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很清楚，在這種幾千人級別的遭遇戰，先鋒大將被斬殺會是什麽結果。
    他們敗了。
    沒有主將的統率，軍隊戰力無法凝聚成一股繩，再打下去隻會敗得更慘，總不能讓董卓親自上陣吧？
    萬一自家主公也被斬殺，那就得不償失了。
    也許鬥將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董卓以前一直對李儒言聽計從，這次卻是猶豫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將洛陽和羽林軍拱手相讓？”
    李儒自信一笑：“主公放心，即使讓劉備先得洛陽，他也絕不敢輕易調用羽林軍。”
    “為何？”
    “想讓一直軍隊歸心談何容易，據在下所知，如今何進與蹇碩皆亡，羽林軍和並州軍不會那麽容易融為一體。”
    董卓頓時恍然大悟，他也是帶兵之人，自然清楚一支剛加入的生力軍很難迅速融入主力。
    因為不管把它放在哪個位置，你都要擔心他嘩變的問題，一旦出現意外，戰局會瞬間逆轉。
    之前雙方都在爭取羽林軍的立場，如今劉備一方將何進與蹇碩算計致死，等同於把桌子掀了。
    也就是說，最後決定勝負的還是並州軍和西涼軍，而勝利者才有資格享受這份果實。
    李儒抬頭望向遠方，而遠方的郭嘉也在眺望著夜色。
    兩人離得很遠很遠，又隔著濃厚的夜色，卻像是都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
    郭奉孝，是你麽？
    李儒從洛陽城內的種種變故，推斷出這是郭嘉的手段，因為劉備麾下也隻有他喜歡劍走偏鋒。
    董卓沉聲道：“傳我將令，徐徐退軍。”
    西涼軍雖然因為華雄之死處於劣勢，但董卓還在，不至於一敗塗地，在付出一定的傷亡後，緩緩退出了戰場。
    “將軍，西涼軍退了，要不要乘勝追殺？”
    關羽麾下宋憲注意到西涼軍開始撤軍，於是上前詢問。
    關羽沉吟道：“追，但不可莽撞，以免中了埋伏。”
    西涼軍很強，雙方戰力幾乎持平，若非他斬殺敵將，這一戰勝負難料。如今敵方雖然敗退，但還沒達到潰不成軍的地步。
    如果貿然追擊，非但吃不掉這支軍隊，反而容易被後麵趕來的西涼大軍包圍。
    他隻需要將對方趕出京師方圓幾十裏的範圍，維持這勝果就夠了。
    關羽看向趙雲：“子龍以為如何？”
    趙雲點頭：“善！”
    白衣染血，風采依舊。
    西涼軍的確和以往麵對的所有對手都不一樣，這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太著急反而容易咬崩牙齒。
    經過幾個時辰的交戰，西涼軍死傷將近八百人，而並州軍也付出了五百多人的傷亡，隻能說小勝。
    ——
    “陛下的去向找到了，隻是……西涼軍和並州軍都到了，雙方在北邙山大戰，此時多半已經分出勝負。”
    此時已近淩晨時分，袁紹及一眾心腹卻徹夜未眠，許攸將獲知的消息告知。
    他猶豫片刻，又補充道：“據敗逃將士所述，顏良文醜二位將軍俱已被關羽趙雲所斬。”
    袁紹一聽頓時氣血上湧，銀牙緊咬。
    “此事當真？”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果斷認定這是妖言惑眾，吾有上將顏良文醜，天下無敵。
    可是在親眼目睹那位白袍小將把文醜逼得手足無措後，他改變了想法。顏良文醜的武藝固然是一流，可並非最頂尖之將。
    不是他們不夠強，而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下不敢輕易下定論。”許攸見他反應，雖然心中認為顏良文醜的確已經戰死，嘴上卻不敢把話說死。
    袁紹重重呼出一口氣。
    “想來那將士也不敢撒謊，若是顏良文醜並未戰死，也不會至今未歸。”
    郭圖暗自感歎，劉備麾下猛將何其多也，而且對方崛起之快讓人難以置信。如果能在洛陽爭奪戰擊敗董卓，劉備就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諸侯了。
    兄長，你倒是沒看錯人。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平複心境後，袁紹詢問道：“依二位看，我等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二人對視一眼，齊聲道：“離開京師。”
    這一次，二人出乎意料的達成一致。他們都很清楚一個問題，袁紹如今最缺的是一塊地盤。隻有擁有了地盤，他才能招兵買馬，加入這天下的大棋中。
    洛陽不可能成為袁紹的地盤，因為他手中隻有三千兵馬，四世三公的名望顯然不能幫助他收服其他羽林軍。
    即使勉強收服，其他人多半也是各懷鬼胎，隨時可能有倒戈的風險。
    袁紹見二人難得意見一致，自身頓時也有了外放的心思，嘴上卻歎道：“隻是就這麽放棄京師，心中總有些不甘。”
    許攸正色道：“主公留在京師毫無意義，不如趁早抽身而退，尋一處安身立命之所。”
    郭圖亦是點頭：“在下認同子遠兄的看法。”
    袁紹忽然笑道：“說來也奇，孟德前幾日來了一封信，教唆我趁亂收編羽林軍，聲稱會奉我為尊，並出兵相助。”
    許攸聞言毫不猶豫的說道：“曹阿瞞居心不良，主公切不可輕信。他自己在陳留招兵買馬壯大實力，倒是讓主公以身犯險，其心可誅。”
    誠然，袁紹在京師有數千兵馬，可以緊鎖城門不讓並州軍和西涼軍進入，不過這隻是暫時的。
    一旦雙方的大軍抵達，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反而會被雙方恨上，有性命之危。
    通俗來講，曹操這是要利用袁紹惡心一下劉備和董卓，代價是袁紹可能被兩人打死。
    袁紹笑罵道：“這曹阿瞞還是一如既往的奸詐。”
    隨即又擺正臉色，看向二人。
    “二位誰願出使，為我求得渤海太守之職？”
    他們事先早已達成一致，將選擇渤海作為跳板，再徐圖冀州。
    至於出使的對象，這取決於劉備和董卓哪一方能打贏。天子在誰手中，他們就和誰談判。
    想必那二人也樂意看到他離開京師，如若不答應，那就索性給他們添一些麻煩。
    “在下願往。”
    郭圖上前，許攸沉默，顯然兩人已經達成無言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