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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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英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眸裏重新燃起了火光。
    她已經顧不得體統,一把攥住了老神醫的胳膊。
    老神醫雖年事已高,但一直身體硬朗,平日裏行醫問藥都很利落,卻還是被衛英拽得晃了一下,險些沒站穩。
    崔季忙扶了一把老神醫,道:“大妹,你聽老神醫說完話。”
    衛英這才鬆開了手。
    她眨了眨眼睛,眼淚如開了閘的洪水,一瞬傾瀉而下。
    這麽多年來,這是崔季第一次看衛英哭。
    她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衛英的後背,才看向老神醫。
    老神醫抿了抿春,顯得有些為難。
    “夫人,不如借一步說話?”
    崔季便道:“老神醫,就在此處說吧。”
    老神醫歎了口氣,道:“若是有炙熔草這一味藥,退燒藥中的寒性就會被壓製,表小姐身體或許能承受藥性,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
    崔季眼睛一亮,同謝知筠對視一眼,她忙問:“這藥可是不好得?”
    老神醫點點頭:“咱們鄴州位於中部,在紫鳴河以北,冬日裏天氣寒冷,炙熔草根本無法生長,隻有在冬日也溫暖的南方,才能生長。”
    崔季麵上一沉,她問:“濟世堂沒有進過這藥?”
    老神醫搖了搖頭。
    “這不是常用藥,而且價格昂貴,北越同南陳多有嫌隙,故而各大藥局也不會費心去進這麽一味藥,老夫能知曉,還是因老夫行醫多年,早年積累了不少病例。”
    炙熔草並非日日都要用的草藥,產自南陳價格昂貴,藥鋪裏沒有常備也是理所當然的。
    原本聽到了一線生機時,衛英的臉上都能發光,如今這希望破滅,衛英整個人都頹喪起來。
    隻看她腿上一軟,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筋骨,瞬間跌倒在地。
    崔季站在她身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她跌到才忙道:“快把英夫人扶起來。”
    堂屋裏一下子就亂了起來,老神醫也歎了口氣,謝知筠忙讓老神醫坐下說話。
    等眾人都落座,衛英又被喂了一碗熱茶,這才緩過神來。
    “老神醫,這藥北越當真沒有?”
    衛英到底沒有被這打擊擊垮,強撐著道:“若是當真沒有,或者隻能去南陳買藥,那老神醫也不會說,畢竟一來一回根本趕不及。”
    是這個道理,謝知筠方才也想到了這一點,故而才讓老神醫坐下慢慢說。
    見一屋子人都看過來,老神醫又歎了口氣。
    “北越不是沒有這藥,但藥不在鄴州,也不在琅嬛、太興等地,藥在……”
    老神醫抬起頭,看向了崔季。
    “藥在潁州。”
    潁州是北越的國都,司馬氏一直盤踞在潁州,不讓任何人入侵。
    當年衛蒼被封為肅國公,都沒能把府邸落在潁州,司馬氏防他跟防賊一樣,直接讓他落府在了早就被他把持的鄴州。
    衛氏所有人,除了潁州虞氏出身的虞晗昭,沒有任何人去過潁州。
    但司馬氏對整個北越掌控越來越鬆動,謝知筠這幾月看來,感覺其餘幾州都有向衛蒼投誠的動向了。
    這種情況下,司馬氏大抵不會讓他們隨意進入都城。
    謝知筠一聽這話,心裏就沉了下來,果然,衛英也狠狠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肆意滾落。
    就算家裏人去了,也是有去無回,司馬氏不敢殺衛氏的人,卻不會放他們回鄴州。
    堂屋裏頓時一片寂靜,隻能聽到衛英的抽泣聲。
    謝知筠歎了口氣,正要開口,去聽到衛英帶著哭腔的聲音:“那可有什麽藥,讓茹兒舒坦些,我不想讓她這麽痛苦地死去。”
    鄴州等八州百姓能有如今的平安,是衛氏的士兵們浴血奮戰保下來的,衛英即便再痛苦,卻也不能拿旁人的血淚付出替自己和沈溫茹買命。
    衛英緊緊攥著手,她聲音沙啞,卻是無比堅定的:“衛氏能有今日不易,百姓能得喘息更不易,不能因為我們娘倆,毀了這難得的平靜。”
    “相比於百姓而言,我們根本不重要。”
    衛氏的人都有一股氣,他們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武家,也從來不會為了自己犧牲旁人。
    衛英最終道:“茹兒生來便體弱,這麽多年也沒養好,這是我的錯,怨不得旁人。”
    “這麽多年,她也過夠了這樣的日子,”衛英雖然如此說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流,“就讓她開開心心走吧。”
    說罷,衛英掩麵而泣,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神醫也很是難過,他歎了口氣,道:“這藥,若是以後有機會,還是讓公爺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吧。”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
    “多久用上藥能管用?”
    說話的是虞晗昭。
    謝知筠驚訝地抬起頭,就看到虞晗昭目光炯炯看向了老神醫。
    老神醫閉了閉眼睛,答:“一日之內,我可用針灸之術拖延病情,一日之內若能回來用藥,還有一線生機。”
    虞晗昭點了點頭,她從椅子上起身,如青竹一般立在堂下。
    她眼睛裏隻有堅定的光,絲毫沒有畏懼。
    “我去。”
    她話音落下,一道清潤的嗓音響起:“你去哪裏。”
    謝知筠往外看去,卻見衛耀和衛榮兄弟兩個正從外麵跑回來。
    他們兩個一路緊趕慢趕,臉上都跑出了汗,進了堂屋才能喘口氣,站在門口落汗。
    虞晗昭聽到衛耀的嗓音,她脊背一僵,卻沒有回頭。
    謝知筠讓倦意齋的丫鬟趕緊打了水來,給兩位少爺擦臉。
    衛榮麵色有些難看,他今年隻有十七歲,是兄弟裏年紀最小的,突然聽到生離死別的事,難免心緒動蕩,一時間都要哭了。
    倒是衛耀平日裏看著彬彬有禮,斯文孱弱,可此時卻還是定定立在那,目光就那麽落在虞晗昭身上。
    謝知筠看這樣不行,便輕聲細語解釋了幾句。
    被他們兩個一打岔,崔季和衛英都沒說出話來,倒是聽了謝知筠解釋的衛耀變了臉色。
    “不行。”
    他上前兩步,直接站在了虞晗昭身邊,定定看著她:“你不能去。”
    虞晗昭不看她,隻看崔季。
    “母親,我願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