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處決天使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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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言之,儀式的起承轉合對應著原住民“藍晶族”的羽化周期。
    每過標準星曆的年,邁入成年後期的藍晶族人就得經過一次羽翼斷裂,從背脊的部位化生出新生幼體的自體傳承。
    以平均數量來統計,每隔年就會有一位藍晶族要進入羽化期。
    就在這一天,這位進入羽化周期的半精靈生命必須擔任星球的處決祭典主角,應用自己的暫死換取光鮮激情的淩遲風景;而黑衣主教團的執行司祭也得以滿足身為“至上神代理者”的極度成就,民眾更因此得到至死不渝的歡欣與哀傷,足以讓他們熬過漫長歲月的百無聊賴。
    來到尼可歐的當日,正是祭典的前夕,索羅雅思特可真是看直了眼。縱使他是個承載億萬年記憶的超神化身,畢竟這是他破天荒第一回以有機生物的五感來麵對這個宇宙。對於它所能提供的飽滿餌食,他幼生的口腹之欲幾乎有招架不住的感慨。
    他歎息一聲,無法不把念頭轉向那位暫時缺席的導遊身上。
    明明是盧西弗自己叫嚷著要帶他來這裏接受成人的洗禮,一路上他卻表現得像個被綁架的黑道老大。索羅雅思特無法無視於對方日益煩厭的舉止與情緒。起先他設法像個教養良好的寵物,盡量不在主人脾氣惡劣的關口自討苦吃,但是這也無法全然保障彼此的和平。
    就在“飄泊者”收到太空港的登陸確認時,盧西弗的火爆脾性展示到最高點。本來在床上廝摩得正到要緊處(好吧,起碼索羅雅思特是這麽以為?),那位笑起來可以迷死一萬顆超新星的破曉星辰冷不妨拉下一張臉,倏地張開他的火紅翅膀,以足夠嚇死一整個銀河係人口的利嘴開始痛罵。
    這也倒罷了,基本上索羅雅思特就是被他的囂張態度吃得死死的沒料及的是,盧西弗數落夠那個什麽雅威一大頓,罵到他泛起陰險的得意笑顏之後,就當四處無人,掉頭走入臥房後的主控室。天可憐見,他隻不過跟過去看看,就換得另一頓更刻薄利嘴的斥喝??直到他無法再扮演乖巧的寵物下去。
    好吧,接下來的場麵隻能說是各自找的。他是痛快地發作一場,換得的是盧西弗頭一瞥,以旁若無人的口吻甩下一句“你好煩,那你自己去觀光好了!”,然後就不知道隱身到那個向度時空去。
    真沒想到,原來這就是無數故事裝置以各種變調搬演的“情人吵嘴”!
    真是幼稚得讓他發抖,但又無處發揮那股鬱悶之極的鬼火。
    索羅雅思特的嘴癟成一片,真想當場嚎啕大哭起來。事情演變成這樣子哪裏是他能應付的啊!
    降落到首都太空港之後,他的第一件壯舉就是衝向觀光指南推薦六星級的人工養殖性獸場:玫瑰聖母。他一口氣點下九名殺傷力最強的頭牌,隻盼望自己暫時昏沉在最高級的官能拉拔戰場。
    沒用,完全沒用!是誰說過的,“動物是憂鬱的。”他摸索到躺在自己身旁、混身濡濕的獨角獸男,光能轉化後的五指對準急促伸縮的生體栓孔插入。
    索羅雅思特不禁苦笑,他是付錢的客人哩!沒
    想到,九名所向披靡的服務員反而被他招待的暈淘淘,隻不過他還是解決不掉滯留在四肢百骸的死結。
    實在是煩到極點,他冷不妨推開身旁那堆奇特妖嫋的肢體。
    他以無意識的狠勁貫入她太陽穴附近的海星狀觸須,拔掉精細的傷害控製腳本文件。
    她的身軀縮成弓狀,然後張成大字形,一把將他摟入自己針尖挺立的胸口。
    他閉上眼皮,催眠自己進入得之不易的暫時失神。
    從她喉頭爆出的那根鮮紅色電磁狼牙,靦靦而準確地溶入他的氣管,再刷地一聲撞出來,激射出大量他永生不死的血髓與組織。
    終於值回點票價了,他將少女恍惚的甜笑麵孔塞入自己頸間鬥大的血洞。在這個注定稍縱即逝的時刻,他泫然欲泣。
    其它清醒的幾個紅牌花魁紛紛竄出招待室,原先傲然入場的風華蕩然無存。
    唉,他抱歉地咬著嘴唇,心灰意冷地將少女從自己的懷抱輕輕移開。
    繁花般的傷口宛如一場誆騙的美夢,以讓他遺憾的速度由內而外地合攏,就連一點碎片落瓣也吝於留下。
    “這麽快就結束,留下我懸空在那裏,連給個痛快都不肯──就像是你,在我的頭蓋骨劄入詛咒的惡棍天使。好深的一根荊棘,怎麽挖都挖不掉。”
    他茫然地捧住頭顱,童稚的語氣充滿著惶惑與憐愛。即使初嚐了化形肉身的首度浩劫,這位光刃為本體的超神還是不能(也絕對不願意承認),這就是他的對手所專擅的劇場──發亮到發狂的曉星,總是以漫長誘人的淩遲來延續對手的惦念。
    “嬌縱的前任六翼天使啊,如此沒心肝地折磨那雛兒,你在焦慮些什麽呢或許你憂慮著血汙洗淨之後,罪惡的誘惑也隨之崩潰”
    就在荒蕪的銀雨星殘體上,正當盧西弗不管三度空間可能的裂痕,盡情流湎於自己的眾相萬流,那聲強勁又高亢的招呼聲驀地打破流暢的渾沌。
    他硬生生一頓,將原本魄散於故星骨骸的光波體收束起來,嚴陣以待地迎向那個落魄又熱烈的形影。
    那是他最忌憚的存在。
    若說有誰總能夠在措手不及間突破他的玩世不恭,約莫隻有眼前的對象。
    髑髏地的浪遊者,在體內種殖著神聖傷口的頑強生命,眉眼發膚之間盡是火山熔漿橫掃而過的痕跡。
    也隻有他,迄今還保留著數萬年前流離人世間的潦倒與魄力。
    這個任何神魔都不是對手、以血肉生養出梟雄氣勢的惡棍,每每讓盧西弗體驗到想瞬間開溜的恐懼,以及神之為奪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