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克裏斯看著光屏上顯示的有關少年的資料，銀眸微垂，半晌，他伸出手想要關掉光屏上的資料。
    他的手指突然凝滯在空中。
    一種仿若熟透了的漿果，有些甜糜的氣息逐漸在房間裏蔓延開。
    克裏斯猛地閉上了眼睛。
    怎麽會這麽快……明明昨天才用了……
    身體裏升騰起一陣又一陣的熱潮。
    這感覺來勢洶洶，隻是一瞬間，就讓原本清醒的頭腦變得混沌無比，什麽也想不清楚。
    長而密的睫毛不住地顫抖，死死握著拳，忍受著後頸突如其來的，仿佛燒灼一樣的痛苦。
    修長的手指抓著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青年臉色蒼白，偏偏眼尾又染上濕紅，原本正坐的姿態也無法再維持，伏著椅子弓起了背。
    薄薄的唇已經被咬出了血。
    細密的冷汗從額角還有鼻尖沁了出來，那雙銀眸裏的冰被水霧覆蓋，變得有些朦朧。
    逐漸地，他因為無力支撐而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隻腦袋還靠著座椅。
    忍過去，忍過去，忍過去就好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典獄長，時間到了，您要現在審問那個犯人嗎？”
    山姆守在門口，等著裏麵的回答。
    然而，他等了很久都沒聽到聲音。
    他有些奇怪，於是又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這一次，他總算得到了回答。
    “十分鍾。”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隻是比平時要更低啞一些。
    山姆聽到這話便應了句是，然後坐到外麵去等了。
    冰冷的藥劑注入後頸的感覺並不好受。
    原本規規矩矩在腦後綁好的頭發早已經變得淩亂不堪，領口也被抓得鬆散，露出脖子下那還隱隱泛著粉的肌膚。
    從後頸流入身體裏的藥水就像是藏了數不盡的尖刀在裏麵，在身體裏流過的時候，仿佛要將每一條血管都切割開。
    但是，那讓他惡心厭惡的感覺也被這股痛意壓下，混沌的腦子逐漸變得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倒在地上的青年扶著桌子站起身，推了下臉上歪歪扭扭的眼鏡，走到牆邊按了下牆麵上的按鈕。
    房間裏的空氣被調換，那種甜糜的氣息被抽走，直至徹底消失。
    他走進休息室，將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擦掉，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藥劑用多了會逐漸產生抗藥性，他原本用的那種已經逐漸不起效了，所以蘭登才會給他新的藥。
    第一次使用新藥，難免會不太穩定，隻是他沒想到昨天晚上才用過，今天藥效就維持不住了……
    ——“最少要隔一天才能用第二支，不然會有很嚴重的反噬。”
    克裏斯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青年眼眸雖然冰冷，但眼尾濕紅，臉頰上更是有兩團紅雲，看起來……
    克裏斯厭煩地轉開了目光。
    他巴不得破壞掉這具讓他厭惡的身體，好讓自己擺脫掉那種仿佛沒有理智滿腦子都是混沌的野獸狀態。
    隻是……
    精神力的深處也隱隱傳來刺痛。
    身體怎麽樣他並不在乎，但是精神力……精神力絕不能出問題。
    克裏斯緊緊抿唇。
    半晌，他閉了下眼睛，拋掉腦海裏那些雜亂的想法，走到休息室的衣櫃前，換上了特製的隔絕氣息的衣服。
    他將頭發綁起，等到身體逐漸平靜，臉上的異樣消失後，才戴上手套，走出了休息室。
    身體裏還在持續地作痛，但比起剛剛那種感覺來說，疼痛並不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感覺。
    他打開門，看著站起來的山姆聲音淡淡：“去審訊室。”
    審訊室與監獄長辦公室在同一棟樓，克裏斯從電梯裏走出，走向審訊室。
    距離事件發生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恒星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上的星雲。
    審訊室有前後兩個房間，後麵的房間用來審訊犯人，前麵的房間則可以看到之前的錄像和進行監控。
    看到克裏斯走進房間，原本在監控房間裏的少年的獄警站起身行禮。
    克裏斯看著房間裏安靜坐著，臉色蒼白看起來還有些惴惴不安，還有些困倦的少年，道：“把他進去後的監控調出來。”
    獄警連忙按照他的話調出監控。
    克裏斯將監控看了一遍。
    從監控來看，少年被關進審訊室後，就什麽也沒做，從表現來看，少年從一開始好像還沉浸在害怕裏，在久久等不到人來訊問後逐漸變成了不安和焦躁。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辜被卷入這件事裏的受害者。
    ……
    監獄裏所有的門都是特製的，需要權限才能打開，而審訊室的門更是如此。
    一陣細微的嗡聲，屬於審訊室的大門被緩緩打開。
    唐今看過去，隻見穿著風衣的高挑男人走近。
    她假裝慌亂地低下了頭。
    雖然已經洗過手，但是水是沒辦法衝走血液留下的痕跡的，隻要隨便一個什麽檢測就能檢測出來她手上曾經沾過血。
    目前看來，這位典獄長可並不好對付……
    男人在她對麵坐下，那好聽的聲音卻是冷冰冰的：“抬頭。”
    唐今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
    她的睫毛還濕答答的，一雙水潤的綠眸可憐又無助，像是受驚的食草動物一般。
    現在不管仍誰來看，她都隻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克裏斯微微眯眸。
    雖然不管是從這個人的資料還是表現來看，都沒有殺掉那些人的可能，但。
    在星際監獄裏，沒有任何人的話是可信的。
    越是表麵看起來無辜善良的人，就越有可能是隱藏在暗處吐露毒液的毒蛇。
    唐今聽到那冷淡的聲音慢慢地問：
    “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他的問題簡單而直白，實際上，也不需要多複雜。
    唐今紅了紅鼻子，頂著克裏斯冰冷的目光磕磕絆絆地將澡堂裏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說到最後，從她眼眶裏掉出兩滴眼淚：“求求您不要懲罰阿多尼斯，他是為了保護我才會對那些動手的，如果不是他……”
    克裏斯看著少年哭哭啼啼的樣子，不由得皺了下眉。
    a區的犯人，理應是像基特·菲爾德那種，充滿支配欲與掌控欲，崇尚暴力，還經常自以為是的家夥。
    像少年這樣精致又柔弱，眼淚說來就來的還真是……沒見過。
    想起在資料上看見的名叫“今”的少年的基礎信息，克裏斯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眼鏡下的銀眸一眨不眨地觀察著少年。
    纖細的骨架，白皙的肌膚，還有那不自覺露出的柔弱的姿態……
    他眯了眯眸，抬起手朝身後做了個手勢。
    審訊室前的人看見他的手勢，頓時將房間裏的監控和錄像都關閉了。
    光屏上暗下，審訊室裏的一切都變得不可知。
    獄警們忍不住小聲交流：“典獄長又要親自拷問嗎？”
    “這個犯人看起來很弱啊，有必要嗎？”
    “誰知道呢，走吧，去外麵守著。估計今天晚上是沒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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