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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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戟放下筷子,雙手交握墊在下巴上。
    他垂下眼眸,任由燈火打在眼睫上,在他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如何做呢?”衛戟呢喃道。
    此事並不好辦,若是徹查所有糧倉,恐怕會引起糧道郎將和張都司的不滿,也會讓駐守大營的官兵心寒,但若什麽都不做,糧倉的隱患便暴露不出來。
    “眼下我們並不知是何人所為,他們到底替換了什麽,又或者當真是我們想多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
    衛戟說到這裏,語氣微頓,他的星眸不自覺望向謝知筠,兩個人的目光就這般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下一刻,他們就聽到對方的嗓音。
    “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謝知筠:“……”
    兩個人的唇角都壓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小公爺的意思是,等到糧食發放那一日,就能知道是何人所為,就能知道是否是我們思慮過重,”謝知筠極是聰慧,“若是糧道司中的官兵所為,他們一定會趕在發放糧食前換回糧食,以確保萬無一失,這便是內賊。”
    衛戟接過話頭:“若是糧食並未更換,經過查驗確實被更換,那便可能是流寇所為,那就是外賊。”
    此時此刻,兩人仿佛是同一人在思考,他們說的話皆能對上對方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說是心有靈犀也不為過。
    謝知筠道:“正是如此。”
    衛戟點頭,道:“介時就知道要如何辦了,即便是舊部,即便對父親有救命之恩,卻不能枉顧軍紀國法,枉顧百姓生計,米糧如此重要,傲慢不得,怠慢不得。”
    謝知筠見他垂下了眉眼,便知此事定會由他來辦,麵對跟隨肅國公一起征戰過的舊部老臣,衛戟這樣一個晚輩小兒處理起來並不會輕鬆。
    不知道為何,謝知筠竟是張口安慰了一句:“等過幾日便知道結果了,小公爺莫要焦急,說不定事情並未有我們想的那麽複雜。”
    “可能隻是我想太多了。”
    衛戟歎了口氣,然後抬頭看向謝知筠:“過幾日我同你一起去永豐倉放糧。”
    謝知筠卻皺起眉頭,今夜第一次同他意見相左。
    “不可。”
    謝知筠對衛戟比了個靜一靜的手勢,然後道:“往年賑濟災民,都是母親親自督辦,無論是永豐倉還是州府衙門前的糧棚,也都是母親親自出麵,不需要父親插手。”
    “今歲因為母親的病,此事交到我手中,我既然已經獨自去了一趟永豐倉,自然可以獨自去第二次。”
    “永豐倉上上下下幾百官兵,難道都是心懷不軌的反賊不成?”謝知筠道,“我在永豐倉裏不會有危險的,若是小公爺陪我一起前去,此事才可能生變。”
    若真的有人長期偷盜糧倉的米糧,又看到衛戟親自去了一趟永豐倉,會不會就此潛伏,再也不會現身。
    那他們今日想的計謀便沒了用處。
    衛戟沉默片刻,才道:“好,到時要讓小鍾一直跟在你身邊,他從小隨我一起習武,武藝了得。”
    謝知筠出入鄴州,身邊自然不會隻有女眷,小鍾、謝信等小廝一直跟隨不說,還有那一隊府兵保護。
    她是很安全的。
    謝知筠自己從不害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衛氏,對衛戟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兩人說完了正事,一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待桌上的飯食都撤下去,謝知筠才想起來有事沒問呢。
    “我家中事如何了?”
    衛戟背手靜立,挑眉淺笑:“小公爺辦事,何時讓夫人操過心呢?”
    謝知筠沒好氣瞪他一眼,語氣裏有著她自己都聽不出來的嬌嗔。
    “問你話呢。”
    衛戟輕咳一聲,便道:“族學事解決了,行弟也已經回了家去,另外嶽父家中的馬匹全部被副將親自登門借走,現在在西郊大營好吃好喝,跟戰馬一起吃豆餅呢。”
    謝知筠噗地笑出聲來。
    “真的呀,家裏那匹黑麒麟沒鬧脾氣?”
    她父親的馬叫黑麒麟,是匹高大健壯的黑馬,跑起來簡直是健步如飛,可惜脾氣不太好,隻肯讓她跟父親親近,謝知行一靠近就要被翻白眼。
    衛戟想了想:“是那匹大黑馬?倒是還挺聽話的,副將說嶽父親自安慰了它一番,這才跟著去了兵營的。”
    “你放心便是,夫人娘家的都是好馬,兵營一定會好好照顧。”
    謝知筠如此更是放心,她同衛戟一起從膳廳出來,兩個人站在堂屋裏說了這幾句話,突然就不知要說什麽了。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謝知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對衛戟道:“小公爺去忙吧,我也要回去歇著了。”
    事情說完,這大小姐立即趕他走了。
    衛戟也不急,他背著手,慢條斯理往廂房行去,進了廂房轉了一圈,也不知想到什麽,又漫步出了春華庭。
    另一邊的正房裏,謝知筠正在窗楞下侍弄香爐,她最近點千步香有點煩了,準備換成飛鳥香試試。
    賈嬤嬤坐在她邊上的小凳子上,給繡的帕子收尾。
    “阿信下午就回來了,同我自己說了說家裏的事,”賈嬤嬤笑眯眯的,聲音裏也透著歡喜,“聽說族學附近的水塘破堤,水流倒灌入族學學堂裏,水流退去之後,不知哪裏來了一群老鼠,弄得學堂髒亂不堪。”
    賈嬤嬤抬眸看了看謝知筠,見她高興起來,便更樂嗬。
    “學堂弄成這個樣子,一時半會人也沒辦法讀書,家主就同族老們商議,讓子弟們各回各家,跟著家中學一學春耕事,再耕讀一月,等到學堂徹底幹透了再開學。”
    謝知筠點頭:“還是父親思慮周到。”
    學堂半濕不幹的,還進過老鼠,很容易染上瘟疫。故而須得徹底幹透,再用石灰消去濕氣,放才能再用。
    賈嬤嬤道:“小姐送了信回去,是小少爺讀的,他同阿信說既然長姐做了夢,那他就按照長姐的吩咐做。”
    “他會在家裏好好抄寫經書,替先夫人積福的。”
    謝知筠眉開眼笑,心裏的大石落地,別提多高興了。
    “這就好,”謝知筠道,“隻要他在家中老老實實待著,我就安心了。”
    賈嬤嬤趁機打鐵:“還是姑爺有法子。”
    謝知筠:“……”
    謝知筠別扭道:“那嬤嬤去謝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