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麗莉沉思片刻，接著說道：“老楊，你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情。
    給我的感覺是，如果我不答應和你交往，你就不會讓我得到江機集團這個項目，我的理解沒錯吧？”
    老楊一邊招呼服務員來續茶水，一邊對範麗莉說道：“我希望，你能理解這完全是一種巧合。無論是項目的進展，還是我對你的感情進展，正好同時都走到了關鍵的一步。”
    “那能不能先把感情的事放一放，等項目結束之後再說？”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把兩件事情扯在一起。感覺這是對感情的褻瀆，難道你不覺得嗎？”
    老楊聞言，旋即笑了：“範麗莉，我想你不可能不明白吧，如果我一開始不是出於對你的感情，怎麽可能花費這麽多心思幫你爭取這個項目？在我這裏，早已把對你的感情和這個項目綁在一起了。”
    範麗莉長長歎了一口氣：“老楊，多謝你對我的好意，我真的沒想到、也很抱歉事情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我不想欺騙你，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利用你，所以，我想把話跟你一次說清楚。
    首先，我跟我男朋友之間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拆散不了的。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和我男朋友分開，為了他，我甚至什麽都可以放棄，我曾經已經這麽做了，現在和今後也會這麽做的。
    作為一名mbi的銷售代表，我當然很想得到江機集團的合同，但我絕對不會為了一份合同就什麽都可以放棄，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我範麗莉付不起。”
    “付不起？代價？什麽意思？”老楊狐疑地看著範麗莉，過一會兒才說：“難道你是擔心，即便你做了我的女朋友，我也未必能幫你拿下合同吧？既然如此，那我覺得我有必要把一些情況跟你說清楚。
    剛才我講過一句話，想讓誰成未必一定能成，那隻是一句謙詞。
    事實上，隻要我想讓你成，你就一定能成。
    這麽對你說吧！本來我明年結束掛職回到部裏，一定能當上一個核心處室的正處長。
    結果這次回來，有關領導和我談話，那個處長的位子已經另有人選，部裏隻能給我一個正處級調研員的位置。
    你應該知道，調研員隻是一個有級別待遇但沒實際權力的位置，下一步怎麽走隻能看機會了。
    恐怕得再熬一陣子，等到有一天處長位子騰出來才能給我，要不然將來升副司的可能性就很低了，頂多熬成副巡視員退休。
    我當時一聽，頓時有了情緒，但領導說沒辦法，要不然肯定不會這麽安排。
    領導問我有什麽要求沒有，無非就是想讓我挑選一個吃香的部門，或者出國轉轉。
    我告訴領導，我沒有別的要求，因為江機集團這個項目是我推薦到部裏來的，我想對它負責到底，希望最後的選型和審批，能由我說了算。
    領導二話沒說就同意了。他是求之不得啊，什麽都不用他出麵，就輕輕鬆鬆把我擺平了。
    範麗莉你明白麽，這意味著什麽嗎？我是為了你，才用我個人的前途換得這個項目的決策權。
    你說，我為此付出的代價大不大？你覺得我就能輕輕鬆鬆付得起嗎？”
    範麗莉聽老楊這麽一說，頓時沉默了，無語了。
    許久過後，她才搖了搖頭說道：“你用你的前途去換取這個項目的決策權，現在又要用項目的決策權來換取我的感情，這些都是不對的，都不應該發生。
    這樣的感情隻會變味兒，就像現如今這個項目已經變了味兒似的。
    老楊，這樣的感情我範麗莉不要，這樣的項目我也不要了。”
    “範麗莉，你什麽意思？”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了，這個項目我不能要。”
    “你，我都已經為你把一切安排妥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項目你不要了？
    你是不是覺得，即便你用這種辦法拒絕我，因為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所以我還是會把合同給你？”
    “不是，老楊，你理解錯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更不了解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
    我老實告訴你，我男朋友大學畢業四年多了，到現在還沒有工作，即便如此，我也不會用任何東西來交換我對他的感情。”範麗莉站起身子開始收拾東西：“我現在回去就跟老板說，把這個項目轉給其他人做，合同最終簽不簽，和我沒有任何名與利的關係。
    同時我可以向你保證，即便你把合同給了mbi，我也不會從中得到一分錢的好處，即使公司要給我，我也絕對不會要一分錢的。”
    “你這是幹什麽？你別走！”老楊旋即按住範麗莉的手。
    範麗莉把手掙脫出來：“老楊，我不想欠你的情，我承受不起，也還不起！即便不是為我男朋友，即便隻是出於我的自尊心，我也不會接受你這樣居高臨下的施舍，更不會接受你用一份合同對我的誘惑甚至要挾。”
    “你為什麽這樣想呢？這明明是出於我對你的一片真心實意，為什麽要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把這件事情想成如此肮髒？”老楊一臉痛苦地連聲發問。
    “我不得不這麽想，我必須這樣想！”範麗莉眼圈紅了，她捂住嘴怕自己哭出來，強忍一下才又說：“要不然我怕我會動搖，但你別誤會，絕對不是為了感情，而是為了這個項目……”
    老楊歎了口氣說道：“這樣吧，咱們先都冷靜冷靜，我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突然演變到這個地步……”
    範麗莉說：“好吧！我先走了，我還得趕回寧城。”
    “別啊，不是說好你要請我吃晚飯的嘛，想說話不算數？”老楊顯然是在用另外一種語氣試圖挽回緊張的氣氛。
    範麗莉苦笑一下：“你覺得現在還能吃得下去這頓晚飯嗎？謝謝你請我喝茶，再謝謝你上次的燒雞和洋河。
    很抱歉，我實在沒辦法兌現剛才的約定了，在我做不到能像原先那樣麵對你之前，咱們就不要再見麵了。”
    “別啊，算我錯了好嗎，都是我的問題。就權當你把這盤開心果給我以後，我什麽都沒說，把這段抹掉，咱們一切照舊，還像之前那樣，行不行？”
    “老楊，別自欺欺人了，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咱倆之間的關係已經回不去了，再也沒法自在隨意地像曾經那樣聊天了。
    你比我大十二歲，肯定更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不滿足於已經擁有的、而想要進一步索取更多的話，那就要做好準備，有可能連曾經擁有的也要徹底失去。”
    “得隴望蜀，結果滿盤皆輸。”老楊自嘲道：“這就是俗話說的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
    範麗莉被老楊這句話逗笑了：“你也用不著這麽挖苦自己。真的老楊，我心裏是感激你的，但與其說我不知道如何麵對你，其實是我不知道如何麵對我自己，我實在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明白，明白，過不去就別過，我不想勉強你，也不想看著你勉強自己，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說到這兒，老楊想再握一次範麗莉的手，但就在他剛抬起手的那一刻，猶豫了一下，隻在褲子兩邊蹭了蹭，終究沒敢伸出來。
    從範麗莉走出燕京飯店到上車的那一刻，她始終沒有再回過頭看老楊一眼。
    看著範麗莉坐上出租車離去的背影，老楊一臉寫滿了沮喪，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當天晚上，範麗莉乘坐最後一班飛機從燕京趕回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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