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鼬覺得阿皎此時的狀態很奇怪,但阿皎同樣覺得他的情況很奇怪。
    阿皎是活人，但是因為之前受傷，現在整個人都冷得像是屍體,與其說是活人，不如說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宇智波鼬的情況恰恰相反,他是個亡者，但看上去卻和活人沒多少區別,如果不是很敏銳的人，真的會覺得他是一個活人的。
    所以阿皎也不清楚，宇智波佐助這一下子捅回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以防萬一,還是先小心一點吧。
    畢竟這可是他要留著保護幸存宇智波的，可不能出事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宇智波鼬的愧疚來讓宇智波鼬做什麽,但是他可以用利益留下他幫忙。
    時間到了以後,他可以讓宇智波鼬活過來，用宇智波鼬的一條命換他保護幸存的這些孩子十年。
    十年後，這些孩子最大的就已經十七八歲了,自保的能力肯定有。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宇智波佐助，無法做到理直氣壯地要求另一個世界的宇智波鼬做這些,他願意做和阿皎理所當然的要求,這是兩回事。
    至少阿皎就不是那種喜歡索取的人。
    更何況，就算是親兄弟,也是要算明賬的嘛！
    但宇智波佐助不能理解阿皎心中的想法，他現在滿眼都是仇恨與宇智波鼬,根本就看不到其他。
    此時距離阿皎離開已經三個多月了,原本年紀就很小的直樹完全不記得他了,更加不記得宇智波佐助,被這麽一嚇，直接哭了出來。
    在屋子裏麵的孩子聽到外麵的動靜也跑了出來，大的幾個還記得阿皎，看到阿皎安全歸來都很高興，然後又看到了被阿皎控製了動作的宇智波佐助。
    “放開我！殺了你殺了你！”小團扇整個人都狼狽極了，一邊瘋狂掙紮一邊哭，滿臉的淚水。
    無論多少次，他看到宇智波鼬的時候都會失控。
    宇智波鼬沉默地看著幼年的弟弟，隨後將懷裏被嚇哭的直樹交給旁邊的櫻，示意對方帶著其他孩子先進去。
    櫻抱著直樹，看看宇智波鼬又看看阿皎，最後看看掙紮的宇智波佐助，最終點點頭，抱著直樹回去了。
    藥研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有些皺眉，也跟了進去。
    他要給大將重新安排一下住處。
    這麽一來，院子裏就隻剩下阿皎和宇智波兄弟兩人了，小團扇被他困在懷裏，用憎恨的目光看著沉默的宇智波鼬。
    宇智波鼬率先有了動作，邁步往外走。
    阿皎帶著失控的宇智波佐助跟在後麵，三人一前一後來到村子外麵的樹林之中，因為不想遇到人，還專門往深了去。
    這周圍都是普通人，整個村子都沒有忍者，武士也沒有，要不然阿皎也不會挑這麽個地方。
    森林之中會有野獸，並不安全，所以村民一般不會往裏麵跑。
    最終三人來到了森林深處，阿皎和宇智波鼬對視了一眼，兩人達成默契，隨後阿皎放開了小團扇。
    宇智波佐助一被鬆開，立刻就衝了上去。
    他才剛學忍術沒幾年，根本沒掌握幾個，年紀太小，體內查克拉儲存也不夠，經驗更加沒多少。
    如果剛才不是宇智波鼬沒有躲開，那把苦無也不可能差點捅進宇智波鼬的身體。
    但是這一次卻和剛才不一樣。
    宇智波鼬並沒有反擊，隻是閃避著宇智波佐助雜亂無章的攻擊，阿皎就站在旁邊看著，並沒有參與進去。
    等到宇智波佐助實在沒有力氣了，筋疲力盡地跪在地上，身上還有一些刮傷，隨後崩潰地嚎啕大哭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
    這一次宇智波鼬沒有說出那番可笑的理由與借口，隻是安靜地看著這個世界年幼的弟弟。
    最後還是阿皎看不過去了，走上前將人抱了起來。
    宇智波佐助將臉埋在阿皎懷裏，眼淚很快打濕了衣領。
    “……不管你想做什麽，首先得讓自己強大起來。”
    強者才能決定自己的人生。
    這一點確實沒有錯。
    將來宇智波佐助知道真相以後去找木葉報仇也好，和宇智波鼬和解也好，或者即使知道了真相依舊選擇找宇智波鼬報仇，那都沒有問題。
    他有權力這麽做。
    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也可以不原諒宇智波鼬，因為他確實殺死了很多無辜的族人——不管是為的什麽理由。
    但這一切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他可以強大起來。
    阿皎不去評論宇智波鼬的做法，可他讓宇智波佐助強大起來這個目的確實是對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冷漠又公平，弱者的聲音是沒有人能夠聽到的，得到的也隻是憐憫與同情，但宇智波佐助絕對不需要憐憫和同情。
    阿皎抱著宇智波佐助往回走，宇智波鼬則安靜地跟在後麵。
    應該說，從那天滅族之夜遇到阿皎開始，宇智波鼬就一直很安靜。
    原本兄弟二人重逢，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才對，但是那天晚上看到阿皎對他的防備，他就知道什麽都不用說了。
    也說不出口。
    尤其在後來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後，就更加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相顧無言。
    不過走在後麵，宇智波鼬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前麵的那對大小弟弟身上。
    小孩子精力有限，這段時間又一直在長途跋涉，加上剛才情緒那麽激動，他在阿皎懷裏哭了一會兒就疲憊地睡著了。
    一個七歲的小孩子。
    等阿皎帶著人回到家中，其他幾個孩子看到他們回來了，立刻圍了上來。
    現在整個宇智波族就隻剩下他們了，即使從前和小團扇接觸很少，這些孩子也很關心他的情況。
    “……二少爺還好嗎？”等到阿皎將人放到床上，年紀最大的櫻擔心地詢問。
    阿皎搖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讓藥研看著小團扇，阿皎轉身帶著櫻出去了，明顯想要詢問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事情。
    “村裏的大家都很好，您不用擔心。”櫻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直樹和乃柚都很喜歡大少爺呢。”
    這讓阿皎心中更加複雜了。
    他不知道要怎麽告訴櫻，他們的家人都是死在宇智波鼬手中的。
    這件事饒是阿皎也很猶豫。
    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和這群孩子說，以及到底該不該現在就和他們說。
    太難了。
    似乎怎麽選擇都是錯的。
    “抱歉。”
    櫻似乎沒想到阿皎會突然道歉，明顯愣了一下，隨後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低頭避開了阿皎的目光勉強笑了笑，“……其實，我和三郎都知道您大約是瞞了我們一些事情，您不用說抱歉，您做的已經夠多了。”
    即使這位是未來的二少爺，但他們並非是他的責任。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他，那天晚上他們都會死。
    除了二少爺，他們都會死。
    櫻和三郎是這幾個孩子中年紀最大的，所以他們更加成熟一點，他們從未覺得自己可以理所當然地依靠兩個大人，因為他們清楚，如今還弱小的他們其實是拖累。
    宇智波佐助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一開始是藥研守在那邊，後來等到了晚飯的時候，看著桌子上的食物，藥研就不幹了，讓櫻守著小團扇，自己則鑽進了廚房之中。
    除了本丸最困難的那段時間，他們大將可沒有吃過那麽簡陋的食物，而且大將身體不好，吃的東西都要注意的。
    阿皎聽說小團扇醒了，走進房間就看到他縮在床上盯著窗戶外麵發呆。
    “你為什麽沒有給他們報仇？”
    為什麽不殺了那個男人，還阻止他？
    宇智波佐助不能理解。
    如果長大後的自己真的將仇恨忘掉，那麽他絕對不會承認那是他。
    “因為，已經結束了。”
    不是沒有報仇，而是已經報過仇了。
    雖然不是他動的手，不過二十一歲的宇智波佐助確實早就已經殺了宇智波鼬，為族人報了仇。
    並且也已經踏上了流浪之旅。
    “那是我的，你想要報仇，就努力長大，去找你那個吧。”
    手指輕輕點著宇智波佐助的額頭，熟悉的觸感讓宇智波佐助忍不住想到從前。
    ……想到被宇智波鼬戳額頭的時候。
    但是這隻會讓小團扇心中更加難受。
    他拚盡全力，結果連那個男人的衣角都沒有碰到，這讓他有些絕望。
    他真的可以強到將那個男人打敗的地步嗎？
    “喂，你說。”
    “嗯？”
    “為什麽我沒有死？”
    阿皎坐在床邊，看著小團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此時的小團扇臉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靜，仿佛剛才的怨懟都不存在般。
    阿皎說已經做過了，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痕跡。
    “這個理由我知道，但是我不會告訴你，你可以等到將來，自己去問他。”
    沒有人有資格勸宇智波佐助。
    一切都該看他自己的選擇。
    “我躺在醫院的時候一直在想，為什麽我沒有死。”
    “我也是宇智波，那個男人手上有那麽多人命，應該不介意多一個，為什麽隻有我留下來了。”
    為什麽是我。
    雖然櫻和乃柚他們也活著，但是宇智波佐助知道不一樣，他們原本會死，隻是被這個長大後的自己救下來了。
    他是唯一一個。
    “我可能不是幸存者。”
    “我是被丟下的人。”
    一個應該和其他宇智波一起死在宇智波鼬手中，但是卻被丟下的人。
    宇智波鼬站在門外，聽著裏麵兩個弟弟的對話，藏在陰影中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
    “被丟下了，這不是幸運。”
    “這是不幸。”
    對宇智波佐助來說，這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