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裏幾乎沒有什麽夜生活，文小滿洗漱出來還隻到八點多，外麵就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夏夜的蟲鳴和蛙鳴在寂靜的小鎮裏是唯一的喧鬧，和白天分屬於兩個世界。
    文小滿把頭發擦幹，沒打算這麽早就睡覺，鎮子裏的賓館燈泡也不夠亮，並不是看書的好地方。
    沒日落的時候，那光線還能湊合，現在就屬於看字都費勁了。
    文小滿知道山區是什麽條件，就隻帶了一本書過來，也沒有給自己安排任務。
    用不著天天掉書袋子，這趟出來長的見識，就是她最大的收獲。
    白粟嫻也覺得現在睡覺有些太早了，於是開口和文小滿聊了起來，“小滿，你猜到了沒？”
    文小滿知道她是問她有沒有猜到為什麽選擇現在來送物資和捐款的原因，“是因為現在一學年結束了，正好方便統計女童失學率吧，但是具體怎麽操作我還是想不到。”
    白粟嫻拿出資料，給她指出了幾個數據進行對比，“是這個原因，而且，大家現在看到了回報，下學期開學之前才會更積極。你看，這些數據就是我安排善款的依據。
    我雖然是這個公益項目的負責人，但是我能在這裏待的時間實在是太有限了，而婦聯那些機構，她們也隻能是調解，沒有強製的權利，況且她們也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天天蹲著守著。所以女童的權益其實得不到保障。
    雖說有《義務教育法》之類的法律，但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懂法。隻要沒有人告，也就沒有人管到他們頭上去，所以我就想著，最能管到他們的其實就是各個村的村民自己。”
    白粟嫻說得有些口渴，擰開了一瓶礦泉水，然後邊喝邊用眼神鼓勵文小滿自己再深入想想。
    文小滿恍然大悟，“縣官不如現管。而能讓這些人都想著去管的話，隻有把他們能得到的好處與之相結合。所以這些女童入學率還有非婚齡女性結婚率就是一個指標。
    比例好的村，能分到的捐款和物資就多一些，不好的就少一些。這樣一來，每個村民都是一名監督員，除非這戶人家不想和鄰居打交道了，不然總是會有人勸說他們的。”
    白粟嫻眼睛發亮，“小滿，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就是這麽個思路。但是我個人的力量又有限，所以就找了當地的相關部門，讓他們提供一些可公開的數據。包括貧困戶，還有這些女童入學率等等。
    再根據不同的家庭情況，設置女童入學救助金額，盡量讓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而給村民們提供的是勸學補貼，數據好的村子，勸學補貼分到每家的就多一些。”
    文小滿實在是太佩服白粟嫻了，能做到這一步，要花費的精力比把捐款和物資直接送過來的那種公益項目不知多了多少。
    可正如白粟嫻自己所說，若是不為這些女孩子們考慮得周全一些，連捐贈的新衣服都穿不到身上的她們，又怎麽會享受到讓她們讀書的捐款呢？
    有的隻是窮困的家庭，不用自己交學費之後還是會讓女孩子去念書，可那些不把女孩子當家裏人的家庭，隻會想方設法把捐款薅到家裏的男孩子頭上。
    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
    而且也沒有哪個公益組織或者社會機構能完全監管到位。
    “白阿姨，我這一趟過來，學到了太多東西了。”文小滿一臉誠摯地看著白粟嫻。
    白粟嫻摸了摸她的頭發，“你自己看得見她們的苦難，所以才會主動學這些東西。阿姨知道你是個心中有廣闊天地的女孩子，等你以後影響力大了，一定會做得比阿姨更好的。
    阿姨現在的影響力還是太小了，能幫助到的人也非常有限。我有的時候會想，別的地方還有更多這樣的孩子，可我能力有限，幫不了太多人。不過就像你所說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先開了這個頭，以後就會有更多人加入進來了。”
    文小滿覺得以前白粟嫻是把她當成是小輩來對待的，現在把她當成是誌同道合的後輩了。
    “一定會越來越壯大的。”
    ……
    第二天早上剛吃完早飯，文小滿就看到了那個白粟嫻之前提到過的李招娣。
    “白老師，我們村符合條件的女生都過來了。”李招娣看到白粟嫻很興奮，還不忘跟文小滿打招呼，“姐姐好。”
    文小滿善意地看著她笑了笑，“你好啊。”
    白粟嫻一手挽著一個，朝發放物資的地方走去。
    在他們抵達之前，王姐就通知了各個村部，讓女孩子們今天來鎮裏領衛生用品。
    王姐和其他的幾位同事會跟著另外去別的鎮子裏。
    幾人很快來到指定地點，李招娣的好友們已經排好了隊，隻等著他們過來。
    現場除了從蓉城跟過來的媒體之外，還有當地縣裏的媒體。
    文小滿自覺地站在卡車後麵，負責開箱分裝，不一會兒李招娣和其他幾個姑娘也過來一起幫忙了。
    一開始她們還有些拘謹，後麵見文小滿和和氣氣的，也就沒了那麽多顧慮。
    “小滿姐，大城市裏是什麽樣子的啊？”
    這真是一個籠統的問題，文小滿想了想，回答道，“大城市是一個有魔力的地方，可以裝得下很多人的夢想，當然也包括你們的。”
    幾個小姑娘眼裏滿是對未來的向往，“那我們是不是隻要努力讀書了，就能走到大城市裏去？”
    文小滿不想誤導她們，更不想打擊她們，“讀書是其中一條路，可有很多人都在走這條路，所以並不是那麽容易，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努力的。我是想說，要是這條路沒有走通的話，還有其他的路，隻要你們沒有放棄走出去，那就一定會走出去的。”
    李招娣她們眼中的光亮似乎更甚了一些。
    她們有的成績不是很好，之前擔心自己走不出去了。
    這一幕被蓉城跟過來的攝影師抓拍了下來。攝影師心想著，到時候帶子給白姐，讓她自己決定去。
    今天來的都是這個鎮子裏的適齡少女，有的非常不好意思，白粟嫻就在一旁拿著話筒跟她們科普一些簡單的知識。
    跟著一起來的一些大姐們也聽了進去，站在一邊聽得入神。
    “真是傷風敗俗！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不知哪個老古板在背後來了這麽一句。
    不過瞬間就被大姐們的口水給淹沒了。
    “你自己沒得媽？”
    “沒有女的月月疼這麽一遭，哪裏有你們這些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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