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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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戟居然會給她準備禮物?
    這個認知讓謝知筠頗為驚訝,方才那點旖旎驟然消散,此刻隻剩下疑惑。
    “小公爺這是有何事?”
    衛戟挑眉,拉著她的手往正房裏去:“為何要有事?”
    謝知筠粉唇一勾:“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小公爺哪一種?”
    衛戟腳步微頓,他偏過頭來,臉上頭一次出現似笑非笑的神情。
    謝知筠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夫人呐,自己家中,我如何會是後一種呢?”
    謝知筠的臉比方才還要紅。
    兩個人一路回到正房的外間,等看到外間圓桌上放的梨木錦盒,謝知筠才發現衛戟一直攥著她的手腕。
    謝知筠手腕一晃,旋即便掙脫開他的束縛。
    “這是什麽?”
    衛戟的手很自然放到她的腰後,輕輕往前推了一下。
    “夫人自己看。”
    謝知筠聽到自己心跳加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明明從那小到大收到過那麽多禮物,可這一件卻令她分外期待。
    她伸出手,啪嗒一聲打開木盒上的銅扣,一抬手便把盒蓋揚了起來。
    一把古樸的銀柄匕首安靜躺在紅絨布上。
    這把匕首不過成年男子的巴掌大,銀柄小巧流暢,做成了月牙狀,刀身藏在牛皮刀鞘裏,不用看也能猜到鋒利無比。
    這把匕首正適合她來隨身佩戴。
    衛戟安靜站在謝知筠身後,看著她皎潔的側臉,看著她眼眸裏煽動的星光,心裏無比滿足。
    從看到這匕首的第一刻,他就在心裏給它找好了主人。
    “如何?”衛戟看似隨意問。
    謝知筠平日裏是很大方的,她從不扭捏,但麵對衛戟時,她又不自覺想要拿腔作勢。
    想要扭捏那麽一下。
    謝知筠輕咳一聲,圓眼一轉,旋即便回頭看他。
    她眼中有著莞爾笑意,語調裏也有著隱隱約約的嬌嗔:“怎麽想到要送我禮物?”
    平日裏總是喜歡主動逗弄她的衛戟,這一刻對上她燦若繁星的眸子,反而說不出話來。
    他難得有語塞的時候,心裏緊繃著的弦也跟著鬆了鬆,忽然正色道:“看到有人售賣這匕首,想到夫人身上還沒趁手的兵器,便買了。”
    兵器……
    謝知筠噗地笑出聲來。
    她心情極好,這一聲笑也顯得格外靈動。
    “我要兵器作甚?”謝知筠好笑地問。
    衛戟卻伸手把那匕首取出來,在手裏靈活把玩。
    謝知筠就看那匕首上下翻動,在陽光裏滑過一道道圓弧光影。
    最後,那匕首停在衛戟寬厚的掌心裏。
    “夫人,咱家的人手裏都得有趁手兵器,無論是誰。”衛戟示意她往前一步,在她側腰上比了比,然後便掀開褙子一角,把匕首幹脆利落塞在她腰間,隻露出鑲刻有珍珠的銀柄。
    因匕首小巧,隻露出的一小節銀柄並不紮眼,旁人見了隻以為她隨身帶了手鏡,並不會以為是匕首。
    謝知筠低頭看了看,也覺得放在這裏很適合,褙子一遮掩,就連那銀柄都瞧不見了。
    有些話,聰明人是不用明說的。
    謝知筠便也沒再去同他打趣,隻是很幹脆道:“多謝小公爺。”
    衛戟摸了摸高聳的鼻梁,輕咳一聲:“謝什麽。”
    總完禮物,衛戟便道:“用晚食吧。”
    不知從何時開始,衛戟回來得越來越早,兩個人也越來越習慣在晚食時說些內外事宜。
    衛戟先說了永豐倉那邊的情況,說暗衛暗中查探,目前無人進出糧倉,也無人有新的動作。
    另外流民已經安置了大半,大約五日過後就安置完畢。
    謝知筠點頭道知曉了。
    夫妻兩個又說了會兒前頭事,謝知筠才說了衛寧淑的懇請。
    衛戟安靜聽完,才歎了口氣:“你是否不知大妹的事?”
    謝知筠搖了搖頭。
    衛戟想了想,這才放下筷子,凝眸看向窗外搖曳的樹影。
    “黎夫人當時並不想再嫁,但她是被父親和母親所救,有救命之恩,後來母親過身,我還在繈褓之中,為了把我養大,她才半推半就給父親做了妾。”
    “其實母親當時是想讓父親續娶的,但黎夫人不肯。”
    “她一心向佛,總想常伴青燈,她根本不想管一個家,撫育那麽多嗷嗷待哺的孩子。”
    所以她隻做了妾,如今府裏有了夫人,有了二夫人,又有了這滔天富貴,她才能心無旁騖常伴青燈。
    衛戟道:“我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後來黎夫人意外懷孕,迫不得已隻得生下了大妹。”
    生下衛寧淑的時候,衛戟已經兩歲多了。
    那時候衛英也大了些,見她總是病懨懨的,便主動扛起了撫育侄子的重擔,讓張黎不用再操心衛戟,專心養育衛寧淑便好。
    “但那時候姑母年紀也不大,還是未嫁之女,許多事都不懂,也沒那麽細心,她光維護住這個家都不容易,更不知在看不見的角落發生了什麽。”
    那時候衛蒼在外麵刀頭舔血,賺來的米糧都是用血肉換來的,他回家後大多都是在養傷,故而沒有發現黎夫人是如何對待衛寧淑的。
    衛戟聲音有些啞然:“就這麽過了兩年,那會兒我四歲多,終於發現大妹的不對。”
    “旁的孩子餓了尿了困了都會哭,可大妹從來不敢哭出聲,她總是小聲抽泣,小小一個娃娃,瘦得皮包骨一般,尤其是不肯讓黎夫人抱。”
    衛戟說:“我那時候才四歲,長輩們不會讓我隨便逗妹妹玩,怕我手上沒輕重,但我趁著黎夫人去念佛的時候,偷偷拆開了大妹的繈褓。”
    “她被繈褓裹住的地方都是疤痕,一層疊一層,都是被指甲輕輕扣出來的。”
    謝知筠聽到這裏,隻覺得汗毛倒豎,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這是有多恨,才會把自己的親生骨肉傷傷害至此。
    衛戟看向謝知筠,那雙眼眸明亮清澈,好似重新變成了那個四歲的稚童。
    他說:“我當時就告訴父親,家裏需要一個新的母親了。”
    “一個可以養育淑妹的真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