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接我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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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你沒受傷吧?”
    羅元化騎著白馬一陣風奔到身前,飛身下馬,眼神極為炙熱,開口就是連珠般的問候。
    “愚兄聽到你在興慶府遇險的消息,恨不能揮兵殺回去。奈何軍令在身,守土有責,不敢輕離。以至於,以至於差點害了郡主性命。”
    他說著說著,眼圈紅了,聲音哽咽。
    雙手顫抖著,想要伸手,又不太敢……
    陳平愕然,於是,他就明白花臉兒為何說起羅元化來,用了“討厭”這個詞。
    對方的熱情都差點能把人燒化掉。
    這倒也罷了。
    關鍵是有些目中無人啊。
    明明自己是兩個人……
    正常來說吧,作為接應明月郡主歸來的將領,無論如何,也不會把自己這位“護送功臣”拋在一邊。
    可他,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真的把自己忘了。
    隻是讓出馬匹,請花臉兒上馬,還招呼著四周親衛,護得周周全全的,興高彩烈的準備打道回府。
    ‘難道他不太聰明?’
    肯定不是,能成為靖海王左膀右臂的戰將,看起來就不是腦子不好使的模樣。
    那麽,就是有意的了。
    許是看到了花臉兒對自己的依賴,借著問話之機,不聲不響的就把自己孤立開來,不聞,不問,無視。
    這就是已經出招了。
    別看花臉兒在陳平麵前乖乖巧巧的,其實機靈古怪得很。
    她眼珠子一轉,就看懂了羅元化所思所想,搖頭笑道:“不勞羅將軍掛懷,這次雖然凶險,卻有七哥沿路保護著,沒吃著什麽苦頭。”
    “七哥。”羅元化嘀咕一聲,聽到花臉兒語氣中的親昵稱呼,麵皮狠狠的就抽了一下,擠出笑容道:“對對,還沒多謝田七兄弟呢?
    羅某就算在軍營之中,也聽說過潛龍榜第三百零五俠肝義膽的聲名,的確是讓人佩服得很。
    這一路行來,田少俠嘔心瀝血,保護郡主,羅某在此多謝。”
    我保護花臉兒,要你謝個毛線。
    陳平無語了。
    這八字還沒一撇,伱處處宣示主權,有意思嗎?
    哥們,要不要我這後世來人,告訴你一聲,舔狗沒有房子。
    他心頭一陣膩味,還沒來得及回話,花臉兒又說話了:“要不是七哥一路背著我,這一次,就真的見不著父親母親了。
    羅將軍,你是不知道,那些北周胡人到底有多可惡,似乎這興慶府已經不是大離天下了。”
    “背著,呃……”
    羅元化神情一愣,喃喃道:“田兄弟的輕功肯定是很好了,竟能帶著一個人,從北周胡人的追殺之下脫身。
    上天有眼,幸好沒有太厲害的高手前來追殺,若不然,情況大大不妙。”
    “誰說沒有高手?北周胡人可是出動了厲害人物,西北萬劍山莊的劍老人都出了手,我們好不容易才從他的劍下逃生。
    在沅溪縣,又被沅溪大俠姓趙的針對,好在七哥實力夠強,帶著我殺出了一條血路。”
    花臉兒又道。
    “劍老人嗎?這人是萬劍山莊無生劍奴,就算沒有突破先天,實力也非同小可,他若是真的全力出手,你們哪還有命在?
    不過,沅溪大俠趙雲深那套春水劍可圈可點,能在沅溪縣境內稱王稱霸……
    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狗膽,想要對付郡主。異日愚兄必然上門討教一番,看看他的春水劍到底有多強?”
    “不用了,趙雲深已被七哥當場斬殺,連同他的親傳弟子一起,殺了個幹幹淨淨,還討教個甚?”
    花臉兒笑道,麵上全是自豪。
    似乎那位勞什子大俠,就是自己幹掉的。
    “呃……”
    羅元化發現,這天已經聊不下去了。
    當下詞窮。
    隻得請兩人上馬,揮動銀槍,三千騎後隊變前隊,轟隆隆向來路奔去。
    ……
    陳平被騎陣護在其中,默默觀察了好一會,就發現,這支騎軍真的算得上極為精銳。
    騎乘的不但全是高頭大馬,馬上騎士還全都兵甲精良。
    這隻是外在裝備……
    陳平還感應到,三千騎卒似乎是久經戰陣,還練過外門硬功,個個身強體壯。
    尤其是圍在身邊的這些騎士,其筋骨之強健,氣血之宏大,放到江湖上,也不算弱者。
    開個小小武館,都不在話下。
    而這樣的人,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配合著軍陣,強弩大弓,馬匹輕甲,就算是遇到一流高手,這支軍馬隻需要兩三百人,就可以直接圍殺吧。
    聽花臉兒的語氣,似眼前這種騎兵隊伍,除了白袍將羅元化,還有彩衣將鳳九。
    兩支兵馬加起來,足足六千人有多。
    這還隻是算了精銳騎卒。
    沒算那些步卒……
    眾所周知,步兵一般都比騎兵多,馬匹太貴,不容易得到,訓練起來更是很有難度。
    聽說靖海王還精擅海戰,那麽,船隻肯定是少不了的,船上士卒總不能騎馬吧?數萬步兵應該不會少。
    ‘不是說,朝廷早在數年前就已下令,各地王爺不得染指兵權,須在各自封地閉門享樂,不得幹擾地方政務嗎?’
    ‘這麽強大的兵力在手,算不算染指兵權?感情這大離王朝削藩隻是削了個寂寞……
    也不知隻是靖海王如此,還是各地宗室王爺全都如此?’
    陳平突然發現,從花臉兒遇險一事,來判斷靖海王的實力,其實不準確。
    那句“興慶府亂不亂,靖海王說了算”,並不是什麽胡話。
    是真的。
    那麽,問題來了。
    靖海王既然有著如此強大兵力,又為何放任興慶府局勢崩壞,什麽人都能針對他一番,連女兒都保不住。
    這豈不是笑話嗎?
    隻能說,其中必有深意。
    陳平一念及此,神情就微微慎重起來。
    ‘這位王爺,別是個老陰……逼吧’。
    曆史上無數先例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不明白的,必然有著自己不了解的隱秘。
    有一點可以佐證……
    他發現,這一路走來,無論看不看得起靖海王的勢力,也無論是敵是友,說起靖海王來,就沒有對他的人品武功不佩服的。
    這就有點搞笑。
    一個人,人人都說他好。
    若非聖賢,必是奸邪。
    靖海王又是哪一種?
    陳平看了看花臉兒一臉的近鄉情怯的神情,就搖了搖頭。
    這姑娘委屈之中,帶著一些期盼。
    委屈很好理解,她在期盼著什麽?
    ……
    前方營帳林立,排列有序,四處兵馬巡視,戒備森嚴。
    被軍營拱衛著的不遠處,就看到一片闊大莊園,有紅牆綠瓦,林木成蔭。
    裏麵時不時的會傳出嘿嘿嗬嗬喊殺之音。
    也許是在練兵。
    或者是比武。
    見到一眼望不到邊緣的平地之上,那連綿數裏之遠的營帳,陳平覺得自己或許還是低估了靖海王的影響力。
    這裏可不是靖海王的老巢,而是臨山府,不遠處就是飛雲渡。
    在臨山府駐紮如此兵力,一停就是月餘,也沒人來說什麽。基本上就可以明白,這位王爺,暗地裏應該不止掌控著興慶府的大部分兵力,就連臨山府也在他的羽翼之下。
    “父王怎麽還沒過來。”
    進了臨時王府莊園,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看著這熟悉的陣勢,花臉兒卻是沒了路上的活潑,神情有些鬱鬱寡歡。
    她發現,前來迎接的,除了一位身著赤甲彩衣的女將之外,還有一位麵容和善的老者。
    老者是王府總管張同善,一見花臉兒就滿臉歡喜:“郡主你終於回來了,王爺心中焦急,可惜有傷在身,不能出行,否則,哪容得那些跳梁小醜撒野。”
    他行了一禮,又轉身看向陳平:“這位是田七少俠吧,還請入內,王爺有大禮相謝。”
    說著話,就讓身後侍女迎著花臉兒進了後院。
    他自個兒在前帶路,把陳平引到前廳奉茶。
    花臉兒眨了眨眼睛,給陳平使了個眼色,急急跟著侍女走了。
    陳平知道,這是讓他稍安勿躁,且耐心等待。
    可是,這還怎麽等?
    一路千辛萬苦的,不遠千裏,浴血力戰數十場,送你家女兒過來,你這王爺竟然連親自出麵都做不到。
    管家出迎待客,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不過,他想到與花臉兒在乞丐窩裏相濡以沫,再到後來生死相依,心裏就平靜了下來。
    此行,既然不是衝著靖海王的名頭做事,那也不必太過在意對方的態度。
    若說是不想看到胡人陰謀得逞,讓漢人江山毀於一旦,讓漢人百姓免於生靈塗炭的想法,他還是有一點的。無非就是上輩子的一種觀念,一種習慣罷了。
    想要得到什麽的功利心,他捫心自問,那肯定沒有。
    衝著花臉兒的麵子,這時抽身就走人,還是不太妥當。
    就先坐一會,意思意思一下。
    當下就隻是笑笑,隨著管家去側廳飲茶。
    茶過三巡,就有下人奉上一盤黃金,一瓶寶藥,一卷兵書上來,張總管笑意盈盈道:“王爺聽聞田少俠武藝高強,心甚喜之,賜金千兩……
    此兵書乃王爺領兵心得,可見對田少俠期望甚高,不知可有興趣來靖海衛任職?”
    “不錯,田兄弟武藝驚人,我那麾下還少了一個校尉,可以補缺,不如……”一旁陪客的彩衣女子笑意盈盈的說道。
    陳平知道,這是靖海彩衣將鳳九,約莫三十歲左右,眼神柔媚,身形妖嬈。
    就算是甲衣在身,也遮不住那種成熟至極的風姿。
    不知為何,這位女將,看著自己的目光,隱隱帶著一些深意。
    出言就是招攬。
    “不可,校尉一職領兵千人,何等重要。田兄弟出身草莽,想必對軍務不太精擅……倒不如跟在愚兄身旁,做個親衛,日後多加曆練,也好升任他職。”
    這就把我給安排上了。
    出身草莽……
    沉吟了一下,陳平明白了對方從王爺到將軍,還有這位老總管,到底都在心裏想什麽了。
    在他們看來。
    給個出身,已經是恩典了吧。
    如果真的是普通江湖武人,遇到這種待遇,恐怕早就欣喜若狂,立即拜下。
    就像後世那會,一個社會閑散人士,突然給個官做,那還不喜極流涕啊。
    至於,其中有沒有暗暗敲打,讓自己認清身份的情緒,陳平就不太好分辨。
    他放下茶杯,搖了搖頭。
    “好意心領,田某人閑雲野鶴慣了,已然不太習慣受到軍營束縛。
    校尉也好,親衛也罷,就算了吧。這茶也喝了,人也送到,不耽擱兩位將軍軍務,不如就此告辭。”
    幾人麵色一變。
    張總管眼神微眯,轉眼就恢複正常。
    彩衣將軍鳳九笑意更濃,看向陳平的目光,卻多了一絲淡淡的憐憫。
    而羅元化則是尷尬得麵色通紅。
    “想必,田兄弟心高氣傲,認為這親衛一職,是辱沒了你的武藝吧?
    要知道,我那白袍軍中,擔任親衛者,就算是放到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方高手,不見得就會輸你半分。軍中廝殺可不比江湖野鬥,學問多得很。”
    “哦,原來,白袍軍中的親衛們,竟然比羅將軍還要強上許多啊……這軍中臥虎藏龍,田某還真沒想到。”
    陳平訝然說道。
    “噗……”
    鳳九一口茶噴了出來。
    碧色水珠濺在桌上,濺到羅元化的臉上,讓他滿臉都是的。
    “不好意思,方才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一時沒忍住笑。”
    鳳九連忙道歉。
    並且,拿出手巾來,想要給羅元化擦臉。
    唬得這位白袍將軍臉色通紅,連忙讓開……
    羅元化讓開之後,胡亂抹去臉上的水珠,再抬起頭來,眼中就微微帶了點冷意:“聽說田少俠自登名潛龍榜之後,一路血戰連場,護住郡主不受傷害。這一點,我是特別感謝的……”
    “倒是不用,小月自會謝我。”
    陳平已經有點膩味了。
    這人想發怒,又假惺惺的表現出大度模樣,還處處想要壓自己一頭……果然跟花臉兒說的一樣,真真有點討厭呢。
    可是,自己來此,隻是作為朋友,送她一程。
    並不是來受氣的啊。
    更不是來參軍的。
    如今混元功鐵身境已然圓滿,後續功法還沒著落……
    氣血煉體一道,到底要怎麽走,還是得拜個師才行。
    自己搜羅功法推演,那太慢了,也不知能不能做到,又要浪費多少時間。
    有現成的混元金身法,直指先天,不去學那不是傻子嗎?
    再說,當時在幽山第一夜,除了劍老人追殺過來,還有一位很難對付的高手,天巫教的碧靈蛇姬曾經出動追殺。
    被人攔了下來,雙方拚了個兩敗俱傷。
    這事情,若是自己不知道,倒也罷了。
    可以心安理得的,就這麽過去。
    但既然是知道了,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韓小茹搬了她家娘親出手,無疑是大大得罪了北周兵馬,事情終究是瞞不過去的。
    自己也不可能眼睜睜的就看著人家替自己頂鍋,獨自應敵。
    若是韓家混元武館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他心裏怎生過意得去。
    除了這兩點,還有一點,他曾經答應過左斷手,要幫他找出幕後黑手,報仇血恨。
    因此,斷然不可能留在臨山府,窩在靖海王麾下軍營之中。
    別說什麽搞笑的親衛一職,就算是校尉,他也是不肯當的。
    倒不是看不起這職務,而是與他的目標不符。
    想到這裏,陳平就心生離意,不想再等花臉兒出來辭行。
    這都過了三盞茶時間,小姑娘肯定是被什麽事情拖住了。
    想要拖住花臉兒,理由多得很。
    沒必要去問個究竟。
    “且慢,田少俠如此本領,不見識一番,實在是畢生憾事。
    不知,愚兄可否請教一二?看看能殺得沅溪大俠的劍術,到底是何等驚豔?”
    羅元化又不是傻子,此時看到陳平心生離意。
    心中放鬆下來的同時,又有些鬱鬱不平。
    終究還是被人小看了啊。
    而且,最最惱火的是,在明月郡主的眼裏,這位“七哥”比自己強上許多。
    憑什麽?
    那好,就讓郡主,讓所有人都看看……
    這人啊,不能隻看長相,還得看本事。
    “請教就免了,羅將軍身為馬上將,對江湖小巧騰挪手段不太熟悉,沒什麽可比性。打贏打輸都不太好。”
    無論對方態度如何,但自己來者是客,打打殺殺的,就很不禮貌。
    “你覺得自己能贏?哈哈,田兄弟真會講笑話,別那麽心高氣傲。這天下,不隻是井口那麽大,當個親衛有什麽不好?”
    羅元化掂了掂手中精鋼長槍,鵝卵粗細的鋼槍,在他單手抖動下,竟是柔軟如蛇,嗡嗡悶響震人心魄……
    鋒銳氣機已然鎖定陳平,這是強行邀戰了,容不得他不答應。
    打的主意很好猜,是想好好的敲打一下,讓對手認清現實,挫了心誌。
    陳平定定看了羅元化一會。
    見對方戰意堅決,終於搖頭歎了口氣:“這樣吧,你若能接下田某一拳而不敗,我就留在靖海衛,給你做個親衛又何妨?”
    隨著話音落下。
    他身上血氣如同烈焰,轟然衝天而起,直震得整個側廳微微搖晃。
    當你親衛,也說得出口?
    看你臉大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