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麵的字跡很新,一看就知道是剛寫不久的，似乎還帶著執筆者的溫度，仿佛能夠看到執筆者坐在馬車裏,隨著搖搖晃晃的馬車，慢慢寫著這些東西。
    那人抬起頭看過來，黝黑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冷淡，但似乎又有些無奈與認真。
    宇智波鼬怔怔地跪在那裏,地上的東西就被另一雙稍微小一點的手給撿了起來,宇智波鼬瞬間回神，伸手就要奪。
    “還給我！”
    鼬拿著東西後退了一步,大半的臉都隱藏在衣服之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並沒有將東西還回去,而是小心地拍掉了上麵沾了的泥土。
    宇智波鼬厭惡自己,而鼬也是一個宇智波鼬。
    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了一眼,紛紛亮出了寫輪眼,隨後大打出手。
    這一片茂盛的森林因為兩人的交手,被破壞的嚴重,到最後,兩人都受了一些傷，而那個裝著東西的盒子被兩人下意識避開,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宇智波鼬，你真可憐。”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說對麵長大後的那個,還是在說自己,又或者兩者都有。
    鼬之前就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弟弟已經出事了,他也一直在查這件事,但是他和阿皎的接觸太少了,手中的情報也不足，甚至在阿皎帶走了宇智波佐助後，他就沒有了他的消息。
    完全消失無蹤了。
    他在離開木葉加入曉組織後，並沒有放棄對另一個弟弟的調查，木葉的變動他幾乎瞬間就想到了對方。
    ……如果是他的話，真的有可能。
    可他完全沒有想過，結局會是這樣。
    這就是他一直追求的真相。
    無法接受。
    完全無法接受。
    如果問他，村子和弟弟，到底哪一個更加重要，宇智波鼬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弟弟。
    然而他所看到的結局，卻是這樣的。
    所以他一直說不可能。
    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然而心中有個聲音在詢問他，真的不可能嗎
    他在宇智波鼬的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縮影，狼狽極了，因為用眼過度，他他和宇智波鼬的眼睛都在流血，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東西趁機混淆在其中一起跟著流下來。
    “那是我的。”宇智波鼬並沒有反駁那句話，隻是冷冷地盯著鼬。
    鼬原本想要將盒子收起來，然而最終他還是將東西交了出去。
    看著宇智波鼬狼狽又可憐地將盒子重新收入懷中。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想念佐助，想要見到佐助。
    也……
    拿回了東西，宇智波鼬似乎終於冷靜了下來，並沒有管這個世界的自己，轉身就走，感覺到跟在身後的人，也隻是嘲諷地垂眸，什麽都沒有說。
    他想要殺了他。
    但是最終什麽都沒有做。
    因為他要快些回到雷之國去。
    那裏有弟弟交給他的責任，他要快些回去。
    火之國到雷之國的距離並不算近，即使兩人的速度很快了，依舊花了十來天才終於到了那邊。
    鼬並沒有繼續靠近。
    他隻是目送宇智波鼬進入村子。
    佐助不會想要見到他，對他也隻有仇恨，這原本是他算好了的，然而在此刻卻尤為讓他難受。
    ——那個弟弟說，我原諒你了。
    他做了這樣的事情，不管是他，還是另一個宇智波鼬，為什麽要原諒
    怎麽可以原諒
    然而佐助就是說，原諒你了。
    這句“原諒你了”宛如一柄利刃一樣刺入兩個宇智波
    鼬的胸膛，在裏麵慢慢攪動著，有那麽一些時候他都會有一種錯覺。
    他的胸膛之中真的還有心髒在跳動嗎
    他的胸膛之中真的還有心髒在跳動嗎而不是一灘碎肉
    關於這個問題，慢慢走進村子的宇智波鼬也想反問自己，然而他卻無法得到答案。
    麻木了。
    他也不知道答案。
    在宇智波鼬出現在村子的那一刻，千手柱間還有宇智波斑就感覺到了，兩人都在院子之中，正在指點一排小宇智波修煉，宇智波斑那張臉在這一刻顯得尤為鋒利，在阿皎麵前活潑的小宇智波們完全不敢鬧騰。
    感覺到了宇智波鼬的查克拉氣息，宇智波斑終於放過了這群小宇智波。
    看到宇智波鼬的那一刻，宇智波斑就知道大約發生了一些事情，可他覺得，以那個小子的謀算，應該不會出現意外才對。
    那就是和那個小子有關了。
    “你後悔了。”
    眼睛微微轉動，宇智波鼬的目光落在宇智波斑的臉上，那表情似乎在嘲諷他的愚蠢。
    “對，我後悔了。”
    宇智波鼬開口，好些天沒有說話，讓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嚇得原本因為他回來有些高興的小宇智波們都不敢過來了。
    孩子是最敏感的。
    宇智波佐助站在其他族人身後，看著這樣的宇智波鼬，動了動嘴角，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宇智波鼬卻不敢看他。
    隻要看到如今年幼的弟弟，他就忍不住想到另一個弟弟。
    無法麵對。
    “我後悔了，我……”
    盡管他和宇智波斑並不熟悉，甚至還能算作是敵人，然而在此刻，看著這位曾經的戰場修羅，宇智波一族最強的前輩，宇智波鼬終於失態了。
    “斑大人，你懂嗎我的弟弟因為我的愚蠢，不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就連靈魂都無法剩下，一點一點被磨滅，可他卻說原諒我了。”
    “他說他原諒我了……”
    “我當然不會懂。”宇智波斑怔了一下，隨後想到當初在意識空間的事情，也終於明白當時被那小子隱瞞的另一部分到底是什麽了。
    “我不會像你一樣愚蠢。”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一族是雙向放棄，然而饒是如此，宇智波斑也不曾對宇智波一族動手，去刻意針對他們，隻是將他們當做陌生人而已。
    況且，他沒有宇智波鼬那麽天真，那麽愚蠢，他絕對不會讓泉奈落入那樣的境地，麵對那樣的選擇。
    更加不會讓弟弟獨自一人去麵對那些事情。
    宇智波鼬沒有再說話，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撕扯著。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有什麽東西憋在胸腔之中，怎麽也發泄不出來。
    太難受了。
    似乎被這窒息的氣氛嚇到，長大了很多的乃柚忍不住哭了出來，小姑娘細細的哭聲打破了寂靜，讓宇智波鼬瞬間就抬起了頭。
    宇智波佐助正抱著兩歲的乃柚拍著她的後背，輕輕哄著，剛好對上了宇智波鼬的目光。
    圓圓的眼睛像貓一樣，仿佛能夠照進人的心底。
    宇智波鼬和他接觸以來，兩人一直都是疏離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可能讓他們像兄弟一樣。
    即使他們就是兄弟。
    他就像個陌生人一樣，負責保護他們，像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指點宇智波佐助成長，從來不會試圖靠近，兩人非必要甚至不會產生交流。
    然而在此刻，看到這雙眼睛，宇智波鼬卻主動走上了前，失控地蹲下來，抱住那不算健壯的身體，“佐助……”
    佐助……
    佐助啊……
    我的佐
    助啊……
    被這麽突兀地抱住，宇智波佐助本想掙脫，但是聽著那聲帶著哭腔的叫聲，他僵了一下，隨後放棄了掙紮，隻是任由宇智波鼬這麽抱著，仿佛想要從他身上汲取溫暖一般。
    但他也沒有安慰。
    無法安慰。
    宇智波佐助完全無法說出安慰的話來，冷漠得像個旁觀者，就好像正在抱著他流淚的並非是他的兄長，而永世無法超生的也並非是未來的自己一般。
    他本該見到宇智波鼬就恨不能衝上去報仇，聽到這個名字都激動的，然而似乎因為被阿皎帶走，他此時顯得尤為冷漠，仿佛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
    遇到另一個自己，讓他更加成熟。
    其他人也沒說話，隻有被一起抱在懷裏的乃柚有些不安的聲音。
    好在，宇智波鼬終究是一個沉穩的人，這種失態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鬆開宇智波佐助站了起來，“抱歉。”
    宇智波佐助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拍了拍乃柚的後背，將她放了下來。
    “會不會有什麽誤會我記得，他當初曾經說過，他此時待的地方人很多，大家也很好，他過得非常好……”
    一直沉默的千手柱間突然開口道。
    宇智波斑嘲諷地笑了笑，雙手環胸靠在門邊，“與其說，那是他此時的生活，不如說，那是他幻想出來的美麗。”
    隻有那小子一個人，並沒有其他，當時同樣參與了行動的人都沒有出事，隻是付出了一些代價，但那小子不一樣。
    他曾經說過，現在九尾的人柱力並沒有事情，那麽他必然就隻能是一個人。
    所謂的熱鬧與繁華，不過是他描述出來的畫麵而已，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實。
    宇智波一族向來是玩幻術的高手。
    宇智波鼬垂著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就如同對方曾經描述過的經曆一般，他曾經走遍世界，到處流浪，看過世界的美好，嚐過各地的美食……
    沒有一絲真實。
    也許他真的會去，就如同他和眼前的弟弟說過的話一樣。
    他真的準備去看看世界。
    隻是一切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而已。
    “斑大人，初代大人，你們該離開了。”
    這裏是佐助交給他的責任。
    是他的。
    宇智波斑注視著宇智波鼬，嗤笑了一聲失去了蹤影。
    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千手柱間看著宇智波鼬，最終似乎有些不忍。
    “那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們這些前輩沒有做好。”
    宇智波鼬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離開。
    他想，等到十年後，他會出發的。
    去看看世界吧。
    看看佐助曾經想要看，但卻沒能看到的世界，也許他真的可以聽到那一切。
    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