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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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星星點點的螢火,&bsp&bsp赫然便是一個個殘破、死寂的魂靈。
    看著這些足稱可憐的殘魂,陸判的神色卻未有更多的變化。
    祂對這些殘魂,跟對歐陽晟時候的態度是一樣的。
    “你等也去吧。”
    祂話音落下之際,&bsp&bsp判官案頭上原本靜默的卷宗有一頁黑沉的書紙飛出。
    這頁書紙當空一卷,直將這些螢火也似的魂靈盡數收去。
    孟廟好不容易回過神來,&bsp&bsp就看見這一番動靜不免一陣驚詫,&bsp&bsp隨後才明了其中的緣故。
    這些殘魂不單命喪歐陽晟之手,就連他們自身的本源與先天元氣都成為了歐陽晟補益根基的資糧,如此遭遇確實能讓人歎一聲可憐。然而,這不代表他們身上就沒有其他的業障與因果。
    他們身死命喪後,&bsp&bsp在陸判這位陰神的幫助下得以向歐陽晟討還昔日冤孽,&bsp&bsp清算彼此因果。但同樣的,他們身上背負的那些虧欠、傷害、辜負,&bsp&bsp也該當償還給屬於他們的債主,&bsp&bsp也該清算他們身上所纏繞的因果。
    看著那些似河水入海一般歸攏紙張的殘魂,&bsp&bsp孟廟心頭一涼,&bsp&bsp陡然生出一種明悟。
    ——沒有誰,能夠逃離得了酆都陰神的清算。
    受到另一個人的傷害,成了那個人的冤主債主,也不能抵去他們身上曾經背負的業債與因果。
    欠了就是欠了,這筆債不會因為別人也欠著你就能抵消,&bsp&bsp就不用還。
    孟廟愣怔了一下,才慢慢平緩了心神。
    如果酆都的一眾陰神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又豈會是他這等的庸人所能夠反抗、拒絕得了的?他唯一能夠做的,也就是等待了。
    等待
    酆都乃至整個陰世天地諸多陰神與現存於世的各位巨擘之間的爭鬥落下帷幕。
    到得那時,他也將迎來他的終局。
    或是似現在這般擱置一切因果、恩怨,繼續過他忙碌卻也平庸的日子;又或是受酆都諸位陰神審判,&bsp&bsp清算己身所有因果。
    孟廟這樣想著,目光卻也無知無覺地落在了坐在他前方一列的小郎君身上。
    阿彰他
    孟廟魂體無聲震動,驚懼且彷徨。
    阿彰他,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孟彰察覺到從身後匯聚過來的目光。
    不獨獨是孟廟,還包括羅甄兩位先生。
    他們都在看著他,那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裏感情複雜至極,饒是孟彰,一時竟也難以分辨。
    他沒有回身,隻坐著,腰背筆挺。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人眸色又似更複雜了幾分。
    孟彰察覺,隻略一思量而已,就知曉他們這是誤會了。
    事實上,他即便是在借這樣的反應有意無意表明自己的態度,他的絕大部分心神,也並不在這件事情上。
    他更多地關注著的,是自歐陽晟被送入小地獄開始,便隱隱交織顯現的陰世天地道則法理。
    他確認自己沒有弄錯。
    真的是有什麽無形卻真切存在的東西,正在此地顯化匯聚。
    不去在意那從身後投來的目光,孟彰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這審判殿中的其他人。
    包括諸多陰神,包括眾多陰卒,也包括大多數的觀者。
    意外又不意外,孟彰目光悄然轉過謝必安這位白無常時候,便正正撞上了謝必安投過來的視線。
    孟彰一頓,抬眼循著謝必安的視線望入祂的眼底,在那裏找到了些許笑意。
    這其實是很難得的,孟彰自己心裏很明白。
    倘若是往常時候,那也就罷了。謝必安、範無咎這些陰神在孟彰麵前自來都帶了幾分兄長的心態。
    可那是往常,不是現在。
    現在是什麽時間?是什麽地點?正在料理什麽事情?此後又關乎了什麽樣的布局?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
    於情理、於彼此的身份,謝必安這位白無常也該當嚴肅。
    可是偏偏在這樣一個場合、這樣一個時間節點,孟彰在謝必安眼底看見了不該出現的笑意。
    所以
    在這座審判殿中,經曆方才那一場審判以後,又或者說從審判者、受審者、旁觀者亦或者說見證者方匯聚這一座審判殿中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什麽東西在匯聚顯化了。
    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人不知道孟彰心中所想眼中所見,此刻隻一意糾結著孟彰的態度。
    覷著一個空檔,孟廟給孟彰傳音。
    “阿彰”
    孟彰回頭看了孟廟一眼,隻道“且仔細看。”
    孟廟被孟彰那一眼鎮壓,無聲無息地又在座席後安穩坐定了。
    王璿、庾跡、桓舉、謝宴等一眾郎君各自往孟彰這邊廂分去了一個目光。
    顯然,孟彰、孟廟兩人方才那動靜被他們幾人察覺了。
    那一瞬,孟廟險些都要以為自己心腔裏早不知停止了多少年的髒器又狠狠地跳動了起來。
    定了定神,孟廟低下頭去,不敢看對麵,亦同樣不敢看坐在他前列的孟彰。
    既是他自知失言在那幾位頂尖世族郎君麵前暴露了些關要,也是自覺羞慚,無顏麵對孟彰。
    孟彰看他一眼,見他久久沒有抬頭,暗自歎了一聲,重又提點他道“仔細看。”
    孟廟被孟彰這話一點,才驚覺了什麽。
    “阿彰”
    他躊躇一陣,低低跟孟彰傳音。
    孟彰搖頭,隻道“不妨事。”
    他轉了目光回去,繼續看著。
    接連得了孟彰兩次提點,孟廟再不敢分神,坐直了身體端正表情,無比認真。
    殿中旁觀席上列座之人也都陸陸續續收斂心神,認真看著大殿中央處判官與一眾受審陰靈的後續。
    審判殿中很有些發散的氛圍悄然扶正。
    鬱壘、神荼等諸多陰神俱都向孟彰投去讚賞的目光。
    做得好。
    孟彰回以一笑,並未曾多做言語。
    眼瞼微垂、心神遍察四方之際,一種了然在孟彰心頭生出。
    那在大殿中悄然匯聚顯化的無形存在,如今的匯聚、顯化速度,比起方才時候,可謂是有了些微的提升。
    盡管這種提升並不太過明顯,但它確實是存在的。
    孟彰心下悄然鬆快了些。
    果然,酆都審判道則法理的匯聚顯化,除了跟主審官、審判者、受審者、審判過程、審判結果等種種因素相關以外,他們這些見證者也是甚為關鍵的一環。
    見證者從這一場審判中的收獲,亦會推動酆都乃至整個陰世天地的審判道則法理匯聚、顯化。
    放下心來的孟彰亦不再分神,繼續認真見證這一日的審判。
    不過才清算了一個歐陽晟,縱然這歐陽晟乃是陽神境界的大修士,又怎麽足夠讓酆都這些陰神滿意,抬手叫這一場審判落下帷幕?
    陸判長袖微動,那頁已經將諸多螢火也似的殘魂收起的紙張便又徑自回到了陸判的案頭。
    它還異常乖覺地落在陸判的右上角處,盡力不阻擋陸判工作。
    “陰靈歐陽晟已入小地獄領罰,下一個。”陸判清喝道。
    範無咎上前一步,拱手作揖一拜“是,陸判。”
    他冷肅著一張臉,回身看向了那些或是萎頓在地或是勉強維持站立姿勢的八個陰靈。
    “下一個。”
    他沉沉一喝,垂在身側的手虛虛一抖。
    一陣鎖鏈抖動聲音之後,有一個凡俗陰靈被引了出來。
    那陰靈乃是一個老嫗,周身氣息平凡衰弱,極似殘燭,隨便一縷不知打哪兒卷來的細風仿佛都能令她魂飛魄散一樣。
    如果說早先那一場審判的主角之一的歐陽晟,是實力強橫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話,那麽這一場審判裏的老嫗,就以弱小驚住了殿中的大多數旁觀者。
    前者,陽神境界大修士,以他的實力,不應出現在這裏任由他人審判過往、清算因果,在他們的觀念與認知裏,那樣的強者擁有絕對的特權。至於後者
    那卻隻會叫人發笑。
    在這審判殿中絕大多數的旁觀者眼裏,這老嫗,壓根兒就沒有資格出現在這一座審判殿中、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這兒就不是她能夠踏入的地方。
    哪怕是以一個受審者的身份。
    陸判不在意那些人的眼神與心思,祂往下掃了一眼,目光便鎖在了那個老嫗身上。
    老嫗的魂靈先是緩慢抖動,隨即抖動的速度不斷加快。
    她的魂體幾乎都要被她自己給震散了。
    陸判目光不動,又自平平清喝一聲“堂下何人。”
    說來也是稀奇,陸判這聲音落下,那老嫗魂體的抖動竟是漸漸平緩下來。
    老嫗魂體一個不穩,重重栽倒在地上。
    到那種仿佛連魂體都給震碎的壓力卸去,隻在周圍環繞的時候,老嫗才終於發現了自己莫大的畏懼與悔恨。
    “老婦人、老婦人叫黃張氏,是、是帝都洛陽人士”
    老嫗按著早先那些陰卒的教導將自己的名號跟陸判交代過一回後,又抬頭巴巴看向上首判官案上的陸判。
    至於更高更尊貴首位上坐著的閻君平等王
    她不敢。
    一個眼神都不敢往那邊廂分去。
    陸判一拍驚堂木“爾可知此處為何處?”
    黃張氏神魂不禁又是一陣輕微的抖動。
    “知老婦人知”
    哪兒能不知道呢?方才她不是還在旁邊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出審判呢麽?
    黃張氏舌尖發苦,隻覺得自己大禍臨頭,怕是也要去那閻君背後的小地獄裏走一走。
    她這般想著,整個人都絕望了。
    陸判俯視著她,隻問“你既已知曉,那還有什麽話說?”
    不知是本能還是孤注一擲,黃張氏覺得自己居然從這句問話中聽出了些善意。
    她自己都驚住了。
    “上官上官的意思是,隻要我老實交代,我我就能得到寬免?”
    聽著這句話,看著這一幕,孟彰心頭赫然閃過了一句話。
    抗拒從嚴,坦白
    牢底坐穿。
    孟彰壓下了那心頭同時翻湧上來的輕鬆和好笑。
    他還是認真地看著眼前這一段審判。
    說實話,對於黃張氏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很有些好奇。
    不知道陸判到底會是怎麽個答複?
    沐浴著審判殿中一眾旁觀者的目光,陸判平靜回答道“不會。”
    因為不論黃張氏是選擇坦白還是繼續遮掩,對於今日這一場審判結果,都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孟彰心裏無聲說道。
    陽世的判案需要各種痕跡作為證據來裁定犯人的罪責,但陰世不需要。
    陰世的陰神有的是辦法還原這些被押送到審判殿的陰靈的一生,祂們不需要那些所謂的證據,所謂的痕跡。
    祂們需要清算疏解的,從來都是這些陰靈身上纏繞著的因果與孽障。
    隻不過是這頃刻間,孟彰心頭便已經閃過了許多的思緒。
    就像這審判殿中諸多旁觀者的所想所慮不能影響到審判進程一樣,孟彰心裏的這些思緒也不能妨礙他繼續見證審判。
    黃張氏腰背一頓,不覺顯出了十二分的佝僂。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覺結果已定,在那莫大的絕望中,黃張氏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勇氣,竟支撐著她抬起視線去張望本來她沒有膽子“冒犯”的神祗。
    然而,盡管黃張氏得到了這一股莫名而來的勇氣支撐,她的目光仍然不敢觸碰主位上高坐的閻君。
    那目光越過了祂,落在閻君背後不住擴張、不住演變、異常真實可怖的一十六方小地獄裏。
    這一十六方小地獄也甚是奇異。沒有目光看著它們的時候,它們也隻是茫茫然的一方小地獄,隻偶爾顯化出些許受刑畫麵。
    可當有人特意凝望它,當看著它的人心思浮動,它就會感應那人的心神,自發顯現某些細節。
    譬如受烙刑的時候,那被燒得赤紅赤紅的銅柱是怎麽炙烤著受刑者們的魂體的。
    從銅柱一點點貼近受刑者的魂體,到它真正貼上受刑者的魂體,乃至是受刑者魂體在銅柱炙烤下最細微的變形與近乎潮水一般的痛苦
    這一點點細節,都在通過目光、通過想象,傳遞到旁觀者的感知中,最後在旁觀者的心神間烙印下同等的痛苦與恐懼。
    黃張氏魂體又是一陣陣的發顫。
    “不,不對”
    極度的恐懼中,黃張氏語序顛倒四,似乎在無限逼近瘋狂。
    “剛,剛才,剛才的那個惡人他是做了大孽,害、害了很多人,才會遭這樣的罪”
    “對!是他做了大孽,才會遭這樣的罪!”
    “我跟他不同。”
    “我我跟他是不同的。我不過就是一個老婦,生前死後都沒做過什麽壞事,沒害過什麽人,我,我不會像他一樣的”
    這樣念叨半日,黃張氏的心神似乎真的穩定了不少。
    一直看著這邊廂其實壓根就沒有多給過黃張氏這婦人一個眼神的王璿、庾跡等旁觀者,被黃張氏的狀態引出了些許興趣,難得分給了她一個視線。
    ‘看來,這黃張氏也勉強能算得上堅韌了’
    還真的是,明明沒有多少見識,明明神魂都驚懼得險些混沌,她竟然還能憑借一口氣找到其中的關鍵,硬生生從那莫大的恐懼中穩住了自己的神智。
    ‘這個婦人,確是也有些了不起’
    其實王璿、庾跡這些旁觀者的表現還隻是尋常,真正隨著黃張氏心緒變化而變化的,還是那些與歐陽晟、黃張氏一道,以受審者身份被帶入這一座審判殿中的那幾位。
    他們的表情、狀態接連變化,幾番扭曲後,看著竟然比黃張氏還要多了幾分癲狂。
    也幸而黃張氏現在算是穩住了,否則他們怕也是要當場失控。
    陸判仍然未將審判殿中各方這些細微的心緒變化,祂再次提起判官筆,在身前鋪展開來的文書上落下幾筆。
    那文書再次從判官案頭飛出,當空舒展擴張,演化成一片幕布。
    幕布上光影一瞬流轉,似是時空逆流,將這黃張氏生前死後的大體光景展示出來。
    “又是一個丫頭?晦氣!”
    一個婆子的聲音隨著一聲嬰兒啼哭響起,頓了頓後,下一句話語接著傳來。
    “要養嗎?不養的話,就將她給直接放旁邊的桶子裏?”
    有人的目光轉過,隨意瞥著在產房角落處擺放著的尿桶。
    “算了,還是養著吧,我們家或許命中就該先有一兩個女娃早先的那兩個丫頭都已經溺了,這一個再溺,說不定下一個還會是女娃我們養著她,她或許就能給我們帶個男娃出來”
    “這樣也好,那你是不是也已經想好了她的名字了?”
    “當然,招娣有她兩個姐姐在前頭壓著,再有這一個名字引著,我就不信下一個還會是女娃兒”
    聽著看著這一幕光影映照,再看著那被隨意拿破布圍著的女嬰,除了孟彰以外,再沒有人覺得奇怪。
    他們平平地掃視過這一幕光影,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下一幕的出現。
    甚至,有些人還甚有閑心逸致地私下猜度。
    “原來民間竟然還有這樣的風俗”
    “愚民就是愚民,沒見識娘子雖然不似郎君能傳承家業血脈,但到底也是自家血親,好好養著,日後出嫁自也有一份助力嘖”
    “那些愚民隻想著填飽肚子就了事,目光短淺至極,又怎麽知道姻親的貴重?嗬”
    鬱壘、神荼兩位門神看向對麵坐在王璿、庾跡後頭的各位高門郎君,心下暗自皺眉。
    兩位門神其實也不知道這些高門郎君的話語裏具體到底存在著什麽樣的問題,可這不妨礙他們直覺般地生出幾分不喜。
    兩位門神對視一眼,目光就轉落到側旁的孟彰身上。
    “要問一問阿彰嗎?”鬱壘問。
    神荼思量一陣,到底搖了頭“我等陰神俱都由天地耗費本源孕育而來,跟這些尋常生靈大不相同,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和思路,應該算是正常,不值當大驚小怪的。”
    “而這會兒”
    神荼目光在孟彰身上轉過一圈。
    “阿彰他未必就有空閑有餘裕為我們解答其中緣故因由,便暫且擱置吧,待日後再另尋機會細問就是了,不必急在這一時。”
    鬱壘細想一番,也覺得甚為有理。
    “你說得對,”祂點頭,“等什麽時候有空了,我們再問一問阿彰就是了,沒必要那般著急。”
    兩位門神意定,便又收攝心緒,繼續見證這一場審判。
    不知是命數還是緣法,在這個招娣出生年後,再度開懷的婦人如願誕下了一個兒郎。
    見了弟弟,尚且隻得歲的小娘子招娣也露出了笑容。
    她咧開嘴,笑得很是高興。
    然而,弟弟的出生對於當時歲的招娣小娘子來說,卻不全然是一件好事。
    自弟弟出生以後,祖父、祖母、阿父、阿母對小娘子確實多了一些寬宥,但她手上也多了些事務。
    小到看顧弟弟,大到幫著弟弟熬粥洗衣
    彼時不過成人膝蓋高的小娘子,已然有了她的責任。
    “你要好好看顧弟弟,哭了記得叫人”
    “你要記得,弟弟是你的依靠,日後不論遇上什麽事情,他總能給你出頭,不叫你受別人的欺負,所以,你得對弟弟好,知道嗎?”
    孟彰眉頭漸漸皺起。
    然而,他還是隻能坐在座席上,看著這一幕幕光影流轉,聽著那光影中頻繁出現的話語與引導。
    這些已然是過去
    它們被沉沒在歲月裏,又借著歲月的力量,在那招娣女郎的腦海中深深刻銘,於無意有意之間引導著她的選擇。
    這些也都是世俗。如今遍行在天地裏的,被所有人習以為常的世俗。
    沒有人覺得不對。
    孟彰坐在座席上,像是被釘死在那裏,也像是被拉著拖著陷入泥淖之中。
    麵前光影流轉,歲月輪替之間,那個曾經名為招娣的女郎長大了。
    年歲既長,該論婚嫁。
    看著同樣快要長成的半大小子,招娣的親長幾經尋摸後,將她定給了一個帝都洛陽裏的一個平民子。
    招娣不過是帝都京畿旁邊長大的山野女郎,能嫁到帝都洛陽裏,確實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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