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萬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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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舟車勞頓,到家後,天黑了江逾白的眼睛也困的快睜不開了。
江爸江媽還在整理他的行李,都是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舅舅舅媽怕他一時間吃不習慣,就準備了很多家裏自己做的罐頭,豆腐乳、酸菜罐頭、醃蘿卜罐頭,連自家養的鴨也殺了四隻。說是坐車辛苦,讓他們到了用鴨湯給江逾白補補身體。
“趕緊去睡,這些我和你媽收拾。”江河心疼兒子,摸著他成長期消瘦的脊背,“晚上爸就把鴨子給你燉上,你舅媽擔心我做不到那個味兒,還專門給帶了調料包,保證跟你在老家吃到的一模一樣,去睡吧,明早就能喝到了。”
即便他們搬過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江逾白會不會轉學過來,這棟別墅最好的一間臥室依然留給了他,裝修風格也都是他喜歡的。
換鞋上了二樓,強撐著眼皮洗了個澡。
要說變成男生後有什麽方便之處,大概就是洗澡的時候洗頭特別方便,男生的碎短發甚至隻用毛巾多擦幾下就半幹了。
可能是洗了澡反而活躍了血液循環,江逾白圍上浴巾站在鏡子前吹頭發時已然睡意全無。
站在鏡子前,他用毛巾一點一點的吸幹頭發上的水滴。
少年的身體清瘦單薄,洗完澡後更是白裏透紅。江逾白看著鏡子裏的那張臉,第一次這麽看的時候,他還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羞澀。
因為江明月和江逾白並不是很像。
連父母都說,江明月是挑著父母更具有鮮明特征的地方長的。骨架勻稱雖然個子不高卻十分嬌小可人,皮膚雖然不黑也沒遺傳到媽媽的白皙透亮,卻勝在臉小睫毛長,上學的時候在同學裏也是出類拔萃。
而江逾白更是集父母優點於一身。
遺傳了爸爸的高眉骨、高鼻梁,皮膚也遺傳了媽媽仿佛羊脂玉一養怎麽曬都比多數人白的暖光白。
從小就被人誇好看。
但是隻要仔細看,輪廓中還是有一些和江明月相符的地方。
他還在努力適應男生的身份。
還記得穿過來的第一天,他聽到江媽媽偷偷問江爸爸:咱兒子是不是有點娘娘腔
不能繞耳撩頭發,不能走路扭扭捏捏,不能翹著手指拿東西,不能跺腳太多太多過去習以為常的動作,現在都要改掉。
至於性向。
還是江明月的時候,她直到穿過來前也沒教過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偶爾會心動也都是男生,倒是和閨蜜討論過變成男人後會娶對方。
雙性戀,倒也不至於。
難道這輩子要孤獨終老
換上睡衣,他想到明天可能會遇見萬江星,雖說人家也不一定會馬上就來,社恐人士還是有點緊張,非常擔心自己不會跟男生相處。
輾轉反側後,他隻好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
例如:
男生之間的友誼。
男生之間打招呼的方式。
男生聊天會聊什麽。
就這麽一條條的看著看著,身體上的疲憊逐漸蘇醒,江逾白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好像夢見了前世的事,也夢見了小時候的萬江星。
小時候他們也不是一直都很要好。
萬江星畢竟是個小男孩,而江明月卻是個愛幹淨的小女孩。
萬江星喜歡去河裏撈魚蝦遊泳,夏天一曬又黑又幹巴巴,穿著背心和短褲到處瘋,不愛理會江明月這個小丫頭片子。
男生不和女生玩,這是鐵律。
而江明月也不愛和萬江星玩。
隻是聽萬江星媽媽柳眉,柳阿姨的話。
柳阿姨的原話是:月月,你幫我盯著點江星,別讓他到河裏去。他要是去了,你就告訴我,回來阿姨揍他。
揍他。
這在小孩子眼裏簡直就是聖旨。
畢竟自己掌握了他的挨揍大權不是嗎。
江明月小時候挺外向的,還很愛拿喬,所以動不動就不許萬江星幹這個,不許他幹那個,惹的人可煩了。
江明月卻不覺得。
反而認為自己完成了什麽了不起的任務。
每次回來都會特別認真的告訴柳阿姨今天萬江星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她勸過了,但是萬江星不聽雲雲。
柳眉每次都會耐心的聽到最後,並獎勵她一包零食,每天都不重樣,還鼓勵她再接再厲。
江明月可不就越來越得意。
萬江星煩的不得了,可是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簡直憋屈死了。每天都不給她好臉色看,江明月可不在乎。
像個小隊長跟屁蟲。
天天跟在他後邊,不許這個不許那個。
大人們看了覺得好笑。
隻有萬江星覺得人生艱難,白天為了小男子漢的尊嚴不肯屈服,晚上卻會躲在被窩裏捂著紅腫的屁股憋屈的掉眼淚。
倒也不是沒躲過。
可不管他多早出門,去多少江明月不知道的新秘密基地。
到最後江明月總是會找到他。
萬江星也很苦惱。
直到有一天,他和小夥伴去河裏遊泳腳抽筋淹水了,仗著水性好自己跑到橋下水深的地方遊泳,導致他抽筋淹水時跟去的小夥伴沒一個發現。
幸好這時候江明月找來了。
她哭著喊著江星淹死了江星淹死了,當時還在水裏掙紮的萬江星沒淹死也要被她氣死,好在她嗓門大吸引了路過的一位大哥注意力,就這樣,萬江星才撿回一條命。
被救上岸沒多久,他媽媽也找過來了。
明明看到他時也抱著心肝寶貝兒的嚎了一頓,回家後回過神來又狠狠的給他揍了一頓,屁股都揍腫了。
夜裏還是掉著淚珠子趴睡的。
也是因為這個,萬江星才不計前嫌勉強同意和江明月變好,這可是他媽拎著他耳朵惡狠狠叮囑的救命恩人。
有一說一,萬江星更感激那個救自己起來的大哥。
當時他還迷糊著呢,聽說他媽還給人跪下了,事後送了不少禮。
所以,他吃點虧。
不說給江明月下跪吧,但是給她當哥哥保護她還是可以的。
那句:你是月亮,我是星星。
本意就是:你是月亮,我就是月亮身邊的星星,有你在地方就有我。
這就是小明月,和小江星兩小無猜的開始。
江逾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時間這一覺睡到上午九點多。
他慢吞吞的從床上爬起來,總覺得很累,好像做了很多夢,具體夢什麽,又記不清楚。
隨手扒拉了睡的蓬鬆淩亂的頭發,打著哈欠起身開窗出了陽台。上午的陽光還是有點熱,但是吹了一夜的空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反而更精神。
這裏的綠化做的非常好,一眼望去,錯落有致的別墅坐落於蔥鬱的綠蔭之間,陽光似乎也被過濾了一些熱量。
遠處,正麵碧波蕩漾的湖景除了可供觀賞的樹木如光葉櫸、銀杏,再無其他遮掩,那順著湖麵飄來的風也不再像昨日那麽粘稠,反而有一種說不清的草木香和花香。
看著這樣的風景,誰能不熱愛生活呢。
江逾白心情輕鬆的刷牙洗臉,踩著拖鞋下樓,江河起的早,正在廚房忙活著昨晚熬的老鴨湯,見他下來,趕緊端了一碗出來。
“餓了吧,來,先喝點湯,爸給你做好吃的。你媽她啊,昨天累壞了,估計要睡到中午,咱爺倆先吃。”
湯汁澄黃卻清澈見底,飄著幾粒枸杞,散發著醇鬱微甜的香味。
舀了一勺,吹了吹熱氣,江逾白期待的抿了一口。
“怎麽樣,和你舅媽做的差不多吧。”
“嗯!”江逾白驚喜的點頭。
他過去不怎麽愛來這邊就是飲食不習慣,一個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實在不適合遠離生養自己的家鄉。
但是,爸媽願意放下工作,陪他過這個暑假,還為他做合口味的菜,不就是擔心他定不下心留在這裏嗎。
哪個孩子不想待在父母身邊。
即使舅舅舅媽對自己再好,也始終抵不過孩子對父母的愛。
前世他是作為留守兒童心中有怨氣,加上年齡小,又經常聽到周圍一些不好的閑言碎語,就特別懼怕離開家鄉。
說白了就是膽子小,沒有安全感。
比起外麵的天地,他更願意呆在自己的舒適區,也習慣了沒有父母在身邊管束的自由。
“江江,你昨天換下來的衣服鞋子,爸給你洗了,就晾在後麵花園裏。”江爸爸一邊煎著雞蛋一邊道,“還有,你的衣帽間啊,放了好多媽媽給你買的衣服,下午要是沒事就去試試,穿穿看合不合身。”
江逾白這會兒還穿著睡衣呢。
說起來,胸前空蕩蕩的真是好不習慣,總覺得像在挑戰露點,可事實上,他現在根本無點可露。
在明白自己不用穿胸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徹底告別小裙裙了。
女生穿男生的衣服,那叫中性美。
可男生要是穿女生的衣服,那就叫偽娘。
江逾白也是要麵子的,自己長得這麽帥,總要有個帥哥的樣子。
都說帥哥不知道自己帥的時候,才是真的帥,知道自己帥了,就會變得油膩。江逾白希望自己沒有被人說油膩的一天。
剛吃過早飯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江逾白過去開門。
“是江江嗎”
清爽的短發,陽光的笑臉,還有兩顆一笑就特別明顯的虎牙。
這個穿著白藍短袖,青春洋溢的少年,名字叫萬江星。
江逾白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是江河,我是江河裏的星星,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
他本以為自己見到萬江星,會發現他和記憶中的一點都不一樣,是回憶和歲月在美化他的一顰一笑。
可是現在,他卻發現並不是這樣的。
萬江星,本來就很好。
一直很好。
哪怕是在江逾白的記憶裏,依然很好。
——你是江河,我就是江河裏的星星。
——江河啊江河,保佑我遊泳的時候再也不抽筋,抽筋了也要把我衝上岸啊!
這一刻,仿佛夢回前世,那隱隱缺失了一角的青春好像還有圓滿的機會。
“你好,我是江逾白。”
“就是那個有星星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