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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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豐厚的陰德才剛剛分落,&bsp&bsp理論上不會有什麽修行中人會在這個節骨眼對一眾正在接收天地陰德的陰神神祗出手。
    但那隻是理論上。
    誰知道那些高高在上慣了的世家巨擘,現下到底被審判道則、那一片龐大陰德刺激成什麽樣子。
    他們要是不管不顧地全力出手,祂們一眾兄弟說不得還真要被他們禍害幾個。
    不要懷疑,&bsp&bsp那些人是有這樣的能力的。
    那些家夥要找死,&bsp&bsp鬱壘、神荼這些陰神沒有任何意見。不單單是沒有意見,&bsp&bsp還會很樂意給他們送一程。可如果那些家夥走的這一程要將祂們兄弟給帶上
    不成。
    絕對不成!
    “神荼,我看見了”才剛跨過酆都宅邸的大門,&bsp&bsp神荼就聽見了鬱壘的傳音。
    神荼腳步不停,&bsp&bsp直接回了鬱壘一句話。
    “巧了,剛才我也看見了。”
    兩位門神對視一眼,齊齊笑了起來。
    “你說,有多少人會上鉤?”鬱壘問。
    神荼很是隨意“應該也沒有多少。”
    早先孟彰、安陽孟氏雖隻是輕輕巧巧地撥弄細弦,出手間不見多少煙火氣,但那些細弦卻甚為關鍵,&bsp&bsp以至於這帝都洛陽中的局勢驟然生出了許多變故。
    孟彰以及安陽孟氏的壓力也由此消減大半。
    那個時候,還不死心、一門心思想要對孟彰出手的,其實已經不剩多少了。
    再加上這一次他們酆都結結實實出了一次大風頭,&bsp&bsp引動天地大勢、道則變動,&bsp&bsp除非是那等徹底不管不顧的,不然都得再猶豫三分。
    鬱壘沉默一瞬,&bsp&bsp悠悠然“你說,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阿彰他今日以前定下來的那些盤算,&bsp&bsp真不會出岔子嗎?”
    “還真不一定。”神荼也是一陣默然,半餉後,他道。
    鬱壘失笑,問“那這一次,&bsp&bsp算不算是我們攪和了阿彰的事情?”
    神荼輕咳一聲“這哪兒能算呢?”
    頓了一頓,他又補充道“一柄劍,最有威脅的時候是哪時?”
    不等鬱壘回答,神荼自己就道“是它還在劍鞘裏的時候。”
    鬱壘無言地看了他一眼。
    還“一柄劍,還在劍鞘裏時候是最有威脅的”?
    這句話說來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但那也得有一個前提——所有人都知道這柄劍是出鞘則必要見血。
    沒有這個前提,誰知道那收在劍鞘裏的,到底是一柄吹毛利刃,還是一柄渣滓堆塑成的廢料?
    孟彰本人可從來都未曾當眾真正出過手呢!
    就算所有人都確信阿彰的不凡,知道阿彰另有來曆,但不曾真正地交過手,卻始終叫人多了一絲疑慮。
    何況,那些聰明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恨不能看透一切、收攏一切信息、窺見一切真實的人物。
    他們會容許孟彰在他們的認知中始終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謀算天下,就越容不得某些關鍵人物落在局外。
    他們是一定要出手試探的。不過是或早或晚罷了。
    這一點他們這些外人知曉,孟彰這個當事人也想得很明白。
    而他看阿彰的意思,是想要讓這樣的試探來得更早一些。
    早一些引爆這一場必然會到來的碰撞,孟彰就能夠早一些從那些聰明人的視線焦點中脫身。盡管一定不可能脫出那些聰明人的視線範圍內,但總比在焦點裏要好得多。
    而且,這樣的話,孟彰也能夠得到更多的發展、壯大的時間與空間
    倘若這一次孟彰的布置所要引動的目標真被他們陰神、酆都的動靜而嚇成了驚弓之鳥,又再一次退走蟄伏的話,孟彰怕就得另外尋找更合適的機會了。
    所以,這次真就是他們陰神、酆都連累了阿彰。
    神荼可以不在意鬱壘的眼神,但他也確實有些擔心孟彰的布局。
    “那”他開始認真思考,“若不然,我們也出手幫著引一引?”
    雖然陰世天地花費大量本源孕育他們這些陰神,更多是需要他們一眾陰神幫助梳理沉積在陰世天地裏的諸多因果與恩怨,管理滯留在陰世天地裏的無數陰靈,可這並不代表,他們這些陰神就隻有抓捕罪靈、審判罪靈的能力。
    陰世天地確實隻是陽世天地的一個映照,但它也是獨立的一方天地。
    陽世天地裏存在著的道則法理,陰世天地裏也一樣存在。
    陽世天地裏感應天地靈機而生,掌握天地諸多權柄的神祗,陰世天地裏也有。
    那不妨來猜一猜,陽世天地裏或是隕落、或是高居神位的神祗們手中握有的權柄,陰世天地裏這一眾陰神們,會不會也有?
    不然再來猜一猜,就是陰世天地裏的這一眾陰神沒有跟陽世天地裏諸位神祗手中握著的、一模一樣的權柄,那相似的呢?類同的呢?
    真的就
    沒有嗎?
    聽得神荼的這個提議,鬱壘心頭一陣意動。
    審判道則顯化壯大發展,天地垂降無量陰德。他們這一眾陰神都各有收獲,誰個都沒落下。
    但就像他們兄弟兩個現在已經能夠自由行走而其他的相關陰神還都在接收陰德、沉入這一場機緣中一樣,因為各自所背負的道則不同,陰神與陰神也是不同的。
    而此刻,能勾動因果、於有意無意間推動命運變化的幾位兄弟,應該也跟他們兩個一樣,都已經領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那一份陰德的了。
    亦即是說,那幾個兄弟完全能夠騰出手來,幫阿彰一把。
    不需要他們大張旗鼓動作,不需要他們明目張膽插手,隻需要他們輕悄悄地在某一個、某幾個關鍵節點處推一下就行了
    但鬱壘細細思量片刻後,卻是甚為惋惜地搖了搖頭“還是別了吧。”
    神荼皺起眉頭,很有些不解,問“為什麽?”
    這也不是什麽多費力氣的事情啊?
    鬱壘搖了搖頭,回答神荼道“因為阿彰他沒有開口。”
    神荼一怔。
    鬱壘繼續道“從審判殿出來到坐上牛車,阿彰他也不是就完全沒有機會跟我們提這件事,但阿彰他就是沒有跟我們說起。”
    目光瞥過神荼,鬱壘問“你覺得阿彰是不願意麻煩我們,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神荼靜默一瞬“阿彰他已經在嚐試跟我們親近了,所以”
    “不會是他不願意麻煩我們。”
    鬱壘笑了笑“那麽?”
    神荼抿了抿唇,有點不甘,有點驕傲,道“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我們來插手。但凡有人跳出來,他都有應對的辦法,他早有準備”
    “如果來者太強,太多了呢?”鬱壘問。
    神荼道“那他也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
    頓了頓,神荼補充道“我們的那點動作,該也在他的料想之中。”
    鬱壘笑了起來。
    “他現在應該已經找到了。”
    神荼極力板著麵孔,但他到底沒能繃住多久,過不得一會兒也跟著笑起來。
    “應該是。”
    閑話之間,鬱壘、神荼兩位門神漸漸走向酆都宅邸的更深處,消失不見。
    安陽孟氏的馬車裏,孟彰安撫著錦囊裏比往常時候更躁動了些許的銀魚魚群。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銀魚魚群在錦囊上下遊動多幾圈,最後回到孟彰手指搭著的那一部分布料左近,一遍遍輕輕地觸碰著孟彰的手指,無聲撫慰。
    孟彰其實沒有太緊張,但迎著銀魚魚群關切的視線,他還是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好,我知道了,有需要的時候,會叫你們的。”
    銀魚魚群這才有些滿意。
    它們繞著孟彰又轉了幾圈,才在為首那一尾銀魚的帶領下靜默下來。
    說是靜默,倒不如說是蟄伏,更不如說是在做好準備。
    “噠,噠噠,噠噠噠”
    馬車走過長街,轉過街角,向著孟府的方向而去。但,就在車夫已經隱隱可以看見那條熟悉巷道時候,一道玄光從天而降,以比迅雷更霸道、比光線更迅捷的姿態,直接蓋向那一輛馬車。
    車夫反應竟也半點不慢。
    他手中揮出的馬鞭當空轉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當即就有一片雲光從馬車頂上升起,從下往上托起那一道落下的玄光。
    玄光被扛住,直接在半空中凝滯。
    玄光與雲光在半空中形成對峙之勢,誰也不能前進一步,誰也不會後退一步。
    這一片空間仿佛也都被凝固了。
    玄光幾次嚐試,想要破開雲光的承托與封堵,卻都是無功而返。
    如此來回幾次以後,玄光略一停頓,卻是當空一抖,射出數以千計的尖利細針。
    細針也似的玄黑光線以傾盆之勢往下爆射。
    不過頃刻間,安陽孟府這一前一後兩架馬車便直接陷入了針雨的範圍。
    孟氏的馬夫見得對麵變勢,麵上神色無有分毫變化,隻是隨意地一轉手腕。
    長鞭接連幾遍掃過虛空。
    每一次掃過,便多出一片雲光將那玄光針雨遮擋下來。
    那一片接著一片升起的雲光儼然變成了重重撐天巨浪,將那些玄黑針雨全數遮擋下來,不叫那些玄光影響到馬車。
    尤其是打頭孟彰坐著的那一輛。
    落在後頭的那一架馬車裏,孟廟很有些坐不住。
    他時而支起半個身體,探身去看前方,時而又側身看向分坐他左右兩旁的羅甄兩位先生。
    被他幾番變幻的動作打擾,羅先生睜開眼睛。
    他先自看了一眼甄先生那邊,確定甄先生沒有被孟廟打擾後,羅先生方才回頭,給孟廟傳音。
    “廟郎君還是回到位置上坐好吧。”
    孟廟陡然驚醒。
    他連忙坐直了身體,繃緊麵容,小心地封鎖好他自己周身的每一點動靜。
    “羅先生,外頭的情況怎麽樣?阿彰他沒事吧?我,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羅先生偏轉目光,看見那坐在馬車裏就似坐在牢獄一樣提心吊膽的孟廟,心裏不覺歎了口氣。
    “都還在掌控之中,阿彰他也很好。”羅先生先回答他,然後頓了頓,才又道,“廟郎君自個多注意些就好。”
    “早先跟你說起過的事情,也都莫要忘了。”
    孟廟臉皮一紅,連忙點頭。
    在孟彰身邊掀起漩渦那一陣子,不,應該說在他被擇定跟隨孟彰走出安陽郡以前,安陽孟氏族中就一直在教導著他這些方麵的事情。
    他也很用心地學了。
    但,他就是這樣的沒用。
    學了,就隻是學了,真正遇上事情的時候,還是失了分寸,亂了陣腳。
    也就是現在還沒有因為他的緣故影響局勢變化,否則,就算阿彰、安陽孟氏族裏沒多說什麽,他也沒有這個臉麵再一直待在孟彰身邊了
    孟廟雙手緊握成拳隱在袖袋裏,整個人坐得筆直筆直。
    他在借這樣的姿勢穩定自己的心緒,從而嚐試去在這樣陡然發生的混亂中把握住某些東西。
    或是他自己,或是這局勢變化的時機。
    他不求能在這樣的混亂中立下什麽樣的功勞,起碼不會是因為他,給了有心人機會。
    還有,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麽意料之外的因素
    起碼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幫孟彰頂上那個意外的機會。
    孟廟雙唇抿成了一條薄線。
    他可是阿彰的伯父呢。
    羅先生一直分出了部分心神觀察著跟他們同坐在一輛馬車裏的孟廟,見得孟廟這般調整,他心裏也穩了穩。
    行了,孟廟這位郎君今日裏應該不會成為他們的破綻了。
    羅先生將大部分心神收回,也開始專注馬車附近的局勢。
    一方陰域在他身周若隱若現。
    陰域之中,有人提筆描紅,有人潑墨書畫,有人捧著書卷細讀
    這陰域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麵容,一樣的氣度。
    都是羅先生本人。
    這就是羅先生作為陰靈所修成的陰域。
    這樣的陰域與陰世天地各處時空縫隙中散落的大大小小陰域相似又不同。
    因為,散落在陰世天地各處時空縫隙中的大小陰域,有一部分是由天地自發孕育出來的,有一部分卻也是陰世天地裏的陰靈自己修煉出來的。
    這麽說吧,在陽世天地的民間,陰世天地裏的陰靈們有一個更帶著另外幾分意味的別稱——鬼。
    其中,一些強大的陰靈,更有鬼王、鬼神的尊號。
    而這些由陰靈自己修成或是以自己一身道行侵染煉化的陰域,亦同樣有一個與他們相襯的別稱。
    鬼域。
    現在,在羅先生身周若隱若現的這一方小陰域,就是羅先生自己修成的鬼域。
    鬼域與陰靈己身的道行、功果息息相關。得了自家鬼域支持的陰靈,力量自然也會有相當程度的抬升。
    羅先生的鬼域展開,與他同出一門的甄先生身上也傳來一陣低低的嗡鳴。
    嗡鳴聲中,又是一片鬼域鋪展開來。
    甄先生那展開的鬼域中,也是一個個甄先生以書生的姿態演化萬象。
    不過,相比起羅先生那方鬼域裏,更偏向於文字、文學等等人文方麵的研究,甄先生的那一方歸於裏,則偏向了天地,偏向了數理方麵的研究。
    一人文、一天地數理,兩方展開的陰域雖然大有不同,但相互之間卻自有一種補益存在。
    不斷的勾連、不斷的補益,使得兩方陰域越發的強大。
    它們似畫卷,一縱一橫間,在這一片地界裏支撐起一方特殊又自然的界域。
    界域擴大擴大又擴大,輕易地將安陽孟氏的兩駕馬車也都給囊括了進去。
    “這是怎麽回事?!”
    長街之外,有人低低咒罵了一聲。
    “那兩個安陽孟氏的書生,怎地也是這樣的棘手,真該死!”
    “你們到底是怎樣收集情報的?!居然會出現這樣離譜的差錯?!”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的兩個管事不敢抬頭,更不敢為自己辯解,隻能垂著頭頂,靜默地承受。
    “待回去以後,你們自個去領罰。”
    “是,令主。”
    到這個時候,另一邊廂先前眼觀鼻鼻觀心置身事外的另一個人卻是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甲七。”
    那甲七連忙應得一聲“屬下在。”
    那令主沒有分出一點目光來看他,仍自隻盯緊了長街中的那兩駕馬車。
    “你們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
    那甲七無言一瞬,不作任何辯解,直接雙膝著地,大禮拜伏。
    “屬下不力,請令主降罪。”
    那令主冷哼一聲,問“所以,你們是真的什麽都沒做安排?”
    甲七仍是沒有言語,腦袋緊緊貼伏在冰涼的石板上。
    早先已經被麵前令主責問過一回的那兩個同僚,並沒有因此而生出什麽幸災樂禍的感覺來。
    恰恰相反,他們心頭被某種莫名的情緒給撅住了。
    除了這一種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情緒以外,他們再覺不出其他來。
    那令主嗤笑一聲。
    “倒也是,越過我給你們分送秘令的,可是家主呢。我一個令主,縱然得家族信重,承領這些雜事,又怎麽能及得上家主尊貴?”
    才剛剛站穩了身體的那幾個人,也是幾個激靈,整個人拜伏在地上,不敢作聲。
    那令主久久沉默,仍自隻凝望著長街裏的那兩輛馬車。
    或者說,在他的眼中,其實隻有一輛馬車。
    落在後頭的那輛馬車裏,有兩方殊異有別有奇妙的鬼域在瞬息間爆發擴張,由虛至實演化。
    正正好地,這兩方鬼域將暴起的兩個影子、一個隱在陰影間隙之中的異獸給震激了出來。
    羅甄兩位先生的鬼域,在瞬息間成為了另一個戰場。
    整一個長街裏,最前頭的那一輛馬車陷入了一種矛盾的處境中。
    倘若不看坐在馬車車轅上的車夫,這一輛馬車可謂是獨立在風浪之外。
    縱然它自己就是那暴風的風眼、漩渦的中心,但落在所有旁觀之人的目光中,卻愣就是清清靜靜的,不沾染那些風暴與渦浪。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這一次可以敗退而回,卻絕對不能連那孟彰小兒的丁點底細都摸不出來。
    孟彰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他輕輕翻過一頁書卷,才重新抬起目光來,看向前方。
    馬車有車簾阻隔內外,沒有分毫餘波能夠越過那薄薄的一片車簾,驚擾到孟彰。
    然而,此刻孟彰抬眼,卻已經將這周圍的諸多爭鬥來回都看了一遍。
    孟彰鬆開撚定書頁的手指。
    書頁在半空中嘩啦啦翻轉過一陣,自然而然地合上。
    錦囊裏的銀魚們察覺到了什麽,一時躁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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