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曉虹躡手躡腳走回床邊，慢慢躺在周海洋的身邊。
    試探著從身後摟住他的身子，眼淚卻依然忍不住，一滴一滴流到他寬厚的脊背上。
    ……
    周海洋一如既往，不到六點就醒了。
    他輕輕的把裴曉虹的手臂從身上挪開，轉過身子細細端詳著還在酣睡中的她。
    看了一會兒，便忍不住探手過去捋一下她的頭發，然後伸出手在她身上恣意逡巡著。
    慢慢的，裴曉虹先是下意識地蜷縮著身子。
    逐漸的，又將身體慢慢的舒展開來，但依舊閉著眼睛。周海洋能看到她的長睫毛在簌簌顫動著。
    接著，周海洋又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愛撫了一陣後，忽然間故意停住了手。
    裴曉虹的眼睛旋即睜開了。
    隻見周海洋正似笑非笑看著她，便雙手一下子箍住他的脖子，低聲說道：“等了你一晚上了……”
    “是邊睡邊等嗎？”
    裴曉虹點了點頭。
    “可是你睡得比我香多了。”周海洋笑著說道。
    “那是因為等累了。”裴曉虹說完，就把周海洋往自己身上拉了過來，然後再次閉上眼睛，敞開身心，做好了再次接納他撫愛的準備。
    這一回，周海洋終於得心應手，不僅有所建樹，而且無師自通……
    一陣子之後，他從裴曉虹的身上翻下來，仰麵躺著，心滿意足的長籲了一口氣。
    過一會兒，不見動靜，周海洋這才扭過頭看向身邊的裴曉虹。
    隻見她仰麵朝天躺著，眼睛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忽然，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滾了下來，擦過耳垂落在枕巾上。
    周海洋見狀，頓時嚇壞了，連忙問道：“你怎麽了？覺得不舒服？”
    裴曉虹眼裏閃著淚光，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周海洋頓時緊張了：“那是……失望了？沒想象中好？後悔了？”
    “你瞎說什麽呀？！當然不是。嗯，等了整整五年，終於等來了。”
    “那是為什麽？””
    “覺得跟我之前預想的不太一樣。”
    “不一樣？哪兒不太一樣了？”
    “本來以為一開始是柔情似水、情意纏綿，接著是轟轟烈烈、酣暢淋漓，整個過程充滿了儀式感。
    可剛才好像有點亂套了，一會兒柔情似水，一會兒轟轟烈烈，一會兒又情意綿綿，一會兒又酣暢淋漓……分不清先後主次……”
    周海洋接著黯然道：“那就是嫌我太快了唄。”
    裴曉虹連忙側過身子，撫摸著周海洋的臉頰：“不是不是，這跟快慢沒有關係。
    就是覺得吧，原本我給我自己的定位是導演兼女主角，結果導筒和戲份都被你一個人搶去了，我整個就淪為一個女配角似的，而且還是一個丫鬟，全聽你的使喚……”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應該你主動，我被動？”
    “也不是，嗯，怎麽說呢？就好像我是一個日記本，我把自己打開呈獻在你的麵前，希望你在讀第一頁的時候能細細品味，可是你連看也不看，隻是筆走龍蛇簽了個名字就直接翻到第二頁、第三頁……”
    周海洋氣哼哼嘟囔一句：“總之，你就是不太滿意唄。”
    “我沒有！”裴曉虹連忙辯解道：“我隻是客觀的表述了現實與理想之間的不同。再說了，滿足於現實和追求理想，這兩者之間並不矛盾呀。”
    “你這就是典型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意思唄。你是想把我這個碗改造成鍋呢？還是準備另找一口鍋？”
    裴曉虹愣愣地望著周海洋，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其實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的問題，正是對在周海洋身上曾經發生的現實問題，不敢麵對，不敢正視，甚至視而不見。
    不得不承認，一個不以她的意誌為轉移的事實，那就是，如今的周海洋，和五年前不一樣了……
    裴曉虹旋即湊過來枕在周海洋的胸口上，喃喃地說道：“我保證！既不改造你這碗，也不另找別的鍋。哼，要不多久，就該輪到我擔心你心裏頭惦記著別的鍋了，你信不信？”
    她凝神諦聽著周海洋的心跳，竟然從節奏與力道中，聽出了幾分心灰意懶。
    她不由得抬眼瞟了周海洋一眼，果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裴曉虹連忙問道，“你累了？再睡會兒吧。對了！你怎麽起這麽早呀？”
    “這些年習慣了。”周海洋淡淡地回應道。
    裴曉虹頓時明白，自己又問了不該問的。
    頓時一吐舌頭：“沒關係，早睡早起身體好。不過，很快我就能把你帶壞了。跟我在一起，咱倆晚睡晚起、比翼雙飛。哎，你今天有什麽計劃和安排？”
    周海洋聞言，不由得內心一動，頓時來了精神。這是五年來他頭一次可以為自己製定計劃。
    他悶頭想了想才說道：“其實我可以一連睡它三天三夜，但又覺得那樣太對不起自己了。”
    裴曉虹立刻慫恿道：“那你就放縱自己一回唄，先睡它三天三夜，醒了再說。”
    周海洋接著問道：“你怎麽不去上班？點卯總得去吧？”
    “不去，辭了，如今我和你一樣，是百分百的自由人。”
    周海洋驚愕地捧起裴曉虹的臉，嚴肅地問道：“沒開玩笑吧？你真的不在報社幹了？”
    裴曉虹大大咧咧地回答：“已經辭職大半年了。沒勁，太壓抑，我都快被憋死了，整天說言不由衷的話、寫不知所雲的稿，無聊透了！”
    “那你現在做什麽？”
    “這可不是三句兩句能說清的。”
    他滿臉焦慮地說道：“連你都不甘心在報社耗著，我更不能渾渾噩噩了，這輩子我還有幾個五年？”
    “不在乎這一天兩天嘛，你先好好調整一下。”
    “等不及了，至少在接下來的五年裏，我要一天當兩天用。就這樣，都不一定攆得上呢。”
    “你要攆誰？方啟東？還是範麗莉？”
    周海洋沉思片刻，鄭重地吐出四個字：“這個時代！”
    他說完，就旋即翻身下床，一邊找衣服一邊說：“我先洗個澡，你再睡會兒。對了！你有車是吧？待會兒吃完早飯，你拉我出去辦事。”
    “去哪兒？辦什麽事？”
    “去街道和派出所報到，請他們給我辦落戶。”
    “好，本司機全程護送。”
    ……
    本以為那幾道手續很快就可以辦好，沒想到竟然花掉大半個上午。
    其實手續本身並不需要多長時間，但是派出所和街道的人，分別抓住周海洋長篇談話訓話。
    按理說，《罪犯出監鑒定表》以及《刑滿釋放人員通知書》已經提前送達這些安置機構。
    上麵已經對周海洋在服刑期間的表現，做出詳細總結和評價。
    但是派出所與街道的辦事人員，仍然不約而同要求周海洋對過去的五年做一番自述，然後便對其宣講當前的形勢和國家的安置政策。
    兩套近乎雷同的程序總算走完，周海洋終於回到車裏，已經幹坐兩個多小時的裴曉虹，推己及人地問：“累壞了吧？想象過去，肯定煩都煩死了。”
    “沒有，”周海洋一臉輕鬆的說道：“這算什麽？！在過去的五年裏，經曆太多回這種場景了，起碼在這裏還有水喝，還允許我翹著二郎腿。”
    裴曉虹不由得瞟了一眼周海洋，竟然頭一次發現，他居然還有玩世不恭甚至油滑的一麵。
    便笑著說道：“看來你真是被權力機關徹底整皮了。說吧，接下來你想去哪兒？”
    “吃飯。”
    “你想吃什麽？”
    “沒所謂，我早習慣了人家給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了，隻要能填飽肚子。”
    裴曉虹剛啟動車子，周海洋就問道：“剛才沒注意，這是什麽車？”
    “都市高爾夫，一汽大眾的。哎，你打算什麽時候學開車？”
    “學開車？沒必要了吧。我有你這麽一個漂亮的司機，為什麽還要自己學？”周海洋說完，衝著裴曉虹一揚下巴。
    裴曉虹聽周海洋這麽一說，一臉寫滿了甜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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