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少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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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三口一邊吃一邊聊,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還有些意猶未盡。
    別看謝知筠並未封侯拜相,真正在朝堂上大展拳腳,但她博覽群書,才思敏捷,有些事幾乎是一點就透,很能跟上衛蒼的思路。
    就連崔季也因為常年陪著衛蒼說話,比許多官場的老油子們都要厲害。
    待到用完了晚膳,謝知筠便要告辭。
    崔季沒有送她,隻最後對的她道:“若是晚上不能入眠,就點一根安神香,習慣就好了。”
    謝知筠一貫睡得好,此刻聽到這話,便笑著道:“母親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等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崔季還站在門口張望,遙遙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發愣。
    衛蒼從臥房出來,正準備去書房忙碌,抬頭看到她的眼神,便笑著道:“夫人莫要操心了。”
    “老大媳婦心誌堅定,無妨的。”
    崔季回頭瞥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懂什麽。”
    衛蒼:“……”
    衛蒼歎息道:“好好好,我不懂。”
    崔季搖了搖頭,沒說什麽隻是催他去書房忙,不要在這裏打擾她。
    謝知筠自是不知公婆兩個在擔心她,今日回了春華庭,她也覺得有些累了,簡單沐浴之後就早早躺下來。
    因著疲累,她沒想到要去點安神香,以為自己躺下就能入睡。
    可是她今日卻失眠了。
    謝知筠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即便困得不行,腦子裏一片漿糊,卻還是無法入睡。
    每當要入睡的時候,她就覺得心髒撲通撲通的,有什麽擾亂她的神智。
    想睡睡不著,是件很痛苦的事。
    謝知筠索性翻身起床,找了安神香點燃,她披了件外袍坐在羅漢床上,愣愣看著安神香。
    她知道自己為何會失眠。
    因為今日這春華庭隻剩她一個人了,衛戟不知到了何處,也不知是否平安。
    有一個人需要她時時牽掛,惦念,這種感覺並不壞,對於謝知筠來說,甚至讓她覺得欣喜。
    這種思念是久違的,讓她漸漸體會到了人世間的種種感情。
    母親故去之後,她曾經乞求過父親的慈愛,可謝淵自己的心也跟著死去,他沒有心力再去關懷孩子們。
    從小到大,謝知筠隻能封閉自己的心,把自己僅剩的溫暖分給謝知行一半,兩個孩子報團取暖,靠著彼此成長至今。
    直到她嫁給了衛戟。
    在日複一日的生活裏,謝知筠終於明白了人生裏的各種情緒。
    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都在這幾個月嚐到了。
    她並不排斥,也不害怕,她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直到今日,她也細細品味了何為相思。
    心裏時刻惦記一個人的滋味酸酸甜甜的,讓她的心仿佛也跟著春日複蘇,在心田的荒草地裏,甚至也長出了一個個嫩綠的嫩芽。
    謝知筠看著黑暗裏的一點火光,淺淺笑了起來。
    “你要早點回來,”謝知筠對那個不在這裏的人說,“回來了,我就告訴你我想你。”
    崔季的話一點都沒錯,點了香之後,謝知筠終於能入睡了。
    一夜好眠。
    這一夜謝知筠並未做夢,一直沉沉安睡,知道她醒來,才發現已經白日煌煌。
    謝知筠剛用過了早膳,小鍾就笑著進來稟報:“少夫人,前麵來了信,道小公爺已經過了溧水,今日傍晚就能抵達太址山,目前平安無事。”
    聽到他平安,謝知筠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她道:“知道了,以後每日的軍報早點通傳。”
    小鍾頷首:“是,小的知道了。”
    等他走了,賈嬤嬤便笑著開口:“這下小姐放心啦?”
    謝知筠對她是不嘴硬的,聞言便笑了一聲,說:“放心了。”
    謝知筠放心了,之後幾日就安心操持國公府的事。
    之前查賬那日還是查出不少問題的,於是她便叫上了紀秀秀和衛寧淑,三人一起梳理府中的冗餘之事,把每個仆從的職責都分派清晰。
    如此忙了三日,終於把差事忙完,謝知筠才終於得空休息。
    這一日,衛戟領著先鋒營的精銳,已經開始在太址山上剿匪了。
    第一日的時候,衛戟隻寫了軍報回來,故而小鍾同謝知筠報平安隻是口述。
    第二日的時候,衛戟倒是別出心裁,在軍報裏夾了一張條子。
    那有時是一句話,有時隻有幾個字,每一天卻都不重樣。
    第二日他寫:已到太址山,很好,勿念。
    第三日他寫:山上蚊蟲多,清涼油有效,甚好。
    謝知筠看到這裏不由笑了,緊接著她就讓府上加緊采買這種清涼油,以備不時之需。
    到了第四日,也就是今日,紙條送來得格外早。
    謝知筠也還未用早飯,紙條就送到了。
    今日的紙條有些長:已經開始剿匪了,但這幫孫子跑太快,抓不到人,今天得努力爬山了。
    末了還匆忙加了一句:甚好,勿念。
    謝知筠滿心的思念皆在這一張張的紙條裏,她看著這熟悉的語氣,仿佛能想到他親口說是什麽模樣。
    謝知筠坐在窗邊,把那一張張紙條表在硬紙箋上,放到桌上陰幹。
    賈嬤嬤見她那麽小心翼翼,眼眸裏也染上笑意。
    “小公爺一看就是個有心人,”賈嬤嬤道,“他惦記你,想念你,又怕你擔心,所以就逗你高興。”
    謝知筠怎麽會不明白,此時此刻,她眼裏眉梢都是笑意,那是被人思念的歡愉。
    “我知道的,嬤嬤,”謝知筠道,“他啊,一貫是如此的。”
    賈嬤嬤幽幽的聲音響起:“原來定親的時候,我心裏頭是一百個不放心,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什麽脾氣我最清楚,如實碰到個硬脾氣的,這輩子別想好好過了。”
    “誰能想到呢,那麽威武的大將軍,卻有一顆最柔軟的心。”
    謝知筠聽著賈嬤嬤的念叨,思念猶如開了閘的洪水,一瞬傾瀉而下。
    細碎的陽光照耀進來,落在那墨色的字裏行間。
    謝知筠伸出手,輕輕撫摸上麵的甚好兩個字,然後才柔聲道:“是啊,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