勝叫回來是文奶奶幹的；攔著文從勝不讓分戶，藏戶口本的事兒也是文奶奶幹的，等等等等。
    那文爺爺幹了什麽呢？就跟當時外婆扔楊秋芝的時候，外公的做法一樣——他假裝沒看見，他默許，他攛掇，然後得了一個好聽的名聲。
    “那男的還是挺老實的，都是家裏的女人太厲害了。”
    “男的哪裏知道這些事哦，不都是家裏的女人瞞著他搞出來的。”
    他們真的不知道嗎？他們真的“老實”嗎？他們真的被那個推出來的女人管得死死的嗎？
    都不是的。
    他們不過是“既要又要”罷了。既要達到心裏的預期，又要好名聲，不想被人詬病。於是一個厲害的、專做壞事的女人就被推到了人前。
    這個道理，楊秋芝在女兒們潛移默化地影響下，在自己越來越強大的過程中，醒悟了過來。雖然文從勝沒有做到過那個地步，但是以前也是有著“男主外、女主內”的大男子主義思想的。
    以前吃夠了這些虧，她現在不去當那個站在前麵的女人了，你自己的這些拎不清的親人，自己去麵對吧。
    是好是壞，總得他們自己才自己去麵對過了才了解嘛。不然在男人眼裏，還是你太計較了呢，搞得最後自己裏外不是人。
    沒有見到房子裏亂成啥樣的楊秋芝此刻心情還挺美，“房子髒了就髒了，到時候叫人打掃一下再租出去就行。你這次表現得還不錯，知道一開始把話講清楚了，還曉得給我和小滿打掩護了嘞。不錯不錯，值得肯定。”
    文從勝躺在自家的沙發上，揉了揉眉心，“哎，一樣米養百樣人。真的是這麽個道理。”
    文小滿從生物書裏把頭抬起，“基因和社會生態的平衡都要求多樣性。”
    兩口子一臉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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