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文從勝還是沒有忍住開了一瓶酒，隻給老支書倒了一小杯，自己倒是大醉了一場。
    楊秋芝在旁邊陪著，回想起當年一個人承受過的那些事兒，也小酌了一杯。
    文慧敏姐妹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和還沒有醉倒的楊秋芝一起，把文從勝移到沙發上。又給老支書的兒子打了電話，叫他過來接人。
    半睡半醒間，文從勝抓住了楊秋芝的手，“秋芝，你跟著我吃了太多苦了……”
    楊秋芝女士順勢坐在他旁邊，用盡力氣狠狠地拍了他的背部幾巴掌，一句話也沒說，隻有眼角泛起的淚珠在訴說著她的心緒。
    發泄出來也好，文小滿想著。
    文從勝被拍得清醒了一些，握著楊秋芝的那隻手握得更緊了。
    ……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第二天早上一家子是被外麵短促的鞭炮聲給叫醒的。
    這也是村裏備年貨的習俗之一。
    ——煮豬頭之前，要祭拜一下灶王爺，以祈求來年牲畜興旺。
    過年要有頭（豬頭）有尾（豬尾巴），而煮豬頭是一個相對來說浩大的“工程”，所以家家戶戶都會提前把豬頭煮好。
    早上的鞭炮聲並不是很集中，有時候隔了挺長時間才能從另外的方向聽到。
    文從勝家裏沒有豬頭可煮，也就用不著提前做那麽多準備，可以放心睡大覺。
    文從勝和楊秋芝是因為喝酒了的緣故，文慧敏和文小滿則是睡得比較晚。
    鄉村的夜晚非常安靜，很適合搞學習。
    文慧敏畢業了想進四大，報名了acca（國際注冊會計師），三月份就有考試；文小滿則把之前自己參賽的翻譯稿子從頭到尾地打磨了幾遍。
    聽到隔壁李嬸兒家也放了鞭炮之後，一家四口再也賴不住，都從床上爬了起來。
    文小滿一看時間，還差幾分鍾才八點。
    農村裏的上午從五六點就開始了，真的有很久啊。
    吃過早飯，文從勝打算上午去一趟鎮裏的信用社，把村支書要回來的賬和昨天答應的修路捐贈款都處理一下。
    “慧敏，小滿，你們兩姊妹一人捐5000啊，這錢不要你們出，就當是爸爸給你們的壓歲錢了。”文從勝想起昨天說過的這一茬。
    文慧敏笑著拒絕，“爸，你看不起誰呢？我和妹妹自己都有錢捐，你們每年給的生活費，沒用完的全都攢著的。我還有獎學金呢，妹妹也有比賽的獎金。”
    文小滿附和道，“就是，捐錢這種事情，還是我們自己來吧。”
    文從勝把棉鞋換掉，穿上了皮鞋，“嘿，我這錢想花還花不出去。”
    “你這話說的，小心別人聽見了來幫你花錢。”楊秋芝提醒他在這裏還是要收斂一點。
    事實再一次證明，飯可以多吃，話一定不能多說。
    不然老天爺有時候聽不懂正話反話，總會讓你立的flag成為現實。
    文從勝剛起身把棉鞋放好，就被那幾個“好夥計”堵在了家裏。
    文從勝在心裏默默地呐喊：還讓不讓人出門了！
    好夥計要來做什麽，一家四口都知道，楊秋芝懶得應付這些人，帶著女兒們先出門了，“我們到隔壁幾家轉轉，多買點臘肉回來，到時候帶到蓉城去吃。”
    文從勝心裏更不舒坦了。
    母女三個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就出了門。
    還沒有進李嬸兒的家呢，就聞到了李嬸兒家煮的豬頭肉的香味。
    李嬸兒正在拆骨肉，看到楊秋芝她們三個走過來，扯下來一大坨核桃肉遞給楊秋芝，“你們撕下來嚐嚐看，鹽應該沒有醃多。”
    豬頭肉已經涼了一會兒了，拿在手裏並不燙，楊秋芝給女兒們一人撕下來一塊，三兩下就分著吃了。
    “嗯，又香又糯，你這熏臘肉的火也燒得好，一點都不黑。”楊秋芝發自內心地讚美。
    李嬸兒對自己做的吃食還是很自信的，“都是在娘屋的山裏砍的大柴，我幾個舅子幫我抬下來的。熏肉的時候一直都是燒的這個柴火，沒燒那些苞穀杆子和樅樹渣，燒那些肯定灰大，肉就熏黑了。”
    楊秋芝很滿意李嬸兒的手藝，“那你屋裏有多少臘肉可以賣？我都要。”
    李嬸兒放下手裏的豬骨頭，用抹布擦了擦手，“你和我到火坑屋裏來看。”
    火坑屋就在廚房旁邊，裏麵還燒著幾塊柴，正上方的梁上和旁邊的窗戶上，都掛著熏得油光發亮的臘肉。
    “我們自己留兩隻豬蹄過年吃，再留兩塊格子肉還有這三坨就夠了。”李嬸兒指著梁上的臘肉說道，
    “他們父子倆在外麵做工，帶幾塊去吃，我一個人在家裏，吃不了多少肉。這些剔了瘦肉做香腸的，還剩下一些肉皮，燉爛了也香。”
    “這邊上掛的是香腸，下麵李五的兩串也熏在這裏的，籃子裏是血粑粑和幹豆腐，你要的話都可以分給你一些。”
    楊秋芝在外麵就是饞這口臘味，哪裏還有不要的，“你把自己要吃的留著，其他的都取下來。慧敏，你到商店裏去把他們的稱借來用一下。先稱好，等下我們回來了就來取。”
    在李嬸兒家搞定了大部分的臘貨，母女三個又去其他幾戶關係還不錯的鄉鄰家裏收了兩隻臘豬腳和一隻活鴨子。
    看到水庫裏正在打魚，還在邊上看了一會兒，稱了兩條鮮活的草魚和一條鰱魚。
    走了一圈回來，母女三個手上都沉甸甸的。到家之後，文從勝的客人也都走了。
    楊秋芝問他，“怎麽打發走的？”
    文從勝叫她放心，“我曉得錢是要給女兒們買房子的，現在一分不得出去了。”
    被耽誤了一個好上午，文從勝幹脆決定下午再去信用社。
    楊秋芝從家裏翻出一個背簍，又找了一件圍裙遞給文從勝。
    “你跟我去隔壁把我剛剛買的臘肉都背回來，掛到自家的火坑屋裏去，我們也還有這麽多柴，過年的時候燒完了明年再買。”
    文從勝手腳麻利地穿好了圍裙，背好了背簍。
    兩人回來的時候除了剛才買的那些，還端著李嬸兒送的一碗豬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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