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小花壇現在已經沒有什麽花在開著了，隻有一些不太鮮豔的青草還在為這個蕭瑟的季節增添亮色。
    來都來了。
    文小滿坐在之前坐過的石凳上，拿出手機給林崢打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通，她有些道不明的情緒在裏麵，“喂？你現在在哪兒？”
    “在你後麵。”
    文小滿轉頭，就看見林崢拿著幾個空紙箱子站在身後。
    他臉色看上去還好，文小滿暗暗鬆了一口氣。
    “我過來看望李老師和老趙，沒想到老趙都已經不在蓉城了，李奶奶說你昨天去看望過他們，我就想著你可能會在這裏。”
    文小滿幾句話把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解釋了一下。
    “嗯，這幾天我都在這裏收東西，爺爺之前說他走之後這裏沒人住了，讓我把房子收拾一下，好租給這裏的老師，與人方便。”林崢也跟她說了一下自己這幾天在做的事情。
    文小滿從他手裏拿了兩個空紙箱子過來，“我去幫你收吧。你這幾天都是一個人在這裏收拾的？你父母呢？”
    林崢搖了搖頭，“前幾天我媽在這裏和我一起收拾，今天她要去參加一個訪談就沒過來了。我爸他們葬禮結束之後就回鵬城去了。東西基本上都收得差不多了，我今天過來是來掃尾的，看看還有什麽遺漏。”
    文小滿跟在他後麵，和他一起上了樓。
    林崢拿出鑰匙打開門，裏麵的家具什麽的都還跟文小滿上次來的時候一樣。
    林崢把鑰匙放在門口的架子上，開口說道，“房子不住人了就會頹敗，爺爺就是想這個房子能一直有保有生活氣，所以家具電器什麽的我們都留在這裏的，房租也定得比較低，唯一的要求就是租戶能像對待自己家一樣對待這裏。”
    文小滿也理解林爺爺的想法，他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都發生在這裏，所以想讓這套房子可以一直“活著”。
    她打開電視櫃下麵的抽屜檢查著，“嗯，租這裏的要麽是s大的老師，要麽是附中的老師，從概率上來說，合你們心意的租戶應該不難找。”
    抽屜裏被整理得很幹淨，裏麵空空如也。但文小滿還是每個抽屜都打開檢查了一遍。
    正要關上最右邊的那個抽屜的時候，文小滿眼尖，看到了夾在縫隙裏的白色的一角。
    她用指尖仔細撥弄著，慢慢地順著那一角把整個卡在裏麵的東西撥了出來。
    是一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
    雖然有些地方已經曝光了，但還是能看出來上麵是兩個言笑晏晏的年輕人。
    其中一個英俊帥氣，眉眼之間乍一看跟林崢還挺像的，是林爺爺年輕的時候無疑了。
    旁邊的就是年輕時候的林奶奶了，整個人秀麗大方，看著很讓人舒服。
    文小滿想到自己在年代劇裏看到的情節，把照片翻了過來，果然有字，上麵寫著：
    攝於拙政園。吾愛吾妻。
    後麵還有一個日期，但是已經模糊不清了。
    林崢從臥室裏出來，看見文小滿蹲在地上，問道，“找到什麽了？”
    文小滿把照片遞給他，“卡在抽屜的縫隙裏了。”
    林崢接過照片，正麵反麵都看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還是你眼睛尖。”
    文小滿見他露出笑意，決定有話直說，“你真的沒事嗎？要是難過的話，我可以陪你去外麵走走，或者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林崢把照片好好收起來，“我之前跟你說的‘別擔心’是真的，沒有騙你。這些年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但是他的心態很好。
    他不懼怕死亡，所以我接受起來也沒有那麽難。他都告訴了我那麽多道理，要是我現在還不能自己麵對的話，豈不是白費了他的教導？”
    聽到這話，文小滿現在才是真的把心放在了實處。
    或許林爺爺也是知道林崢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了，才會放心離開的吧。
    兩人又裏裏外外地檢查了個遍，林崢帶來的紙箱子隻裝了兩個就沒有其他要帶走的東西了。
    文小滿坐在沙發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一會兒吧。”
    林崢從善如流地坐了過去。
    文小滿看著眼前已經十八歲的少年，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原來媽媽粉是這樣的感覺啊。
    林崢察覺到她的視線，心裏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又湧現了出來，“小滿，你可以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麽？總覺得你在看小孩子一樣，明明你比我還小。”
    文小滿堅決不承認，“你那是錯覺吧？還是你覺得我太少年老成了？”
    林崢輕笑出聲，“你現在這樣說話才讓我覺得你還小。”
    文小滿不打算繼續和他糾結這個問題，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我本來打算今天下午去學校見見老陳的，但是現在過去的話有些太晚了，明天你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一起過去吧。”
    林崢看了一下手表，“好，明天上午一起去。等下出去一起吃個晚飯吧，都這個點了。”
    文小滿肚子確實有些餓了，“嗯。”
    兩人靠著沙發又坐了一會兒。
    落了許久雨的天今天終於放晴了，微弱的陽光也是陽光，此時正透過窗戶照在林崢的臉上，讓他的臉顯得更加白皙了。
    “其實我還是挺難過的。”林崢突然開口。
    文小滿正在腦海中組織語言，他又繼續說道，“但是我不抗拒這樣的情緒，因為我知道我不會讓自己失控的。”
    文小滿剛剛組織好的語言都沒有了用武之地，“我……”
    林崢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點弧度，“不用想什麽話來安慰我，‘我難過’和‘我沒事’並不衝突。而且，現在你就在我身邊，已經勝過千言萬語了。”
    不愧是未來外交官的嘴。
    “走吧，吃飯去。”林崢沒有給文小滿想太多的時間，站起來就要搬紙箱子。
    文小滿把茶幾上的鑰匙拿上，也站了起來。
    “走吧，去‘雲景記’？”
    就是上次白粟嫻請文小滿他們一家吃飯的那個地方。
    “嗯，就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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