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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雖一聲不吭,可臉上卻掛著極為罕見的溫和神情。

    哪怕是高德庸,也隻不過在佟皇後在世時偶爾能在自家主子臉上瞧見...自打佟皇後病逝後......主子臉上就再也沒有這般溫和的神情了。高德庸對一旁端著銅盆的繡兒使了眼色,隨即兩人一同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側坐在床榻邊緣,伸手扶起雲惠,又親自為她披上衣服......動作有些僵硬,顯然這位一慣被伺候的主兒,是頭一次給別人穿衣服。雖然僵硬卻不失溫柔,平常隻需一會兒就能穿好的衣裙,此時竟是用了一盞茶的功夫,胤禛的額頭都有些冒汗了,耳朵上的一點紅落入雲惠眼中...不禁怔了怔身子。

    “漢時張敞言道‘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爺倒是覺得這替你穿衣更為勝之。”說完竟然彎下腰給雲惠親手套上了鞋子。雲惠自然下意識掙紮,隻是胤禛手上加了力氣,隻得忐忑的仁由其為自己穿上鞋子。

    “奴婢...爺折煞..奴婢.....啊。”鞋子上腳雲惠立即起身,床榻下方鞋的木台有些不穩,再加上昨夜酒醉放縱,雙腿打著軟,這話還沒有說完,就往前摔了下去,不禁下意識放生尖叫....好在胤禛手快拉她入懷,輕笑道“爺的小雲兒是要投懷送抱嗎?”

    胤禛不笑的時候,眼睛內幽暗深沉,好似一潭死水,不論你如何盯著瞧看,也望不到底。可這一笑,不同於以往嘴角微揚起的淺笑,好似能讓滿天星辰都溶化在他的眼中。雲惠看得不禁有些呆了......兩人對望......好似下一秒自己就會徹底的迷失在那滿天星辰之中......沉溺於此。

    就在這時,門外的動靜打破了這般微妙的氣氛。胤禛臉上的笑意斂去。神情也恢複了以往清淡到近乎冷漠的樣子。

    “進來。”

    隨著胤禛開口,雲惠也忙穩住自己。胤禛下意識伸手想扶她一把,可此時宋氏已然端著食盒走了進來,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有點像是剛剛偷食了禁果害怕被人發現一般又收了回去。

    宋氏看到眼前這一幕......恐怕也隻能用‘陌上又花期,相思又一年,君未到,等來年。’俗稱‘好心賽’來形容了。

    臉上雖然還掛著柔情笑意.....卻也是強顏維持罷了...“親身給爺請安,爺吉祥...這般時辰,倒是沒想到馬佳妹妹還沒...倒是姐姐猛撞了...隻是這木蘭糕隻有新出爐時味兒才最正.....這才,還望妹妹不要見怪。”說完還歉意的對雲惠行了平禮。

    把食盒放在圓桌上,翹著蘭花指動作溫柔。打開食盒一股木蘭花的清香撲鼻而來。“爺,這是妾身昨夜未睡親自給您做的,還請您別嫌棄,哪怕用一口妾身便心滿意足了。”說完又轉過身‘喧賓奪主’的從繡兒手中接過帕子,在盛著溫水的銅盆中投了投,走到胤禛跟前欲要為他擦手。

    隻是當宋氏對上胤禛冷厲的眼神時...手停留在半空...卻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爺...妾身...伺候您梳洗?馬佳妹妹還...”小心翼翼開口道,隻是不能話說完,胤禛便聲色清冷好似從深冰裏傳出來那般...帶著刺骨的寒風。“爺還有事。”話畢便帶著高德庸大步離開了。

    宋氏緊了緊手中的帕子,待回過頭看向雲惠時,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猙獰.....“馬佳妹妹,真真的應了那句老話了,這會咬人的狗...從來不會叫。”

    芸曲在外侯著,屋內隻有雲惠、宋氏、繡兒三個人。用眼神製止要過來的繡兒,雲惠嘴角微微翹起......展現出明媚如人間四月天的笑顏看向宋氏,下蹲身子行了個平禮“雲惠謝謝宋姐姐誇讚。”

    “你!”

    宋氏抬起手指向雲惠,臉上自是怒容...隨即又笑出聲來,隻是這笑聲中的苦澀怕是也隻有她自己一人知曉。

    “真真的讓姐姐我大開眼界啊,看來福晉也是瞧走了眼了,本以為是個乖巧安靜的哈巴狗,卻是玩鷹反被鷹啄了眼睛!忘了‘會咬人的狗不會叫’這話了。平日裏妹妹表現的唯唯諾諾的,對誰都是低下頭,伏小做低,實則是扮豬吃老虎...隻是,好妹妹,你這麽早就暴露了自己本性就不怕......笑不到最後嗎?”

    “宋姐姐的話,太過於高深,雲惠聽不懂...雲惠隻知道‘忍無可忍還需從頭再忍’。今日隻是不傷大局的‘不忍’哪裏叫做暴露本性?雲惠的本性便是想安逸的活著。何況,從宋姐姐這兒傳出去的話,福晉會信麽?對於福晉,雲惠除了敬還是敬,就不勞煩宋姐姐為雲惠憂心了。”

    眼神落在圓桌兒上還冒著熱氣的木蘭糕。

    “雲惠聽聞,這木蘭糕做法最是耗神的,要每間隔一盞茶的功夫就要刷上一層蜂蜜及木蘭花醃製的花醬,足足需要五個時辰才味兒最佳,可木蘭花入口苦澀,這木蘭花糕也隻有新出爐後兩盞茶內入口才最佳沒有那股子苦澀的味兒,如若涼了,哪怕是回鍋那也是壓不住那苦澀的。宋姐姐真是辛苦了。”

    “為了爺,我是什麽都樂意去做的,馬佳妹妹...告辭了。”

    “繡兒,還不緊著送客。”

    “不必了!”

    “主子,剛剛可真真的解氣。”繡兒待宋氏滿臉怒容的離開後,關上門轉身道。

    雲惠蹙著眉......垂下眼簾掩飾掉眼中那抹煩躁。

    剛剛...極好的機會確是被宋氏給毀了,何時還能再有......雖然心裏埋怨,可雲惠不能欺騙自己,同時自己也是鬆了口氣的,那時與他對視自己好像要沉淪在內了......天之驕子寒梅青鬆般兒的人物,哪怕自己告訴自己他是在捧場做戲,也不得不說,竟然還是有些招架不住,此時倒是理解了,為何府裏的女人都為他一人瘋狂.....不惜沒命也要擠到前麵去,隻為了他能瞧看一眼,哪怕過後就忘在腦後了。

    “繡兒,我讓你做的套子做好了麽?”

    “奴婢做好了,主子現在要嗎?奴婢先伺候您梳洗?”

    “恩。”雲惠輕聲恩了下,在繡兒的攙扶下慢慢走到梳妝台前讓繡兒給自己梳了架子頭,這還是雲惠頭一次梳,不同於小兩把頭,發絲中墊了輕巧的架子,再加上佩戴了德妃昨日賞賜的翡翠頭麵,繁複的發飾...這腦袋上一下子頂了三五斤重的東西,綴著頭皮都有些緊緊的痛。倒是佩服起宋氏來,這幾日哪怕是立營搭帳也日日梳架子頭。

    穿上青綠色的旗裝,領口、袖口以及裙擺用俏粉絲線繡著相互對應的木蘭花朵形象。這還是雲惠打聽到胤禛喜歡木蘭花後讓繡兒專門繡上去的。

    “主子,您真美,奴婢就說,平日裏您是不愛打扮,這打扮起來哪怕是府裏最有顏色的李側福晉也是能與之比較一番的,奴婢您又勝在比她年輕。”

    雲惠抬起手拖了拖架子頭,又搖晃了下腦袋“這般打扮著實累人,好丫頭,我知道你為我好,快去把套子拿來。”

    繡兒忙應聲,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拿了過來。

    陶瓷發釵易碎自然不可能與別的首飾一同放在首飾匣子裏,可就算是單獨放也難免磕磕絆絆。好在繡兒出門前收拾出一些棉花,說是在路上給自己做身絮棉的厚衣裳,關外天冷。便讓她給自己做了絮了棉花的小布套,又在布套外麵繡上‘君之吾所係,卿之吾所意。’字邊上則是繡了一朵梅花與一朵木蘭花。

    其中深意自然讓人一眼便能瞧出來。雲惠仔細的裝好發釵,用繩子綁好,便放到首飾匣子中。無需刻意,隻期盼早日能讓他偶然發現。

    ......

    有些時候,‘投其所好’是非常有必要的。

    雲惠沒有錯過自己穿著這身繡著木蘭花的旗服出現在胤禛眼前時,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滿意’神情。

    “今日無事怎麽不好好呆在屋裏休息,明日就要啟程上路了,直到出關達盛京,這一路上怕是都要夜夜睡帳了。”

    “奴婢想伺候您用午膳。”

    胤禛抬了抬眉,對於這個回答心中自然是極為滿意的,也頗為詫異。一直以來,自己雖然早已猜到‘謹小慎微、恭敬懼怕,甚至對福晉獻媚順從。’都是眼前這個小女人的對自己的保護,畢竟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如果學不會,做不好這個‘忍’字,恐怕早就被她那嫡母逼死了,哪怕進了宮.....此時也早就是亂葬崗中一具骸骨了。

    隻要她想要的不會如自己想要的那般......隻要她不觸犯自己的底線,自己樂意以後護著她。

    何況,自己並不是一個會逃避的人,既然瞧上了,自然會另眼看待,也自然想要的更多,包括她重重保護下的那顆心......隻是自己不急,這好酒是越陳越香,好書則是要一頁一頁慢慢的翻看......

    “看來爺的馬佳格格良心發現了,知曉了自己一直對爺怠慢了。”話音落下,胤禛看了高德庸一眼,高德庸忙恭敬的雙手把銀筷遞給雲惠,自己則退了下去。

    雲惠微微低著頭...“奴婢一直都不敢怠慢您的,隻是...奴婢從來就沒真的討人喜歡過,除了...怕您厭煩了奴婢,那般奴婢的下場就不會好了。”

    這麽直白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