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看到長安寫出來的“長安”之後康熙陷入了沉默。
    長字或許是簡單些的緣故,下手力度雖然重了一些，每一筆看起來都很圓潤，但至少還能看出“長”字的雛形。
    可這“安”字就糊成了一團,隻能看到上頭稍微冒出來的一個點以及下方的兩條尾巴，其餘的筆畫全部黏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康熙看著他完成的，可都看不出來這個字是什麽字。
    等到長安寫完,康熙禦用的毛筆也已經被長安戳得毛都炸開了,上頭沾滿了墨漬。
    偏偏長安還十分滿意地看著康熙，一副求誇的模樣：“阿瑪,長安寫完了。”
    對上長安那雙燦若星河一般的眼眸,康熙責備的話哪裏還能說得出口，硬著頭皮誇道：“長安真棒，每個字都十分的...嗯...圓潤,果然是字如其人。”
    “字如其人什麽意思？”長安不懂圓潤是誇他好還是不好，對後邊的那句更是不解。
    “就是寫出來的字和長安一樣，都很嗯...好看。”康熙努力的組織語言，略有些蒼白地解釋道。
    “長安的字和長安一樣好看。”長安很喜歡康熙這個解釋,晃晃小身子,開心地說道。
    康熙輕咳一聲,掩飾自己險些露出來的笑意,對梁九功說道：“把這幅字收起來，長安寫得這麽好,可不能損壞了。”損壞了將來可就不能拿來“嘲笑”長安了。
    “長安先給哥哥看，再收起來。”長安攔住梁九功的動作,將宣紙小心地拿了下來,折好,往皇子們的住所跑去。
    康熙寵溺地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孩子，總是風風火火的。”
    “十五阿哥正是活潑的時候，奴才瞧啊，活潑些才好呢。”
    “朕隻希望長安能一直健健康康地長大。”康熙緩緩道，倘若在此基礎上能再勤快些就更好了。
    康熙對上長安亮晶晶的眼睛都不忍心說這字有任何的不好，皇子們更是變著法誇長安，幾乎都要將長安寫的字誇出花了。
    就是讀書寫字最為較真的胤禛都是誇了又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胤禛真的覺得長安寫得不錯，至少長字是能夠認出來的，安字雖然糊成了一團，還是能稍微辨別出來，畢竟是第一回寫，再練練能寫得更好。
    於是胤禛將長安留在了書房，帶著長安練字，直到長安說自己手累，胤禛這才意猶未盡地鬆開了長安軟乎乎的小手。
    才剛鬆開，胤禛沒忍住抓了回去，將長安的小手放在手心中揉捏。
    長安也乖乖地任由胤禛揉捏，躺在他的懷裏閉目養神。
    “長安，長安？”胤禛玩著玩著玩上癮了，再低下頭的時候長安已經仰著頭睡著了，嘴角還留下了可疑的透明液體，胤禛不由得笑道：“小懶豬。”
    胤禛帶上長安拿來的宣紙，抱著長安送回了康熙的住所。
    “睡著了？”康熙抬起頭就見胤禛橫抱著長安走進來。
    “方才兒臣帶著他練了會字，興許是寫累了。”胤禛目光變得柔和，連帶著冷硬的麵龐都變得柔軟。
    康熙示意他將長安放到床上蓋好被子，之後示意胤禛留在屋子裏，和他聊起了一些政事。
    胤禛今年已經有十五歲，按照滿族人的算法，已有十六，胤禔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娶妻並且正式參與政事，被康熙指派掌管鑲藍旗。
    胤祉的情況也與胤禛相差不大。
    之所以康熙遲遲沒有讓兩人結束在上書房的學習之旅主要有兩個方麵的考慮。
    一是因為太子尚未娶妻，除去胤禛比較特殊，早前就因為孝懿皇後的緣故越過上頭兩個哥哥娶妻外，作為太子的弟弟的胤祉需要等到太子娶妻之後方能娶妻。
    正所謂先成家再立業，這一點在皇子們身上也是能體現的，胤祉一日不娶妻便一日不能入朝為政，為此榮妃沒少操心，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暗腦皇上為太子選了這麽個無福的太子妃，連累的胤祉遲遲不能成親。
    胤祉未能成親參與政事，胤禛這個做弟弟的總是娶了妻當然也就不能越過胤祉。
    二是因為先前索額圖對長安動手腳，康熙一怒之下便將索額圖一家子都貶為平民，太子也因此失去了最大的臂膀，赫舍裏家沒了索額圖，大族底蘊猶在，卻遠不如索額圖在時那麽地有威望，頗有幾分落寞的趨勢。
    加上前朝軍功貴族一直對康熙強硬地立下太子不滿，明麵上處於中立地位的軍功貴族已經開始暗地裏關注康熙其餘的皇子，這給了太子不小的壓力。
    因此太子在前朝的地位並不穩固。倘若胤祉和胤禛在此時入朝參政，會再次使得太子地位動搖，這是康熙不願意看到的，太子是儲君，是國本穩固的重要一環，康熙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經過這兩方麵的考慮，康熙這才決定等到太子正式娶妻，取得瓜爾佳氏一族完全的支持，地位穩固之後再讓胤祉和胤禛兩人入朝參政。
    隻不過不入朝參政並不意味著胤禛不能了解朝廷相關的政事，康熙偶爾會將政事布置成皇子們的作業，讓他們寫出一道策論來，再進行評判。
    ——
    行船的速度不快，在出發的第十天，康熙來到了第一個目的地，山東曲阜。
    曲阜乃是孔老夫子的故裏，曆朝皇帝皆推崇儒家思想，格外敬重孔子，康熙也不例外，先前南巡的時候就親自到曲阜接見孔子後人衍聖公孔毓圻，更是下旨修建曲阜的孔廟。
    今年年初之時，曲阜的孔廟剛修建而成，康熙便派胤祉帶著胤禛與胤祀一同代表皇家前往曲阜祭孔。
    如今南巡路過曲阜，康熙為了表示對儒家文化的尊崇以及對孔子本人的敬意，自然是要帶著皇子們前往孔廟祭孔。
    山東比起京城氣候更加暖和，長安穿的衣服也少了些許，更顯得整個人是實心的圓潤。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緊隨在康熙身後，乖巧地下了船，又上了馬車，隨著康熙來到臨時居住的行宮。
    第二日，修整完畢的康熙穿上隆重地朝服，帶著同樣穿著朝服的胤禔和穿著吉服的胤祉等人一同驅車前往孔廟。
    康熙親自來到孔廟，衍聖公孔毓圻自然是早早地來到了孔廟前，迎接康熙的到來。
    到了孔廟的正門，康熙便讓人停車，牽著長安的手親自走進孔廟，身後跟隨者胤禔等人。
    或許是被提前告知今日要前往的地方的特殊性，長安學著康熙嚴肅的模樣，亦趨亦步地走進孔廟。
    進入孔廟之後小孩子的好奇心作祟，長安腦袋雖然有意地控製腦袋，避免產生大幅度轉動，眼珠子卻在轉個不停。
    曲阜的孔廟經過曆朝的修建，規模很是龐大，再有前兩年康熙下令的翻修，如今的孔廟看起來，雕梁畫棟，巍峨壯麗。
    穿過大成門，裏頭便是大成殿，大成殿是孔廟的主體建築，麵闊九間，進深五間，黃瓦飛彩，鬥拱交錯，前簷十柱深浮雕雲龍紋，每柱二龍對翔，精美絕倫又栩栩如生。1
    整體豪華程度甚至不弱於皇宮。
    大成殿正中供奉著孔子的塑像，七十二弟子及儒家的曆代先賢塑像分侍左右。
    在進入其中之前，康熙便將長安交給了胤禔帶領，自己站在了孔子的塑像之前，鄭重其事地向孔子塑像行三跪九叩大禮，執弟子之禮，親自祭拜孔聖人，可見康熙對孔子的敬意。
    皇子們早已經向長安講述過和孔子有關的故事，長安知道孔子乃是“萬世師表”，正在學習的《論語》記載的是他這一生說出的極具教導意義的話語。
    無論是皇子們還是康熙，話裏話外都是對孔聖人的敬意，長安不免也受到了他們的影響，自從進入到大成殿，便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胤禔的身邊，跟隨者康熙的動作進行三跪九叩。
    受到小身板的限製，長安腦袋磕下去之後再起身的時候就格外的艱難，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剛站好，康熙又再度叩首，長安反映了一下，慢半拍這才跟著叩首。
    最後還是胤禔憋著笑，偷摸地提溜長安的衣領，這才幫著長安順利地起身。
    長安轉頭對著胤禔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剛想開口又瞥到康熙的身影，趕緊捂住嘴巴，朝著胤禔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繼續規矩地站在康熙身後，看著康熙給孔子的塑像上香。
    祭禮結束，康熙被衍聖公孔毓圻請到詩禮堂之中，雙方進行友好親切的溝通。
    至於長安等眾皇子，將由其他孔子後人帶領著參觀孔廟。
    走出大成殿，站在大成殿外的石階上，長安往後一看，就注意到了掛在大成殿外，大成殿怕牌匾底下橫掛著的“萬世師表”的牌匾。
    “大哥，那是阿瑪的字！”長安驚呼道。
    他從小跟在康熙身邊長大，自己的字寫得馬馬虎虎，卻能一眼就認出康熙那還比起現在多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字體。
    “這是汗阿瑪在康熙二十三年的時候為孔老夫子題的。另外還寫有祝文，文中寫道，“開萬世之文明，樹百王之禮儀””胤祉文學才能極佳，對康熙所撰的文章，無論是什麽時候撰寫的都如數家珍。
    離開孔廟之前，康熙大手一揮，再度免了曲阜一年的稅收。
    既是為了表達自己對孔聖人的尊崇，康熙在曲阜一待就是三日，這三日中康熙夜夜與孔家後人秉燭夜談，探討對《大學》、《中庸》等著作的認知和理解。
    為此康熙難得地將長安交給了幾位皇子，讓長安晚上跟著皇子們睡。
    於是在康熙見不到的角落，皇子們為了爭搶長安展開了新一輪的“鬥爭”。
    作者有話說：
    注1：孔廟的相關描述以及建築規模都是在網上查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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