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個把東西拎到車上，清點了一下“戰利品”，發現還少了飲料和一家子都愛吃的紅薯圓子，還有祭祖要用的鞭炮和紙錢之類的也沒有買。
    於是分成兩路，文慧敏兩姐妹去買飲料和圓子，楊秋芝把車開到鞭炮店門口去買祭祖四件套和跨年煙花。
    母女三人大采購結束回到家時，文從勝早就家了。
    他在火盆裏發了炭火，此時燒得正旺，他坐在旁邊發出舒服的喟歎，“還是炭火烤得上身啊！”
    聽見外麵停車的聲音，文從勝有些舍不得地從火盆邊站起來，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喔喲，買這麽多東西，今年要過個熱鬧年啊。”隔壁李嬸兒從家裏出來，手裏抓著一把瓜子嗑著。
    楊秋芝一邊把車裏的東西往外麵放，一邊回道，“都熱鬧。你到屋裏坐一下去嘛。小滿，你把這些帶下去，然後跟嬸娘倒杯茶，瓜子花生那些都用盤子裝點，放在桌子上。”
    文小滿得令進屋，開始忙活著招待客人。
    李嬸兒握著瓜子的手揮了揮，“小滿，不用倒茶，我就在外麵站一下，等會兒還要去地裏跟雞扒點油菜葉子回來。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夾雪，不多準備點，雞沒得吃的了。”
    楊秋芝繼續邀請，“慌什麽嘛，今天又沒有雨夾雪。下午吃飯了去扯去就是。中午就在我們家裏隨便吃點，我剛剛趕場的時候買的有燉缽。
    今年還要在你屋裏買兩隻雞，以前難得搞，年年吃買的燉缽，今年有時間，還是想自己燉隻本地雞吃。”www..net
    李嬸兒一臉驕傲地說道，“那還是自己喂的本地雞香一些，在大城市裏都買不到的。我屋裏的雞都是喂在水庫邊上的，從來沒吃過飼料，一年四季都是吃的我扯的豬草。”
    文從勝把鞭炮抱起來，手指上還掛著幾個裝東西的小袋子，“那肯定的，外麵買的雞都沒有雞肉味。”
    李嬸兒最終還是沒有拗過楊秋芝，幫著提了幾個袋子，就一起到家裏來了。
    文小滿已經倒好了五個人的茶水，一人端上一杯喝著，還挺愜意。
    李嬸兒家的男人和孩子都在省會城市裏做工，平時家裏就她一個人養豬喂雞，侍弄田地。
    她兒子成績不太好，也不愛讀書，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一開始自己說要自己闖蕩，結果在工廠裏幹了不到兩個月就回來了。後麵跟著他爸學做木工，現在父子倆一起搭檔在工地上找活。
    李嬸兒說，“波兒到了要結婚的年紀了，明年要蓋新屋，到處要的是錢，他們起碼要做到臘月二十八才會回來。”
    楊秋芝和李嬸兒閑話著家常，文從勝就去廚房燉了兩個燉缽，然後用熱水把粉條發著，粉條用大蒜葉一炒，還是挺香的。
    接著又洗了點白菜苔，準備一會兒下在肉湯裏麵。
    文慧敏負責淘米煮飯，文小滿則把集市上稱的鹵雞爪和涼拌菜用盤子裝好。
    “你命真就好喲，不用動手，飯就熟了。”李嬸兒感歎。
    楊秋芝連頭發絲兒都是高興的，“以前我跟他們弄來吃，現在開始享福了。”
    午飯過後，李嬸兒沒再耽誤，背著背簍就去扒油菜葉子去了。
    幾人一起把廚房收拾了一下，然後圍著火盆烤火聊天。
    文從勝一臉說八卦的表情，“剛從李嬸兒在這裏我不好說。早上送從蓉她們兩個回去的時候，她們幾妯娌都到貴生老大屋門前，你猜她們在商量什麽？”
    楊秋芝覺得這是送分題，“商量每家人到醫院去伺候幾天啊，還有住院的費用，一家要出多少。除了這些，還能商量什麽？”
    文小滿倒是有個另外的猜測，但是文從勝迫不及待地先公布正確答案了，“不是的，她們商量要擺幾本人情賬，請道士要請幾天！”
    楊秋芝把昨天那場景結合起來一想就明白了，“醫生說沒得治了？他們幾兄弟商量的結果就是把他們老娘拖回衛生院等死？”
    文從勝撇著嘴，擺了擺頭，“醫生肯定不會那麽說哈，但是我聽說她那個病，要治也確實治不好，隻是說要用好藥保著，運氣好的話可以多活幾年。要是後人沒有那個能力，那就隻有就這樣了。”
    楊秋芝嗤之以鼻，“哪裏是沒有那個能力，他屋裏那麽多兄弟姊妹，幾弟兄現在都在外麵打工，手裏摳一點都還是有的，攤到每個人頭上也不算多。”
    文慧敏覺得挺荒誕的，“那靜雯奶奶還在醫院，她們就開始商量後事了，也太不當回事了吧。”
    文從勝說起這個就生氣，“她們當時還搞吵起來了呢！都不想出錢請道士，又都想收那個人情錢，還喊從蓉要多出點，說他們平時沒在家裏孝順過的，應該要多拿點。
    我把從蓉喊上車，油門一踩就走了。哎，兄弟多了不和睦，比沒得兄弟還惱火些。”
    文小滿覺得這其實也是華式恐怖的一種：很多人滿嘴都是“仁義孝順”，但是也就隻是嘴上而已。
    為了讓別人嘴上也這麽說，他們還會做一些表演。比如不直接把老人帶回家，而是轉到一個基本上隻能治感冒和打疫苗的鄉鎮衛生院去；比如辦一場聲勢浩大的後事。
    然後假惺惺地哭上兩句，就博得了一個“孝順”的美譽。
    來還人情的鄉親們還要感歎一句，“還是要後人多才熱鬧啊！”
    這樣的場景文小滿兩世為人見過太多太多。
    為了這句話和其背後所被賦予的執念，女孩子們的生存空間被擠壓，被無視，被剝奪，文小滿覺得可悲又可笑。
    楊秋芝瞥了一眼文從勝，忍住了要刺他的話。
    文從勝自己也想起了什麽，摸了摸鼻子，“我下午去那邊看看，你們在家看電視還是出門去？”
    楊秋芝拿起一塊片片糖喂進嘴裏，“不出去了，就在家裏收拾。”
    文從勝又坐了一會兒，從家裏挑了幾樣營養品和水果，拿在手上準備出門了。
    剛打開門，就看到村支書帶著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往這邊走來了。
    看到文從勝準備出門，村支書連忙介紹，“勝大，這是鎮上的領導，來說修路的事情的。”
    文從勝連忙把手裏的東西放下，然後把堂屋的門開到最大，“秋芝，家裏來客了，泡四杯茶。你們兩個把桌子上的東西加滿。”
    楊秋芝還在放茶葉，村支書就帶著人過來了。
    文從勝心裏默念著：我可是跟鵬城的大領導握過手的人，我要有那個什麽，對，要有範兒。
    他主動伸出手來，“領導們好啊，都先進屋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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