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賈一民前來興師問罪的這些人，本來已準備好與梁明或者周海洋對峙，他們義憤填膺要捍衛的既是賈總，也是華宇集團。
    雖然他們無法接受沒有賈總的華宇，但他們自始至終從未想到要與方啟東當麵對壘。
    因為在眾人心目中，方啟東就代表著華宇，身為華宇的人，豈能與代表華宇的方啟東為敵？
    假若方啟東此時此刻真的應聲出現在門口，這些人將如何麵對？如何自處？
    想到這裏，一陣漫長而無聲的僵持，終於被默默地打破了……
    賈一民一方的陣營裏，有的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轉身退出了。
    有的人溜到了洗手間，有的人幹脆下樓去了，也有的人埋頭挪到人牆邊緣、貓腰側身鑽了過去，不發一語的走進公司的辦公區。
    一時間，人牆外麵竟然隻剩下形影相吊的賈一民，孤零零一人站著。
    賈一民環顧了四周，發現左右和身後居然空無一人，又看看麵前的保安人牆以及人牆後麵的眾人，他的表情頓時顯得有些悲壯，聲音變得蒼涼了許多。
    他大聲喊道：“姓方的，華宇不是你一個人的華宇，你這是在搞政變、排斥異己！”
    此時此刻，周海洋決定不能再回避了。
    他不忍心看到賈一民這副樣子，也不想讓員工繼續耳聞目睹在華宇史上這難堪的一幕。
    他一邊擺手示意員工回到各自崗位，一邊從辦公區走到門口。
    隻見他撥開梁明等人站立在保安身後，隔著一位保安的肩膀與賈一民四目相對。
    就在這一瞬間，周海洋仿佛又回到了他大學剛畢業的那年……
    那天，他正準備給美國的幾所大學寄留學申請資料，站在203院附近那家郵電局營業廳外麵的台階上，與賈一民不期而遇。
    他又想起賈一民把自己使用的尋呼機交托給他的時候。
    想起賈一民諄諄教導他飛機上的廁所分男左女右。
    想起賈一民豪爽地讓他把華北和華南兩個大區的管理權也拿去。
    想起賈一民在集團成立大會上，打趣他為了生意連姓都不要了……
    而賈一民此時此刻的心情，和周海洋一樣千頭萬緒，難以言說……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直到有一個人出現在賈一民的身邊。
    來人是老徐，賈一民扭臉看了他一眼，梗著脖子質問道：“華宇是我一手創立的，憑什麽不讓我進去？！老方呢？！”
    老徐心平氣和地說道：“方總在隔壁科貿中心要了間會議室，他一直在等你，我現在就領你過去。”
    上到科貿中心三樓，賈一民被領到一個房間門口，裏麵坐著方啟東和一位中年人。
    老徐把賈一民讓到對麵坐下，自己繞過桌子坐在方啟東的旁邊。
    方啟東麵無表情地說道：“老賈，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姚律師，華宇集團的法律顧問。”
    賈一民冷笑一聲：“老方，我怎麽從來沒聽說咱們華宇請過法律顧問？”
    不僅事實確如賈一民所說，而且這位姚律師也並非律師。他是華東政法大學的一位副教授，和方啟東算是朋友，也是為數不多的方啟東認識而賈一民不認識的人。
    事發倉促，方啟東還是在報警後被警方提醒，才知道這種事情應該由律師介入。
    正值元旦假期，不知道去哪兒聯係律師，隻好找到姚副教授。
    姚副教授一再推托，但方啟東再三懇求，並強調一句話不用說，隻要全程端作莊嚴不可侵犯狀即可，人家這才肯來。
    方啟東不想和賈一民糾纏，直截了當地說：“老方，你違反公司高層戰略決策，涉嫌私自挪用公司公款，從事未經公司批準的商業行為，私下聯絡公司所轄渠道代理商，倒賣來路不清的貨品為你個人牟利，你的這些行為已經嚴重損害了華宇集團的切實利益和企業形象。
    經公司領導層研究決定，並上報研究院和區裏，從1992年12月31日起，解除你與華宇集團的聘用合同，將你開除出華宇集團。
    你的個人物品，稍後會由行政部整理後交給你，從現在開始，你與華宇集團就不再有任何關係！”
    賈一民聞言，騰地站起身，指著方啟東喊道：“一派胡言！你根本沒做任何調查，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麽！當然，你也不在乎真相！”
    坐在一旁的老徐忍不住接了一句：“那你說說，真相是什麽？”
    方啟東立刻扭頭瞪了老徐一眼，老徐頓時明白自己冒失了。
    賈一民接著說道：“涉嫌私自挪用公司公款，什麽叫涉嫌？證據呢？我到底挪用了沒有？
    我告訴你，沒有！進這批貨的錢是我找到我在溫城老家的堂兄賈一平，由他替我籌集到的一千多萬，華宇的資金我一分錢都沒動，也絕對不會動！”
    老徐聞言，忍不住偷偷瞟了方啟東一眼，卻見方啟東完全無動於衷。
    賈一民繼續說道：“沒錯，我確實是違反了你的決策，我確實是未經你批準就幹了，我確實是私下聯絡了代理商。
    但我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用事實來證明你方啟東的決策是錯誤的，證明這筆生意該做也能做！
    我要讓你親眼看見，這批貨可以很快就走的幹幹淨淨。
    事實上，根本不存在你所說的跌價，甚至賣不出去的風險。
    圖便宜買這些386雜牌機的客戶，原本也不會買價格貴得多的ph486新款機型。
    這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群體的客戶，所以老方你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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