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元橋，沿著京密路一直往東北方向開，周邊是若幹大大小小、檔次不一的別墅區。
    自從公司搬到燕京之後，劉岩前幾年在這片買了幢麵積可觀的房子。
    這處房子令劉岩動心的主要原因，主要在於它兩麵環水。
    溫榆河的一條河汊從別墅區穿流而過。
    房子裏一間八角形的多功能房間，正對著河汊，從西北到東南五個方向的落地窗，都能看到水景。
    劉岩把這間多功能房定為雪茄房。
    他並不抽煙，卻喜歡不定期不定人地請一些互聯網或投資界的朋友來聊天。
    慢慢地，劉岩的雪茄沙龍在圈子裏便有了一定名氣。
    初次受邀的，都不免受寵若驚。
    而若幹常客，更是以此為榮，儼然成為了業界大佬和地位的有力象征。
    雖然劉岩特意搜羅置備了諸如partagas和cohiba之類的名牌雪茄，但並不介意人家自帶雪茄前來。
    他總是略帶慚愧地表示：“我從來不抽煙，對雪茄完全不懂行，難免有時候花大錢買了假貨。
    而你們抽慣了自己，想必一定是真東西。”
    常有朋友笑著對劉岩說，我們吸雪茄的從不入肺，你吸我們的二手煙，危害反而更大。
    倒不如你也試試雪茄吧，反正不會上癮。
    不然我們長期毒害你，著實心裏感到過意不去。
    劉岩聞言，每每又搖頭又擺手，笑著說道：“身為講原則有底線的我，吃喝嫖賭抽這五毒，我總不能全沾吧？！
    相比而言，我寧願不碰煙，因為另外那四樣我可都割舍不得。”
    ……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末，河汊並未上凍，但細流都已不見。
    斑駁的淤泥、半露的根莖，令河底呈現出一幅醜陋的形態。
    劉岩早已體悟到，重金購得的所謂水岸景觀，不啻是個笑話。
    好在天色已晚，室內的五、六個人談興正濃，沒誰在意黑黢黢的外麵。
    每逢聚會，劉岩都特意把家政員打發走，客人一律吃過晚飯才來，雪茄房裏隻預備有限的茶點和酒水。
    劉岩拎著醒酒器問過一遍，隻有老唐請他倒了杯紅酒。
    其餘幾位因為都自己開車，所以隻喝茶水或咖啡。
    老唐就是當年的小唐，他創辦的cm網早已被吞並了，後續也曾參與過幾個創業項目，但都無疾而終。
    如今他最能接受的稱謂，就是互聯網資深觀察家。
    博客紅火的時候他寫長文，隨著微博問世，他的文體也日趨短小精悍。
    老唐呷了一口酒，問道：“你們誰有柯宏偉的最新消息？靠譜的，最好是權威的。”
    劉岩坐回到厚實的真皮沙發上，笑著反問道：“喲，居然還有你不知道的消息？你老唐不是號稱互聯網消息靈通人士嘛？！”
    見老唐臉上有些不自然，劉岩轉而問坐在自己正對麵的人：“洪總，你們緣平投資不是差點成為230赴美上市的主承銷商嘛？買賣不成情誼在，總該有渠道打探點消息吧？”
    洪總嘬了口雪茄，在口腔裏流連半天才噴吐出來，不疾不徐地說道：“老柯人這會兒在香港，躲著呢。”
    見眾人都麵露驚訝，洪總又吸口雪茄，滿足地接著說道：“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誰都不知道最終會怎樣，甚至能不能看到最終結果，都不知道……”
    先是片刻寂靜，繼而一陣唏噓，劉岩感歎道：“估計個把月之前，無論柯宏偉還是楊騰，誰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麵。”
    老唐也感慨道：“這2010年真是奇了怪了，圈子裏就沒消停過，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3t大戰絕對是今年頭一號！
    我每年一篇互聯網大事記，沒想到臨近年底，居然爆出這麽一樁，害得我整篇文章幾乎得重寫。”
    “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最不怕事兒大的應該非你莫屬吧？！”劉岩調侃道：“如果一直平安無事，你觀察什麽、評論什麽？
    老實交代，你的微博靠3t大戰又漲了多少粉絲？”
    老唐正尷尬，坐在洪總右邊的人開口說：“老唐我再給你加點料，這件事的影響遠不止今年，更不限於這兩家公司。
    依我看，從今往後，20了，tx再也不是過去的tx。
    就連整個互聯網，很可能都會變成另一副樣子。
    看來，咱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準則都得調整，不然恐怕沒多久，連一席之地都保不住了。”
    洪總立刻高聲讚同：“曲總此言極是！真不愧是互聯網界的大牛，對業界的認知極為深刻！
    曲總咱們認識快七年了吧？！
    據我觀察，你在曆次重大決策中，從未出現過失誤。
    哦不，倒也不能說一次沒有，確切地說應該有……兩次。”
    曲總眉頭頓時一皺，旋即又鬆開了，竭力擺出一副虛懷若穀的樣子，洗耳恭聽。
    劉岩等人也都好奇，洪總拿捏著吸了口雪茄，把半根搭在煙灰缸上，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曲總，你們網站，曾經拒絕過我們緣平的投資……兩次。”
    眾人先是一愣，便又都笑了起來。
    曲總難掩得意地自謙道：“緣平這棵樹太大，我們實在是高攀不起啊。
    洪總我還是那句真心話，我怕客大欺店啊。”
    不待洪總回應，曲總已轉向老唐：“我剛才那段話，你盡管寫到文章裏，不用提是我講的。”
    老唐嘿嘿笑著點了點頭，嘴上連連說道：“要提的，要提的。”
    劉岩心裏暗笑，老唐的這一表態，並非客氣或多麽尊重原創，他確實會在文章中提及曲總，並強調此番切磋發生於私人場合。
    因為老唐再清楚不過，在公眾眼中，即便是金子般寶貴的思想，也不如金子般耀眼的朋友圈。
    ……
    曲總顯然意猶未盡，他徐徐吐出一口煙，目光深邃，開始煮茶論英雄：“我算了一下，互聯網在華夏整整發展了十二年。
    老唐你應該搞個互聯網十二年大事記。
    事情都是人幹的，要不你幹脆別記事了，記人！
    在座的不妨都評一評，對華夏互聯網影響最大的都有誰？”
    ……
    洪總首先響應：“李昀肯定得算一個！albb改變了做生意的方式，tb改變了買東西的方式，zfb改變了花錢的方式。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李昀，互聯網絕對不可能是今天這個樣子。”
    劉岩扭頭問老唐：“咱們幾個人裏，屬你對電子商務介入最早最深，對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老唐遲疑著說：“要論電子商務這塊，我倒覺得有個人不能不提，黃明峻。”
    洪總插話問道：“你說的是當初搞6636的那個？”
    “沒錯，其實我最先知道他的時候，他叫老福，那篇‘dljz不相信眼淚’，讓無數人第一次見識了互聯網的力量、草根的力量。
    後來凡是做網文、寫博客、發微博的，都應該尊他為鼻祖。
    至於電子商務，無論to101nove.com，他都稱得上是華夏第一人。”
    老唐的嗓音忽然有些暗啞，接著說道：“我認為，不能單純以今天的成敗論英雄。
    是，現在知道他的人不多了，但如果回過頭去看，我也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黃明峻，李昀絕對不可能是今天這個樣子。”
    雪茄房一時陷入沉寂。
    劉岩暗忖，老唐有感而發的這番話，與其說是在評點黃明峻，不如說是在點評老唐自己。
    ……
    曲總輕咳一聲，說道：“洪總，我挺認同老唐的觀點，失意者也應該被曆史銘記。至於李昀嘛，我總感覺他不太像搞互聯網的……”
    “你是覺得因為他不是技術出身？”洪總忍不住問道。
    “那倒也不是。你不覺得麽？他更像是搞傳銷的……哦不……傳教的。”曲總轉而笑道：“各位別誤解，這話可絲毫沒有貶義。
    我的意思是，以李昀的格局和魄力，他即便不搞互聯網，也能有今天這般成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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