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方剛勉強吐出幾個字，發出的聲音已經不是自己的，聽不出到底是誰發出的動靜，簡直難聽到了極點。又睡到天亮，方剛才能在秦先生的幫助下坐起來。秦先生說，昨天那幾名村民都是住在距離那片山坡墳地最近的村子，又告訴方剛，他前天晚上走路找到村子求助，有戶村民的親戚開車來串門，晚上在村中留宿，聽到後就開車著帶秦先生和兩個人來接方剛。到地方看見方剛坐在車裏，昏迷不醒，而車中開著暖風。
    秦先生說：“太奇怪了，兩年前，我老婆一個人冬天的時候在車裏等我，怕冷就開了暖風睡覺，結果差點中毒送命，從那以後，我就讓4s店工程師把暖風的電路弄斷，怕再出現這種意外。可我們找到你的時候，我車裏的暖風居然開著！”
    方剛問：“你是說，我是中毒？”
    “對！一氧化碳中毒！”秦先生肯定地回答，“可後來我又去打開汽車暖風，根本就不能開，你說怪不怪！”
    這時，方剛感覺後背很疼，就讓秦先生幫著看看。他說：“我的天呐，方老板，你的後背是怎麽回事，全都又紅又腫，是褥瘡嗎？”還用手機拍下照片讓方剛看。看到這些照片，方剛心裏更加疑惑。
    在醫院住了三天，每晚方剛都會做夢，夢見自己身在水中沉浮，而泰國仔站在岸邊，靜靜地看著自己在水中求救，不停地問：“你會騙我嗎……”
    第三天中午，醫生才讓方剛出院，秦先生墊付的醫藥費，接回家後，剛進房門，秦先生的女兒小囡看到方剛就開始大哭，往臥室裏躲，好像見了鬼似的。方剛拿起胸前的五毒油，看到油的顏色偏深，就知道自己身上有殘留的陰氣，很明顯，那天晚上絕對不隻是一氧化碳中毒那麽簡單，因為秦先生也說過，他的車早就弄斷了暖風線路。如果說隻是做夢，但後背的紅腫也很可疑，在“夢中”方剛最後從那座山坡往下滑，全靠後背來支撐。
    為了不對小囡有影響，方剛讓秦先生還是帶他去之前那家旅館。到了下午，阿讚久已經飛到杭州，因為方剛行動不便，秦先生就開車去杭州接。方剛怕他接不到人，不但給了電話號碼，又在本子上寫下泰文的“阿讚久”這個詞，讓他到機場後買個接機牌，照貓畫虎寫上就行。
    躺在旅館的床上，方剛反複回憶幾天前那段“夢境”——反複出現的路人、空中的男人巨吼、黑色的無字牌樓、奇怪的香氣、忽快忽慢的河流、對岸的大片紅色、幾個曾經接觸過的人、泰國仔的那番話、高不可測的大山……他怕忘記，就全都記在本子上，尤其是跟泰國仔的那番對話。
    給仇老師打電話，將經過全講了一遍。仇老師半晌才說：“你走陰了。”
    “走陰？”方剛連忙問，“是不是你以前說過的過陰？貝姆也做過這種夢！”
    仇老師回答：“沒錯，人在過陰的時候就是處於昏迷狀態，在別人看來就是在睡覺，你也是。”
    方剛問：“怎麽能確定是在過陰，而不是因為中毒導致的昏迷呢？”
    “就從你那段夢境，我就能判斷出是過陰，”仇老師說，“其實你嚴格來講都不能算是過陰，而是中陰身。”
    方剛連忙說：“中陰身？那不是死人嗎？”
    仇老師哼了聲：“你以為那段時間你是活人？那個時候其實你已經中毒死了，但還沒有完全死透，也就是說，你的魂魄已經離開身體，但因為特殊原因，最後你的魂魄又回來了，運氣真是好。”
    “我的魂魄離開身體？”方剛大驚，“那死了怎麽還能活過來？”
    仇老師說：“這邊馬上要上課，等你從浙江回國，我再給你好好講吧。”方剛還要問，仇老師已經把電話掛斷。
    方剛大腦一片空白，心想之前他以為在車裏一氧化碳中毒，是在昏迷，秦先生和村民將自己及時送到醫院搶救，才算撿了條命。可現在按仇老師的說法，自己居然已經死掉，但又怎麽能夠複活，哪來這麽大法力？
    雖然有疑問，但方剛也知道不是一兩句就能講得清，隻好等著。傍晚時分，秦先生已經開車把阿讚久從杭州接到湖州，在旅館見到方剛，阿讚久就說：“那天發生的事，秦先生已經跟我說過了，你身上現在還有陰氣。”
    “怎麽辦？”方剛問道。
    阿讚久想了想：“既然你已經恢複神誌，就暫時不用擔心，這些殘存的陰氣應該是你那幾天魂魄離體、到過陰間而造成的，晚上我給你先驅邪試試。”方剛連連點頭。
    秦先生說：“語言不通真是別扭，要不是有接機牌，我都找不到人！後來我找了個懂泰語的空姐，才幫我們簡單交流了一下。”方剛笑起來，說你們浙江話同樣讓我聽不懂。
    阿讚久先跟秦先生回他家，看了小囡的情況，阿讚久告訴方剛，這屋裏有兩個陰靈，一男一女，簡單溝通後得知他們死的時候都是六十多歲，已經去世幾十年，住的地方距離公路不遠。長年無法投胎，導致怨氣越來越大，
    當晚，阿讚久先給方剛做了法事，用經咒驅散體內邪氣。至於小囡的事，要再去那片山坡墳地解決。方剛當然不敢再去，秦先生的車也不敢再坐，隻好留在旅館。阿讚久跟著秦先生一家三口，開車再次回到舊地。因為小囡年齡太小，不能用經咒讓那一對老年夫婦附在她身上講話，否則有可能使陰氣過多地侵入小囡的魂魄，造成後遺症，隻好先找到老年夫婦的墳墓。
    說來也怪，那座墳正是當時方剛以五毒油定位，再在小墳包上插粗樹枝的。阿讚久在墳前與這對老年陰靈溝通，得知他們夫婦當年辛苦把四個孩子帶大成人，後來四個兒女陸續離開村子，到大城市做工、生活，而老夫婦留在農村，直到去世。因為無緣投胎，隻好長久地留在陰間。解放後開始幾年，四個孩子還經常回來祭拜，漸漸就沒有了，老夫婦得不到供品，在陰間無衣無食，非常難熬，很傷心也很生氣。
    於是，老夫婦的陰靈就經常在附近徘徊，希望遇到好心人路邊施食。偶爾有時候，會有人在祭拜自家亡者的時候，把剩下一些祭品撒在山間，給孤魂野鬼取用。但老夫婦年紀太大，根本搶不過那些死的時候隻有四五十歲甚至更年輕的鬼。但它們隻有這一條路，近二十年間，連這種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
    那天晚上，老夫婦在附近徘徊的時候遇到小囡大便，它們非常憤怒，覺得在陰間得不到衣食已經很慘，現在還要接近這種汙穢的東西，於是就附在她身上，回到湖州。在湖州的時候，小囡吃的東西，老夫婦也能感應得到，就更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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