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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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郡主府今日也一如既往熱鬧。
剛選入府中的三名伶人正並肩而立,眉梢含笑地看向對麵暖亭裏慵懶坐臥的女子。
女子長發鬆散,如同烏黑的緞子,鬆鬆垂在她圓潤的肩頭上。
明明是冬日時節,暖亭中卻溫暖如春,炭盆安靜燃著,溫暖著亭中女子的冰肌玉骨。
她那雙細長的狐狸眼微眯著,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正在擺弄手裏的鈴鐺。
隻聽叮叮聲響,邊上的年輕侍者便把水晶葡萄剝好,喂入她的櫻桃口中。
對麵的三個伶人都隻十七八歲的年紀,哪裏見過這樣的富貴美人,見她這般樣子,皆是不由紅了臉頰。
美人倒是很喜歡見這景色,輕笑出聲。
輕靈婉轉嗓音比那鈴鐺還要動人,她朱唇輕起,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麽蠱惑人心。
“你們可知,要留在我這郡主府裏,將來要做甚?”
年紀略長的那個伶人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道“要侍奉郡主。”
美人終於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她眼尾飛著春色,直勾勾看向說話的年輕伶人。
伶人年輕俊俏,麵如冠玉,卻身形高大修長,已經有了成年男子的體魄。
美人的眼神順著他的麵龐慢慢下滑,仿佛生了一雙無形的手,撫摸伶人身上每一寸肌膚。
直到……那雙手停在了伶人精瘦的腰肢。
伶人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清亮的嗓子都啞了“郡主讓小的作甚,小的就作甚,隻叫郡主滿意。”
美人的目光重新落到伶人緋紅的麵龐上,忍不住又笑起來。
就在這時,美人身邊的年輕侍者又剝了一顆葡萄,送到她唇邊。
侍者的嗓音清澈溫柔,似有潺潺溪流,溫暖人心。
“郡主,多吃葡萄,敗火。”
美人抬眸看他一眼,伸手在他麵上輕輕一捏“吃醋了?”
她正在這左擁右抱,好不快活,一名麵若春花的丫鬟快步而來,屈膝道“郡主,謝小姐登門,可要請來暖亭?”
高陽郡主的眼睛一亮,她立即坐起身來,看了一眼亭外三名伶人,直接道“請她來暖亭。”
郡主身邊的那名侍者低低笑了一聲“郡主,還留著他們在此?仔細謝小姐要惱怒。”
高陽郡主瞥了一眼他低垂的清雋麵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放肆地他唇上輕輕落了一個香吻。
“頑皮。”
亭外,那三名伶人的臉又燒了起來。
謝知筠進了郡主府後花園時就見到這般場景,她微微蹙起眉頭,隻當看不見那三名伶人,直接來到暖亭前。
“邀月,怎麽青天白日就要胡鬧。”
傅邀月踩上千絲履,從軟榻上走下來,一把握住了謝知筠的手。
“念念,你可算來尋我玩了,我好想你。”
她一靠近,一股醉人的暖香便撲鼻而來,在這暖香之中,另有葡萄的甜味。
謝知筠不太習慣,卻並未鬧她,隻被她牽著進了暖亭,抬眸就看到跪坐在邊上的侍者。
“我要同你說說話。”
傅邀月隨手一揮,道“清風,你下去吧。”
年輕侍者便起身行禮,恭敬退了下去。
“你都成親兩月了,怎麽還這般古板?”傅邀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兒,嘖嘖稱奇,“瞧你這滋潤樣子,衛戟果然神勇。”
謝知筠“……”
謝知筠若非同她自小相熟,這會兒隻怕是要翻臉走人,不會同她多說一句。
傅邀月知道她是麵上總要講禮義廉恥的千金小姐,見好就收,待花園中的侍者們都退下,她才開口說話。
“自你成親,也就年節時見過一麵,當時人多口雜,我也不好多問。”
“衛家那公府比皇宮還嚇人,平日裏我也不敢隨意登門,怕國公爺把我打出來。”
謝知筠瞥他一眼,倒是不滿了“如何這般說,我的姐妹看誰敢打。”
傅邀月笑倒在她懷中,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最喜歡你了,”傅邀月睜著朦朧的眼,看著謝知筠,“從小就喜歡,長大也喜歡,我們念念最好了。”
謝知筠本來心情是有些沉重的,但一見她,就不自覺高興起來。
兩個年輕娘子坐在一起,癡癡傻笑許久,傅邀月這才道“你如今過得如何?”
謝知筠思量片刻,道“其實過得不錯。”
她挑好的說“衛家人口簡單,外人敬重懼怕公爹,我卻不怕,他是個爽快耿直的大英雄,婆母是衛戟的繼母,平日裏對衛戟很是尊重,連帶著也不好找我的茬。”
她道“衛氏泥腿子出身,一家子沒幾個會讀書的,倒也是好事,他們家沒什麽晨昏定省的規矩,我日子好過許多,除了小姑子太過驕縱了些,其他都好。”
傅邀月瞥眼去看,見她那雙杏眼微垂,眼神堅定,看不出什麽情緒。
她坐直身體,握住了謝知筠的手。
“念念,那衛戟待你如何?”
她的手軟若無骨,細膩光滑,卻溫熱有力,把謝知筠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
謝知筠隻覺得心口溫熱,久違的關懷令她眼底泛起淚意,卻很快就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他也挺好的,”謝知筠慢慢說,“他經年累月不在家,回了家同我也是各過個的,我不懂軍務,也不知他整日都在做甚,他也常年在軍營裏,不知女兒家是如何過活的。”
“總的來講,我們也算是各自安好。”
“如此說來,其實比隱娘過得好許多了。”
穆令隱是也是兩人的手帕交,她年歲略長,早年便成了婚,但婚後日子過得實在艱難,這一兩年也漸少出門。
傅邀月見她神色淡然,似乎並不為婚後不睦所困,不由鬆了口氣。
“這不是挺好的?原聽說你要嫁入肅國公府,咱們幾個可都嚇壞了,總覺得那家人各個都是凶神惡煞,如今看來倒也都是凡人?”
謝知筠聽她這麽說,唇邊泛起笑意。
她如花一般的臉兒沐浴著清透的晨光,顯露出年輕朝氣。
傅邀月看她心情尚可,不似作偽,道“你今日來就是要同我說說話?”
自然不是。
傅邀月早年喪夫,曆經生死,後來因其娘家夫家的功績,被司馬氏封為高陽郡主,食邑千戶,故而她才能在高陽郡主府聲色犬馬,過快樂日子。
她府中的侍者、伶人總有十餘人,各式各樣,形形色色,要英俊的有,要秀美的也有,無論是曲意逢迎還是高大威猛,都是她高陽郡主的掌中物。
故而一遇到男女之間的那點事,謝知筠第一個便想到她。
果然,當傅邀月聽到她問如何讓衛戟主動同自己親近時,傅邀月簡直瞪大了眼睛。
“衛戟那般高壯英武,氣勢逼人,就他那殺人不眨眼的樣子,竟是中看不中用的孬貨?”
傅邀月一個驚訝,險些叫嚷出聲。
謝知筠忙捂住她的嘴,臉兒漲得通紅。
“邀月,莫要胡說!”
謝知筠猶豫片刻,還是找了個借口“我們夫妻不睦,平日話都說不上,我嫌棄他,他大抵也覺得我太嬌貴,故而平日隻初一十五登門。”
“如何?”傅邀月激動問。
謝知筠“……”
謝知筠臉色紅成晚霞,她低下頭,聲音如蚊鳴。
“覺得有些辛苦。”
傅邀月狠狠拍了一下手,把謝知筠嚇了一跳。
“我就說,就衛戟那樣子,一看就是能一夜到天明的主!”
她如此說著,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是不知道衛戟的好!你想想我那死鬼夫婿,說一句話就能喘三聲,女子的幸福哪裏才能尋到?”
傅邀月譴責看她“你手裏握著個寶貝,怎地還不知珍惜?你啊你,果然還是不知趣。”
“都怪謝家那許多規矩,把你教得如此古板,快樂日子不會尋。”
謝知筠隱約聽懂了她的話,隱約又有些糊塗,臉上的火燒一直沒熄,隻能低著頭乖巧被她訓斥。
等到傅邀月一頓教訓,才喘了口氣,若有所思道“不過如此聽來,怎麽覺得衛戟也不是很知趣的木頭疙瘩?”
傅邀月伸手摸了摸謝知筠的臉,手腕一滑,就落到她纖細的腰肢上。
“放著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他一月隻進你屋兩次,這究竟是行還是不行?”
謝知筠想了想,覺得不能讓她誤會衛戟。
“行……行吧?”
傅邀月微微一頓,旋即便大笑出聲。
等她笑完了,才認真看向謝知筠“你當真想這麽快要子嗣?”
讓衛戟主動同她親近,可不就為這一件事?
謝知筠點頭“我一直是一個人,有個孩子也挺好的。”
傅邀月端茶的手微微一頓,她抬眸看向謝知筠,謝知筠也抬頭看她。
兩個人目光對視,傅邀月從謝知筠眼中看到了堅定。
傅邀月放下茶杯,握住謝知筠的手,湊到她耳邊輕聲細語“你想讓她進你的屋還不簡單?”
傅邀月笑得滿是惡意“你聽我的,保準讓他再也離不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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