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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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直升機落到甲板上的晚上。
    嗚咽的直升機扇葉,吹起作家短短的頭發,額前一道刀痕,他那雙黑色的眼木然看著高高的艦橋(其實是水塔)。手已上鐐銬,銀色的金屬光澤照著他那慘白的臉。
    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一手扶著槍,一手按著作家的肩膀。在魁梧的兩人中間,作家愈發嬌小。
    “咳嘻”警察嘴裏發出一聲不屑來,扯了扯自己的肩膀。旁邊的戰士立馬緊張起來,猛力地按著警察,巨大的力道,直接將警察按翻在地。
    “他娘的!”警察很不服氣,“老子沒死在毒梟手裏落到幾個”鎖喉,他後麵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脖子漲紅,喘著粗氣。缺氧讓他根本沒有力氣掙紮。
    “咳咳咳”咳嗽。個人的勇武,在此刻沒有任何作用。
    兩個戰士死命地按著警察,手臂上的青筋一寸一寸暴起。
    沉重的閘門,在電動馬達牽引下,緩緩打開。
    嘎嘎,如同用一把電鋸切割人的顱骨一般沉悶。
    一個黑人著了一身常服,身後跟著兩個拿著本子的書記員一類的秘書。
    黑人五十多歲的樣子,下頜駁雜,一張臉刻錄著滄桑,很疲憊。
    甲板上所有的軍人,腳跟一靠,身體一挺。啪敬禮。
    “將軍!”
    “general!”
    “higuy!”黑人少將是“自由女神”艦隊的艦長,代號指揮官。“goodjob!”不吝讚詞,誇獎了一番這些軍人。
    指揮官,士兵認識,米國某軍事學院的高材生,以思想極端、行為過激聞名軍界。是以久沉下僚。
    “放開他,”黑人少將沒有看警察,警察現在很暴躁,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作家身上。
    指揮官眼中的作家:纖細、年輕以及冷靜地像個禽獸。他想到了,作家的那篇文章《宇宙社會構造理論人類的情緒》,作家將人類的情緒定義為一種脆弱的衝動。(那本書雖然未完本,但在學界被大量文論家批得體無完膚)
    直升機葉片停轉,折疊,在地勤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往,機庫的電梯開去。
    冷冷的自然風,吹在作家的臉上,將額前的劉海撩起,月光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在他的額頭上若有若無,那是一道被刀刃劃過的傷疤,他姐姐江澈留下的。
    “你還有什麽話說嗎”指揮官問作家。
    “冤枉。”作家回答。
    “有證據嗎”
    “沒有,”作家回過頭來,直視指揮官。回答很光棍。
    “你要爭辯一下嗎”
    “沒用,人很虛偽。”作家冷笑一聲,對於人,他有感於江澈的想法,肮髒。
    他的眼冷冰冰的,就像一把匕首,可以撕開虛妄的匕首。
    指揮官沉默了,說不出話來,其中的事情他了解一些,但是沒有任何用。
    揮手帶進去。
    身影單薄,海風扯著他的衣服。
    “指揮官,”士兵沒有帶鐐銬,他隸屬於太空軍空間部隊,地球的法律對他不適用。
    “噓”,指揮官做了一個噤聲動作,手指點了點束腰的皮帶扣,然後示意幾個人把警察拉進去。
    警察被拉起來,還在那裏叫,聲嘶力竭地喉。
    指揮官捂著額頭,砸吧砸吧嘴,長舒一口氣,“還真是有活力呢”
    士兵尷尬地賠笑。
    “指揮官”
    “你們忙你們自己的,”指揮官對幾個礙事的書記員揮手。
    “好”
    指揮官往水塔的方向偏了偏頭,然後士兵秒懂,跟上指揮官的步伐。
    避開人群,兩人在水塔的二樓平台上站定。
    士兵正要開口,“指揮官”
    指揮官指了指他耳朵上的耳機,然後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講話。
    “卡爾,你這幾年回過故鄉嗎”指揮官伸出食指來,晃了晃引起士兵的注意,隨後指向了頭頂的水塔。
    是手語。不過他這手語有正常語言加補充,其實不需要專門約定,就可以明白。
    (你看到頭頂的水塔了嗎)
    士兵點點頭,“沒有回去過,想來也多是斷壁殘垣,無甚可以追憶。”
    (是的,先生我看到了,不過什麽意思。)
    “我去過波羅的海,那裏沒你想得那麽不堪,你有時間就回去一趟罷”指揮官的語氣帶著一絲絲的惆悵。手卻沒有停,握拳伸過頭頂,重複握拳不過這一次他直接原位置張開了,做爆炸狀。
    (在太陽升起來後,炸掉它)
    士兵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色。
    (這)
    指揮官卻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點點頭。
    (去做,年輕人)
    沉默。
    (讓我想想)
    海風涼涼的,士兵遍體生寒。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對於世界了無牽掛,”士兵按了按胸膛,搖搖頭。
    (我已經沒有期待了,對於我的虔誠,我做不到)
    指揮官指了指甲板的中央,那裏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痕跡,是發射井的圓蓋。
    (那裏有白起號,你們去太空港。)
    “有些時候,你不防回頭看一看,”指揮官虎目圓瞪,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總有人會期待你的。”
    (去做,士兵。)
    “我”士兵遲疑了。
    “對於作家這件事,我隻能告訴你,瓊斯死了,財團不會放過他們的,”指揮官揚起頭,看了看天空,他的眸子裏映照這漫天的星辰。“你去做你能做的事情吧,機會不多。”
    (時間不多了,我們很快就到紐約)
    巨大的浪濤拍擊著艦體,發出令人熱血翻湧的激蕩。
    嘩浪起。
    嘩浪落。
    嘩嘩嘩
    “你可以相信我,因為我決心不入地獄。”指揮官白牙在夜色裏唯一可見,他的大概是微笑。
    (我是可以信賴的,我與你一樣,對上帝充滿虔誠)
    士兵看著黑夜裏不可辨識的指揮官,“先生,你虔誠的信仰,源起於何處”(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耶和華我的主”指揮官嘶啞的聲音裏充滿了悲愴。他在禱告。(你自己選擇。)
    指揮官走了。士兵無力地蹲坐在水塔下,依靠著爬上水塔的樓梯上。
    無助,一種脆弱的情緒,影響著他。
    借著淺淺的月光,可以看到,他的頭頂水痕寫著兩個漢字“霍山”。
    飛星還在頭頂懸置著,劃過一道詭異的痕跡。如同神明俯瞰著,這脆弱與堅韌、高尚與肮髒並存的世界,無悲無喜的觀望著這個世界。
    指揮官要士兵炸掉整個冷凝水塔,飛去太空空港。隻是士兵不太相信指揮官,因為作為一個士兵,戰爭開始了,信任這種東西沒有價值。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士兵迷茫了,他反複地吟詠著這一句雋永的台詞。延宕,多美有趣的人類一絲,士兵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月光冷冷地照耀在他的頭發上,卷曲的頭發,隨意散亂著,如同毫無頭緒的毛線。
    士兵在水塔下坐了很久。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腿已經麻了。
    “該死!”一拳捶再鋼管上,空心的鋼管傳來嗡一聲悶響。
    士兵抬起頭的時候,頭頂的星光已經不在了。飛星將空中清理出一片巨大的黑暗,再也無法窺見深空。
    “主啊憐憫世人,”士兵在胸口化了一個十字架,閉上了眼睛。
    士兵在審訊前,他見了一次作家。
    坐在在鐵窗後麵的作家,整一個憔悴了得。眼袋,黑圈,一頭頭發亂蓬蓬的:精神狀態很不佳。
    一個青年在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士兵隔著玻璃,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因為羞愧。
    談話怎麽結束的,士兵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了,他需要一個人幫忙,那就是指揮官寫的那個人“霍山”。
    後麵的事情,就是陪審時發生的小插曲。非常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