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四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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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筠清晨醒來時,天色還昏暗。
青紗帳裏是一片安靜,枕邊人已離開多時,床榻早就冷寂。
謝知筠安靜躺了一會會兒,才終於清醒過來。
她昨夜又做夢了。
但這個夢究竟是好還是壞,她自己也無法分辨。
她知道衛戟已經帥軍出征,離開了鄴州,此時此刻,她強迫自己把思緒放到那個夢裏。
這個夢很奇怪。
跟以往的那幾個夢都不一樣。
謝知筠回憶自己做的那幾個夢,有關於牧雲、衛戟、衛氏和謝知行,這裏麵的人每一個都是她的親近人,每一個都是同她日夜相處的。
所以那些夢境會讓謝知筠覺得熟悉,能很清晰分析出裏麵的情形和時間。
但這個夢是不同的。
謝知筠坐起身來,靠在床壁上,緩緩閉上眼眸。
眼前迷霧層層鋪開,她仿佛回到了夢中。
夢裏的她被人引著,快步往前行去,引著她的人跟在她身邊,依稀是個女子的聲音。
“少夫人,勞您快一些,再晚就要出事了。”
謝知筠聽到自己說:“可有人進去阻攔他?”
“本來是由劉管事進去勸阻他的,但他竟把劉管事劫持,還點了火,若是不能控製住他,他一定會點火。”
謝知筠又開了口:“馮校尉何時到?”
“今日三少夫人歸寧,有一隊府兵跟隨保護,安小姐出門賞景,另有一隊人跟隨,故而馮校尉擔了守衛之職,要從府外趕回須得一刻。”
“一來一回,耗費不少時間。”
謝知筠能感受到夢裏的自己心情煩躁,她聽到自己說:“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尋死覓活不成。”
另一個跟在邊上的人也道:“他一貫不聲不響,卻不知私底下做了這樣的事,越是老實人越可怕。”
謝知筠隻覺得眼前景致忽而一變,她站在了一處屋舍之外,眼前一切都是黑的,隻有半開的窗戶縫隙給了她狹長的光景。
昏暗的屋子裏,有個模糊的人影手持長刀,抵在另一個人脖頸上。
謝知筠聞到了濃重的酒味。
裏麵的人哭聲震天:“是我對不起將軍,我要以死謝罪。”
可他嘴裏說著要死,手裏的長刀不停晃動,把被挾持的人割出數道傷痕。
被劫持的劉管事倒是個真爺們,一聲不吭,隻能聽到他的痛呼。
謝知筠聽到自己說:“我可以做主,放你一命,你放過劉管事。”
裏麵的人卻忽然嘶吼:“我背叛了將軍,如何能活命,你不要騙我,你不要騙我。”
夢到這裏,謝知筠就忽然醒來了。
回憶到此處,謝知筠能確定此人是個男子,年紀應該很大,從他稱呼來看,以前或許跟隨過衛蒼,是老部下。
但是這種背叛不背叛的事,當真不好說。
謝知筠對府中的老仆從不熟悉,夢裏的光景太昏暗,她什麽都看不清,隻依稀聽到了模糊的嗓音。
光憑這一點,她根本無法立即判斷此人是誰。
不管所為何事,既然她做了夢,便要把可能會發生的背叛提前扼殺。
謝知筠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心裏有些無法言說的焦躁,明明衛戟征戰在即,可她卻沒有夢到衛戟,往好處想,衛戟此行不會出事,所以她做不了衛戟相關的夢。
若是往壞處想……謝知筠搖了搖頭,自己對自己說:“不許瞎想。”
有些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
謝知筠閉了閉眼,現在就比較擔心那人所說的背叛究竟是什麽樣的背叛,會不會影響此時征戰在外的衛戟,會不會影響肅國公府的以後。
想到這裏,謝知筠再也躺不住,翻身下了床。
牧雲端了水進來,小心翼翼看了看她的臉色。見她麵色不好,不由心中一沉,立即就揚起笑臉,湊上前去。
“小姐,今日新來的廚子做了蟹粉小籠包,聽說是淮南那邊的口味,小姐可要嚐嚐?”
謝知筠沒聽清她說什麽,滿腦子都是如何查找這人的事。
牧雲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隻得上前仔細幫她洗漱,謝知筠倒是很配合,乖乖漱口淨麵,等到一切結束,她才仿佛大夢初醒,一下子回過神來。
“你方才說什麽?”
牧雲便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謝知筠便道:“那就用早膳吧,以前家裏的廚子也做過這道菜、點心,後來陸運斷了,家裏買不到螃蟹,就沒再做過了。”
“現在能吃到,意味著鄴州與洪江的陸運恢複了。”
牧雲笑道:“這是好事啊。”
謝知筠也漸漸鬆開眉頭:“是,確實是好事。”
早膳的蟹粉小籠包確實好吃,紀秀秀家的廚子當然是好手藝,也舍得用料,每一個小籠包裏都是鮮嫩多汁的,配合著鮮香的蟹粉好吃極了。
而且這廚子也很上道,來了肅國公府,就遵循肅國公府的規矩,剩下的蟹肉也全部取了出來,牧雲說中午還要吃蟹肉蒸蛋。
廚房每個月的食費謝知筠心裏都門清,這個月的食費同上月一致,一錢銀子都沒漲,也就說明人家廚子厲害,能在同樣的食費下把飯做得更好吃。
謝知筠一邊用飯,一邊分心想此事,最後竟是讓她想出了尋人的法子。
“朝雨,讓人去榮景堂說一聲,一會兒我去看望母親,”謝知筠想了想,道,“請二弟婦和三弟婦也一起去。”
朝雨立即出去忙,牧雲便道:“小姐要做什麽?”
小公爺剛走,小姐就叫這麽多人去榮景堂,也不知所為何事。
謝知筠深吸口氣,道:“查賬。”
榮景堂,茶室裏。
崔季眨了眨眼睛,似乎沒聽懂謝知筠的話。
虞晗昭和紀秀秀還未到,此處隻有謝知筠和崔季。
謝知筠見她沒聽懂,想了想,便又道:“今日早晨兒媳吃蟹粉小籠包,想起本月的食費一點都沒漲,足見新廚子的能力,所以兒媳想到,家中上下兒媳還未曾查看過,衣食住行,仆從差事,還是要一一看過,才知道哪些花費是應當,哪些卻是不必。”
“換句話說,家裏應該查一查了。”
崔季這一次聽懂了,她見謝知筠一臉堅定,隻能歎了口氣。
“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