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永年衝著周海洋努了努嘴，把腦袋一撇：“走，陪我抽顆煙。”
    “你不是剛抽完回來嗎？”周海洋正生著氣，不情願的瞪了陶永年一眼。
    見他又對自己使了個眼色，便起身跟著出去了。
    兩人站在北麵的陽台上，陶永年掏出一支煙，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說道：“剛才你那樣子可真夠嚇人的。”
    周海洋的氣還沒消：“我最受不了在工作上敷衍了事的人了。”
    陶永年瞟了一眼周海洋：“你之前帶的都是中高管？”
    周海洋想了想：“至少都是經理級，有些大區經理手下的人，比我直接管的還多。”
    “那你沒直接帶過兵吧？”陶永年又補充了一句：“我指的是新兵蛋子。”
    周海洋聽陶永年這麽一說，立刻明白此話所指了。
    他扭過臉看著陶永年：“我剛才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陶永年沒接茬，轉而說道：“我覺得你的位置沒有站對，扮演的角色沒搞清楚。
    不是我說，你的思維方式真應該轉變了。
    做測試的時候，你是測試工程師而不是老板。
    可是訓黃權明那會兒，你依然把自己當成老板而且是大老板。
    在我的眼裏，黃權明是開發工程師，你隻是個測試工程師，你們兩人分工不同，在技術上的級別是一樣的。哪兒有測試的那麽罵開發的？”
    周海洋聞言，徹底消了氣，但依然有些不甘，抱怨道：“他作為一個開發人員，做完的東西起碼應該檢查一下。
    那麽明顯的問題都發現不了？看都不看就扔給我，他這是把活兒當垃圾，把我當垃圾捅了！”
    陶永年終於忍不住把煙點上了，深吸了一口，接著說道：“但我覺得這樣效率才能提高。
    你看，咱倆把框架和詳細需求確定好，分配給他們開發。
    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盡快把第一版拿出來。
    晚上你跑一遍測試，各種bug一抓，第二天早上他們一改，齊活！緊跟著做下麵的。
    如果你要求他們做的東西，必須挑不出一點毛病，那他們可能要花上兩三倍的時間都不止。
    這樣一來，要你這個測試工程師幹什麽？
    人家又做開發又做測試，你的工作倒是輕鬆舒暢了，但整個進度肯定得拖後。”
    周海洋拍了一下陶永年的肩膀：“行啊老陶，你不僅是cto，簡直就是我的政委。”
    老陶嘿嘿一笑，接著就來了一句：“說實話，我也想看模特在後台幹什麽。”
    周海洋聞言，被氣笑了：“瞅你們這點兒出息！好吧，幹脆把外網連上，找家美國的網站，讓你們看個夠。”
    陶永年連忙擺了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想看自然能看，用不著向你請示。
    海洋，你沒注意到我們這些人的特點嗎？
    怡商網的會員主體，就是我們這樣一群it直男。
    你不喜歡美女，並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歡。
    尤其是我們70後的，我們不僅喜歡研究電腦、手機、多媒體的性能規格和價錢，我們還喜歡研究和評論美女……
    誒，你先別嗤之以鼻，聽我把話說完，我是在跟你談正經的。
    其實大家早就覺得，在怡商網的會員論壇，應該開辟一個版塊，供廣大it直男交流分享各種美圖。
    這樣可以大大延長會員在怡商網的駐留時間，增強網站對會員的黏性。”
    周海洋悶頭想了想，不置可否。
    陶永年見狀，繼續遊說：“咱的網站不能太死板太正統，得揣摩網民的心理，適當迎合一下，給網民點兒甜頭。”
    “美圖版塊在各大論壇都有，你覺的網民會衝這個來咱們怡商網？”周海洋仍然有些不以為然。
    “純粹為看美圖而來怡商網的人未必很多，但已經注冊的人能多個地方逛、多混些時間，這版塊就值得開。
    再說了，咱們這版塊與其他大論壇相比有個特色，就是人群具有相同特征。
    全是一幫搞it的人，在一起看美圖聊美女，肯定更談得來。
    比如我吧，就就喜歡跟咱這幾個兄弟湊在一起，不願意去xsht跟那幫文青混。”
    周海洋沉思片刻，說道：“那就先做做看，不過有一個原則，孰輕孰重得把握住，絕對不能變樣。”
    ……
    兩人回到客廳，周海洋剛坐下，就見陶永年從桌上抄起一張紙，看了一眼便急忙奔過來低聲說道：“黃權明走了！”
    周海洋頓時心裏一沉，接過那張紙，隻見上麵潦草寫著一段話：“老陶，我達不到公司和老板對我的要求，不配繼續幹下去，我回家了，祝怡商網越辦越好，早日成功！”
    底下是黃權明的簽名。
    周海洋簡直難以置信，嘟囔道：“就這麽走了？就因為我說他幾句？”
    “唉，現在這些小孩兒，說不得。”陶永年似乎忘了，自己隻比黃權明大四歲。
    他說完，重重歎了口氣，下意識掏出煙盒。
    “他走多久了？”
    “咱們出去才一顆煙的工夫，能有多久？”陶永年說著，又把煙盒揣回兜裏。
    周海洋立馬起身往外走，陶永年想勸阻，卻隻是揚了揚手，沒喊出聲。
    周海洋一步三級衝下樓梯，剛跑出單元門口，正碰見周海霞拉著盛滿菜的小軲轆車回來。
    周海洋連忙問道：“姐，看見黃權明沒？”
    “看見啦，就在院門外麵，我進來他出去，我還喊了他一聲，他沒理我。”
    周海洋顧不上對姐姐說明情況，便拔腿向院門口跑去。
    小街上沒有黃權明的身影，周海洋又一口氣跑到大街上。
    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周海洋無助地四下張望，然後向南朝著公交車站快步走去。
    他在路西的站台上搜尋一番，又把目光投向馬路對麵，一眼看見黃權明正蔫頭耷腦靠在公交站牌旁。
    他剛想上過街天橋，卻見一輛公交車正緩緩由南向北進站。
    便不顧一切隔著寬闊的馬路，朝著對麵大喊一聲：“黃權明！”
    黃權明似乎聽到了，迷茫地抬起頭，看向馬路對麵。
    周海洋連忙一邊蹦一邊揮舞著雙手，黃權明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公交車穩穩地停下了，將兩人的視線阻斷得嚴嚴實實。
    周海洋不確定黃權明是否已經看見自己，他急火攻心往過街天橋上跑去。
    跑到橋中間的時候，公交車已經開走。
    他扒著過街天橋的欄杆往站台上一看，一顆心總算落地。
    黃權明正孤零零地依舊靠在站牌旁，向著天橋上張望。
    走到黃權明麵前，周海洋先喘了幾口長氣，然後伸手拉住黃權明：“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黃權明頓時一愣！
    周海洋愈發誠懇地說道：“剛才我太急了，態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黃權明囁嚅道：“您別這麽說，是我自己不行。”
    “咱們現在都不行，我也不行，怡商網更不行。但咱們綁在一塊兒努力，將來就一定行。權明，跟我回去吧。”
    “我沒臉回去。我隻會拖累您，拖累怡商網。”
    聽黃權明這麽一說，周海洋心裏忽然有些難過，眼圈都紅了。
    隻見陸續有幾個等車的人走過來，便壓低聲音說道：“權明，怡商網如今什麽也不是，我這個老板什麽也沒有。
    你、老陶還有其他人仍然願意跟著我，是你們給我臉。
    我下定決心要留住你們每一個人，咱們要麽一起成功，要麽一起失敗，誰也不許走在誰前頭。”
    “您真的沒瞧不起我？”
    周海洋笑著說道：“是你們瞧得起我。走吧，跟我回去。如果你實在想走，等你從怡商網拿到一百萬再走不遲。”
    黃權明頓時睜大了眼睛，忽然露出一口白牙：“真的？是一百萬元還是一百萬股？”
    周海洋歪頭仔細盤算了一番，認真答道：“一百萬元是至少的，至於能不能給到一百萬股，到時候我得和老陶核算一下。”
    黃權明有些不好意思訕訕一笑：“我跟您說著玩兒呢，您隻要不嫌棄我就行。
    您一個人慢慢溜達吧，我得趕緊回去，好多錯還沒改呢。”
    說完，他就撇下周海洋，徑自朝過街天橋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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