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預言大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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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答案。”
貝爾摩德站定在一之瀨七月麵前,向她討要著上一次見麵時她所答應下的承諾。
一之瀨七月為此感歎著:“真是執著啊。”
貝爾摩德一言不發,深深的注視著她。
但一之瀨七月想要說的話,顯然不僅於此。
她微微歪了歪頭,衣服上配飾隨著她身形的輕微晃動而小角度的搖擺了幾下。似有若無的金屬飾品觸碰聲圍繞在兩個人的耳邊,若隱若現。
一之瀨七月:“為什麽人類對於長生不老這件事總是喜歡飛蛾撲火呢長生不老對人類的誘惑竟然如此之大嗎”
“誰知道呢”
貝爾摩德似乎笑了,又似乎沒有,她的眼神間流轉的不是善意,而更像是冷漠與嘲弄。
“也許這就是人性。”
她平靜地說道。
貝爾摩德不指望對麵已經連人都算不上的女人能夠理解人性,但是她依舊回答了對方。
“人性……又是我沒有的東西。但它聽上去似乎很愚蠢。”
一之瀨七月露出一副始終無法理解的困惑神情,“人類的悲劇,就是想延長自己的壽命。如果人人都長生不老了的話,那麽這個世界大概不需要多久,就會被人類占滿了吧。”
聽到這樣天真的言論,貝爾摩德忽然嗤笑一聲:“就算長生不老真能實現,它也不會變成人人唾手可得的東西。”
一之瀨七月:“這也是人性”
“是啊,人性。“
貝爾摩德不置可否。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人性還真是膚淺又愚昧的存在。也許你們人類可以考慮將人性從你們的生命之中抹去了。真不懂為什麽會這樣。壽數短暫的人瘋狂的渴求長生不老。而能夠長生不老的人又對生命產生厭倦。長生不老可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麽好。”
一之瀨七月淡淡道,“漫長的生命會消磨掉樂趣和目標,日複一日的存活著,今天重複昨天,明天又重複今天。到了那種地步,也許長生種也會開始羨慕人類。盡管生命短暫如同曇花一現,但是這樣的一生足夠絢爛。”
貝爾摩德:“是嗎”
預言家的說法或許有道理,但這並不足以說服每一個追求長生不老的人。
貝爾摩德:“沒有得到的東西,追求者永遠隻能看見它的利處,而看不見它的弊處。”
“對於某些人來說,你說的這些是抵不過它能帶來的利益的。隻有長生不老,才能永久的享受目前的一切。私欲是人性中最難以被抹消掉的一部分,這種東西根深蒂固的紮在所有人的內心深處。而長生不老隻是一個代表而已。”
說到這裏,貝爾摩德眼底譏諷更甚。
但是這譏諷並非是衝著一之瀨七月或者她自己,而像是衝著她記憶裏的某個人。
一之瀨七月對此若有所思。
雖然資料上沒有寫烏丸蓮耶和貝爾摩德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看樣子,他們也並不算是完全一條心。
“逃避死神的搜捕。這個時代追求這一目標的人大抵都是這麽想的。權力,資源,財富……將這些東西全數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人,又怎麽會甘願敗在壽命之論下呢想要他們這類人將自己的東西拱手相送,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不同於那位先生,貝爾摩德本身極為厭惡長生不老這種事情。被凝固的生命,被停滯的容顏,一切的一切,都讓惡念在她的心底裏翻湧著。
一之瀨七月知道她暗指的是烏丸蓮耶,但是她也隻當作充耳未聞。
組織的事情,和預言家沒有關係。預言家也不需要深入了解,摻和進去。
因此,一之瀨七月沒有再
接貝爾摩德的話。
預言家似乎是厭倦了這種毫無意義的對話一般,把自己的水晶球從口袋裏拿了出來,準備著下一刻將要進行的預言。
而另一邊的貝爾摩德則是再度收複了自己的情緒,她眼中的譏諷稍縱即逝。很快,這個金發的女人就又戴上了一開始那個輕笑輕語,笑意盈盈的麵具。
一之瀨七月無意窺視她麵具下的真實想法,也不想再去和她爭論什麽長生不老的利弊。
她心裏比誰都清楚,烏丸蓮耶不會成功。
“開始吧。”
伴隨著預言家的聲音,水晶球的光芒開始閃動在這個深夜。
“目標是人類抵達終點的第一步……然而將一個遙不可及,虛無縹緲的美夢定做目標……這錯誤的決定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最後的功虧一簣……目標的分量太重,重過千斤,這並非是能以人力所在承載的東西……一公分的距離,看似相近,再當有人真正想要跨過之時,他會發現這段距離徹底隔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結束這段預言的時候,預言家的聲音都因為這一長段話而變得有些喑啞。
貝爾麻煩細細咀嚼著這段預言。
這段話裏的悲劇意味不言而喻,但是裹挾在悲劇的外衣之下,貝爾摩德又感覺自己似乎隱隱讀到了另一層隱意。她總覺得這段話沒有表麵上聽起來那麽簡單,但是她並不擅長分析預言,因此也拿捏不準其中的涵義。
貝爾摩德看向預言家。
但預言家無悲無喜的漠然神情,卻宣告著她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她是絕無可能進一步為貝爾摩德解讀預言的。隻有這種半遮半掩的語言,才能被人所窺視到。太過直白地闡述,隻會讓未來發生變動。
索性,幾次交鋒下來,貝爾摩德也摸索到了幾分預言家的性格。因此,她並沒有問什麽令預言家不耐的問題。她隻是簡單明了,直擊要害的問了一個問題。
“長生不老無法實現,是不是。”
“人類支付不了代價。距離成功最近的距離隻有一公分,但這一公分是人類逾越不了的鴻溝。”
一之瀨七月平靜地回答道。
這種鐵打的自然定律,怎麽可能有人能違背得了。能夠做到長生不老的人,絕對已經不能算得上是人了。
開除人籍警告
她的回答令貝爾摩德低笑了起來。
一之瀨七月聽出了貝爾摩德聲音裏的愉悅。
果然。
這個女人就和資料裏寫的一樣討厭長生不老。
她和組織的boss在這件事情上,還真是兩個極端。
“預言家小姐,你以前有說過的吧。命運的軌跡早已落定,未來的軌跡不會輕易更改,是這樣吧。”
貝爾摩德似乎是反複確認一般,再度問道。
一之瀨七月輕輕頷首:“未來是早已經被書寫好的命運。”
“命運……”
再度提到這個詞,貝爾摩德不禁垂首輕笑,她慢慢品味了這個詞匯數秒,最後如同自言自語一般的問道,“我們的相遇究竟是命運下的偶然,還是命運下的必然呢”
這個問題從遇見預言家的那一天開始,貝爾摩德就在思考了。但她得不到答案。
“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一之瀨七月冷清的看著她,眸中波瀾不驚。
這個回答很玄妙……玄妙到讓六二六都不禁吐槽:“你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沒有完全回答。”
純純用來敷衍貝爾摩德的謎語人廢話文學是嗎。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被敲響,一之瀨七月迎風轉身,她的鬥篷在風中被吹的獵獵作響,而她的目光也悠然落在了高樓下的那一片燈火輝煌之中。
“時間要到了。”
她輕聲道。
貝爾摩德挑眉:“時間”
一之瀨七月沒有再回頭,也沒有再回答貝爾摩德。
……
在頂樓半昏暗的光線下,輕易踩在欄杆之上的女人神色莫測。她並不為自己的危險處境而擔憂,反而在向下望去的時候,露出了躍躍欲試之意。
一之瀨七月的經驗條攢滿了。她打算在落下去的同一時刻直接晉升三階段,然後立即回歸本世界。這樣的打算在她見到貝爾摩德的那一刻起就誕生了。說到底,是一之瀨七月仍舊不信任貝爾摩德。
不被信任的貝爾摩德,一直在一之瀨七月身後看著她。金發的美人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而是罕見沉靜地當作了另一個人的背景板。
在這夜明星疏的時刻,預言家轟然從頂樓墜下。
軀體砸在地麵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在這個祥和寧靜的夜晚。
女人的身影在半空之中倏然消失了。
貝爾摩德往前走了幾步。
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她隻能看到這些東西。
而前一刻還和她談笑風生的預言家,這一刻已經徹底無影無蹤了。
但這並不讓她覺得奇怪。預言家的又一個神奇本領不是嗎在對方身上見識多了的貝爾摩德,已經不會為此而感到意外了。
預言家的消失就像預言家的出現一樣,無聲無息,沒有引起一點不尋常的動靜。
街頭燈火通明,四處徘徊著的人並不知道在剛剛過去的那一分鍾裏,那一棟大樓天台到底發生了怎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唯一目睹一之瀨七月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隻有貝爾摩德。
——預言家接觸的第一個人,預言家接觸的最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