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海洋與譚維再次見麵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譚維親自從門口的平板車上，端回兩份盒飯。
    將其中一份放到周海洋麵前，笑著說道：“今天特意讓阿姨定了你的午飯。”
    周海洋一邊搓弄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一邊說道：“俗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俗話還說，吃人家的嘴軟。
    為了你的這頓飯，我花的代價可不小喲。”
    “彼此彼此，你為我送上四座城市的大餐，我既然已經笑納了，隻好任由你提條件。”
    “瞧你說的，好像我獅子大開口似的。怡商資本沒那麽大的胃口，食團網b輪融資，我隻要一千二百萬美元的額度，不算離譜吧”
    “雖然不算多，但你提了項排斥條款，食團網的股東中不可以出現岩和投資，你的手伸得並不短呀。”
    “不拿岩和的錢，對你沒有任何影響，還有很多投資人可以選擇嘛，比如……贏和基金。”
    “贏和”譚維不由得抬頭瞟了一眼周海洋：“我和範董之前談得還算不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她好像不再往前推進了。”
    周海洋笑著說道：“如果她知道岩和投資已確定被排除在外，肯定會非常積極參與食團網b輪融資的。”
    “難道贏和和岩和之間也有過節”譚維再次抬起眼直勾勾盯著周海洋。
    見周海洋沒說話，他接著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們這代人我真搞不懂，本來是很單純的生意，偏偏要搞得那麽複雜。”
    ……
    走出華清嘉園，剛坐進車裏，周海洋便給範麗莉打電話：“你這會兒在哪兒”
    範麗莉笑著說道：“我正在華夏的矽穀，一個叫西北旺的地方。”
    周海洋接著問道：“是在中關村軟件園麽”
    範麗莉說：“對，剛和一家公司開完會。”
    周海洋說：“你離我家很近，幹脆到我家坐坐吧，我再把地址發你一遍。”
    範麗莉連忙說道：“好啊，但我隻能空手去了，這一帶好像沒有買東西的地方，一直奇怪你們是怎麽生活的”
    ……
    周海洋到家的時候，見範麗莉正坐在沙發上逗弄秦海蓮懷裏的怡荷，斯娜側靠沙發站著，目不轉睛盯著範麗莉。
    周海洋見狀，忽然笑了。
    秦海洋和範麗莉見狀，都覺得納悶。
    周海洋說道：“你們倆這樣坐在一起，確實挺像的，而且越看越像。”
    範麗莉說道：“是你眼睛老花了吧我一個半老徐娘的，怎麽能跟風華正茂的海蓮相提並論”
    秦海蓮連忙說道：“我要是能有姐你一半的氣質風度就好了，海洋老說我不成熟，說他有三個女兒。”
    周海洋連忙轉移話題，問秦海蓮：“我姐呢”
    秦海蓮朝廚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忙活做飯呢，你姐不讓保姆插手，說要親自款待麗莉姐。”
    接著又站起身子說了聲：“你們聊吧。”
    秦海蓮招呼月嫂把怡荷接了過去，自己牽著斯娜走開了。
    範麗莉看著秦海蓮牽著斯娜的背影，由衷地羨慕道：“真好，這麽一大家子。”
    周海洋把身子挪近了一點，說道：“你也可以和你爸媽一起住嘛，互相照顧。”
    “還不如說是互相幹涉。”範麗莉轉而問道：“誒，你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麽喜事要顯擺吧不然不會興衝衝找我的。”
    周海洋喜不自勝地說道：“我建議你這個時候盡快給譚維打個電話，他希望贏和能繼續參與這輪融資，但最好由你主動表個姿態。
    b輪的盤子大概不會超過六千萬美金，我隻占，你隻要不超過三千萬，我想他應該都可以接受。”
    “海洋，我不參與食團網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
    “那個原因已經不複存在了。譚維已經明確向我承諾，不會接納岩和投資。”周海洋忽然壓低聲調：“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接到劉岩的電話，怎麽形容好呢……
    暴跳如雷氣急敗壞恐怕連你都從來沒見過他那種狀態。”
    周海洋留意到範麗莉的神色有些異樣，連忙接著說道：“他說我不專業、不正規、不入流，說我根本沒有搞對自己的角色。
    嗯……還有什麽來著總之就是我雖然贏了，但路子不正。對了，叫勝之不武。”
    範麗莉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我也聽說你前一陣南下搞得動靜挺大的，圈子裏都傳開了，鬧得滿城風雨。
    你剛入投行沒多久，沒想到名聲一下子大噪。
    據傳，譚維在江城和聯手網的創始人差點當場動手。
    聯手網已經公開宣布，在各個城市不惜一切代價和食團網死磕。
    揚言，隻要求市場占有率超過食團網，即便是收益率倒數第二，也算業績達標獎金照發，大有魚死網破之勢。
    還有羊城，被食團網挖了牆角的一撥人，在拜訪商戶掃街時，和前公司的前同事們狹路相逢，竟然在商戶的店裏大打出手。
    海洋，這裏麵應該主要都是你的功勞吧”
    周海洋哈哈一笑，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麽不好譚維滿意就行。
    照我看，你就是做投資做久了，高高在上，離前線越來越遠。
    這番考察下來，我深切體會到，與其說團購是新興互聯網業務，不如說是傳統服務業的互聯網化。
    誰做到真正下沉、誰能夠刺刀見紅，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單靠躲在高大上的寫字樓裏做t，絕對撐不了多久，不信你走著瞧吧。”
    “海洋，這一點咱們看法一致。
    還記得當初我向你推薦譚維時怎麽說的嗎我看中的，就是他有一種頑強的草根精神，能下的來。
    我所指的並非他的團購業務應該怎麽做，而是你的投資業務應該怎麽做。”範麗莉輕聲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劉岩說你的那些話，其實還真有道理，值得你深思。”
    “喲！”周海洋頓時驚愕道：“我沒聽錯吧難以置信，這可是你十多年來頭一回對劉岩表示認同。”
    範麗莉把臉扭向一邊：“對於劉岩，我心裏有數，有客觀的評價。我這純屬就事論事，你不必過度解讀。”
    周海洋不由得一臉寫滿了壞笑：“要不要我轉告劉岩他今天剛經曆了大悲，再讓他來個大喜，他不是一向喜歡追求刺激嘛”
    範麗莉把臉色一沉：“海洋，我在跟你談很嚴肅的問題。無論做什麽，都要先找對自己的位置，搞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投資也是如此。
    你現在的身份是投資人，對創始團隊的弱點可以指出來、可以提建議、可以幫助改進。
    但不應該直接插手創業團隊的具體業務，更不應該越俎代庖、親自上陣，甚至在第一線衝鋒陷陣去挖競爭對手的牆角。
    你為了贏取投資機會，和譚維搞的那種不符合常規的對賭，如果隻是權宜之策，倒也無可厚非。
    但如果你內心念念不忘當創始人，放不下做ceo的那種滿足感，你就隻能停留在當初華宇和怡商網的創業時期，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投資人，充其量隻配當個玩家！”
    周海洋被範麗莉的一番話弄得臉色一塊青一塊白的，羞愧難當，悶頭不語，心裏暗自揣摩這番話的深意……
    範麗莉見狀，歎了口氣，隨即放鬆了一下談話的氣氛，笑著說道：“今天我是空手來的，待會兒又要享用你們家的一頓大餐，弄得我真有點不好意思。
    現在好了，剛才說的這些，就算是我送你的一份見麵禮，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