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蜇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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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白洗澡換了身衣服下樓,頭頂那花環依然沒舍得拆。
    吃過晚飯後,他揉了揉眼睛,總覺得被蟲子幹擾過的那隻眼睛有點發癢。蘇沅沅見他一直在揉,走過去抬起他下巴湊近看,“眼睛怎麽了睫毛掉進去了”
    江逾白這一點隨了媽媽,睫毛很長,又很濃密,有時候掉一兩根就會紮到自己眼睛。
    “別揉了,紅血絲都揉出來了。”蘇沅沅把他手拿開,少年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睡眠好作息規律,眼白的部分向來潔白如雪。
    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靠近眼尾的部分已經彌漫了些許殷紅的血絲,如球莖的根須一般從眼白下方蜿蜒而上,仿佛裂痕。
    “你這”蘇沅沅捧著江逾白的臉,眉毛越皺越緊,“老河,老河,你過來看看兒子的眼睛,他這不像是揉出來的”
    正在廚房洗碗的江爸爸聽到聲音,手上的泡沫都沒來得及擦,過來借著光線一看,“哎呀,怎麽紅的這麽厲害。”
    江逾白被他們的反應嚇的心跳都快了,不就是被蟲子撲了一下嗎,有這麽嚴重
    “就是蟲子進眼裏了,應該沒什麽吧。”他有點底氣不足。
    “蟲子什麽蟲子”回來還好好的,一頓飯的功夫這眼皮都有點發紅了,江爸爸看了臉色也不太好,在圍裙上擦了兩下才上手把他臉往光亮的地方轉,對比起另一隻眼睛,確實紅的有點不正常,緊張的問:“你去爬山咬的”
    “不是,是在小區裏撲眼睛裏去了。”
    蘇沅沅在旁邊輕輕扒了一下他眼皮,上下翻看,確定沒有異物在裏麵。隻是這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什麽,兩人商量著隻能讓他晚上將就先冷敷一下,看看明天是不是會好點。
    最終,江逾白念念不舍的還是把頭頂的小花給拆了。
    小花的根莖都是纏在頭發上的,互相打了結,看起來是不顯眼,隻是拆的時候又麻煩又痛,他都不知道邵燁是怎麽纏的,纏成這樣居然都沒能把睡著的他折騰醒。
    取了花環,江逾白又去洗頭,男生就這點好,洗頭不麻煩,甚至不用吹擦一下基本就半幹了,不過精油還是要抹的。
    江逾白喜歡頭發上香香的,風一吹,就會有好聞的味道飄過來,心情也會隨之變好。
    躺床上回邵燁微信的時候,萬江星的電話正巧也來了。
    電話那頭,萬江星一聽對麵那聲‘喂’就禁不住彎起眼睛,他低聲關心的問道:“爬山累不累”
    “是挺累的,不過,也挺好玩兒。”江逾白是真的覺得挺好。
    至少來回的路程沒有特別難受,山上的風景也不錯,直升機坐的也很快樂。
    萬江星坐在轉椅上,桌前另一隻手正飛速的轉著筆,他現在已經知道江江今天是跟上次問他要過聯係方式的人約去爬山的。
    他本以為江江不會再跟對方有聯係,畢竟那種近乎脅迫的手段沒人會喜歡,誰知不過一天時間關係已經發展到可以約去爬山的程度了。
    隻是他也不打算說什麽掃興的話,提議道:“那明天就在家寫會兒卷子,聞溪剛給了幾套試卷,是往年競賽試題整合過來的,考綜合實力,提前摸底。”
    “明天”江逾白不自覺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總感覺眼睛越來越癢了,心裏也有點不安。
    手上轉著的筆一下子飛了出去,安靜了兩秒,萬江星輕聲問,“明天也有事嗎”
    “沒有,就是眼睛有點不舒服。”江逾白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小題大做,但是他是真的很有危機意識,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健康的時候,十分怕死。
    “眼睛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有點癢,還有點泛紅。”江逾白打定主意明天先去醫院看看,“要是明天還這樣,我就去看醫生。”
    萬江星看了下時間,知道這時候也不適合去他家,“那明天早上我陪你去醫院。”
    “不用吧。”江逾白有點猶豫。
    “你對附近又不熟,醫院在哪兒你也不清楚,現在掛號又要手機預約又要自助取就診卡還要排隊,你自己一路問過去也挺麻煩的。”
    有道理。
    江逾白接受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第二天早上他的眼睛還是變嚴重了。昨晚一起冷敷的腳踝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眼皮卻變紅腫了,眼白部分不僅血絲多,還微微泛紅。
    蘇沅沅本想自己送兒子去醫院,一聽萬江星要送,就歇了心思同意他倆作伴,臨到出門前還不忘叮囑江逾白戴帽子讓眼睛避光。
    因為昨晚眼睛發癢沒睡好,江逾白這會兒有點沒精神,被萬江星帶著搭車的時候,都還有些鬱悶。
    實話實說,他有點害怕。
    天氣還是悶熱的,上了車稍微好點,萬江星幫他把帽子取下來,動作輕柔的擼了一下他額頭上被悶得汗濕黏住的碎發,仔細觀察一會兒,向來舒展溫和的眉梢也微微皺起,“是腫的有些厲害,疼嗎”
    “不疼,就是癢。”說著就想上手揉,被萬江星抓住,耐心的說:“不能揉,這麽揉眼睛都揉壞了,先忍忍。”
    江逾白隻能用力的眨眨眼睛,用眼皮擠壓的力道去消除癢意。
    到了醫院,排隊掛號什麽的都是萬江星一手操辦,江逾白能坐就坐,要走的時候就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邊兒,像極了小廢物。
    他們七點多就出發了,醫院八點開門,結果到了眼科發現排隊的人還挺多的。
    萬江星看了看排隊的人,多數是小孩兒。
    沒一會兒就輪到江逾白。
    醫生是個年齡偏大的阿姨,講話時語氣很溫柔,讓他不要害怕坐到顯微鏡後麵把下巴放上去,瞄準了他發紅的那隻眼睛,端詳片刻。
    江逾白還以為她會說點什麽,結果看完了,隻是讓他先別動,然後跟萬江星交流起來,隻隱約聽到什麽,“膜破損”
    江逾白心跳加快,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要不是現在人在醫院,加上外麵還有很多陌生人,現在恐怕他已經開始要嗚嗚哭咽了。
    是眼角膜破損嗎
    嚴重嗎
    他要失明了嗎
    真要避著他交流病況為什麽不徹底的小點聲,這種能聽到一言半語的情況不是更可怕了嗎
    到底是為什麽呀
    江逾白默默的把下巴從台子上收回來,內心已經開始絕望了。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還有大好的風景要看,憑什麽被一隻小蟲子就毀了,他不服!
    “沒事兒,別自己嚇自己。”萬江星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快步走到他身邊,一邊摸頭一邊安慰,聲音比往常還要溫和,“醫生說最近很多人都被蟲咬了,你這個不算嚴重,開點藥,過來輸液幾天,很快就會好的。”
    江逾白有點不想相信他,不然為什麽要避著說。
    他看向醫生阿姨,“真的嗎”
    醫生見他沒有相信朋友,反而迫切尋求自己的肯定,不自覺笑了起來,一點也看不出平時雷厲風行嚴格控製就診時間提高效率的果斷,這會兒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不嚴重,你隻要按醫囑上藥打針,很快就好了。”
    說著把單子開給他們,“這裏麵有兩個藥膏,一瓶眼藥水,一會兒領了我先幫你上一次藥,你回家就會自己上了,不用太擔心。”
    見他身邊有人陪著,又好心建議道:“要不你就在這邊兒休息,藥讓你朋友幫忙去取,這個藥要去隔壁那棟樓二樓,犯不著兩個人跑上跑下,你們說呢。”
    萬江星也不想江逾白這麽跟著自己來回跑這麽辛苦,更何況傷的是眼睛,外麵太陽又曬,果斷同意了,“沒事,你在這裏等我,哪裏不舒服就告訴醫生,我很快就回來了。”
    就這樣,江逾白一個外來人員坐在門診通用的單人床上,和醫生一起等待下一位病人的到來,同樣的江逾白也被人家圍觀了。
    每次一進來人,都是先看一眼江逾白,等醫生看完了,再看一眼,說完病因,再看一眼,開了單子臨走前還要多看兩眼。
    江逾白被盯的都有點不自在了,確實,他又不是醫務人員這麽占著地,好像是有侵犯到病人的嫌疑。
    醫生阿姨見他低著頭,就說:“你要是不習慣就把簾子拉起來,鞋子脫了睡一會兒也行,今天起這麽早,昨晚肯定沒休息好吧。”
    江逾白確實沒睡好,他接受建議,默默的拉上簾子。
    但是睡覺就不必了,江星在外麵幫他跑腿,他在這裏吹著空調呼呼大睡,未免太沒良心。
    好在萬江星回來的挺快。
    醫生用無菌棉簽教他怎麽給眼睛上藥膏,說這個基本不會痛,然後問他有沒有什麽藥物過敏史,叮囑他先去做皮試,要是輸液後哪裏還有不舒服再回來找她。
    這一上午的時間,全在醫院耗光。
    等輸完液,江逾白回家吃飯,洗澡後就上床想要補眠,結果又被萬江星挖起來擦藥滴眼藥水。
    他蜷縮在被子裏,輕輕眨著眼睛,讓眼皮帶動藥膏均勻塗抹融化在眼球上,發自內心的祈求道:“希望我一覺醒來就好了。”
    萬江星把眼藥水蓋子擰緊,和其他藥膏一起放在櫃子上,聽見他小聲嘀咕了這麽一句,嘴上沒說,心裏其實真的有點擔心。
    醫生跟他說,最近被蟲子蜇傷的人很多,多是隱翅蟲,江逾白角膜上皮層有破損,需要一定的恢複期。
    最嚴重的是,咬傷他的蟲有毒性,光輸液的單子就直接開了四天的量,目前他的情況還不到最嚴重的階段,之後會慢慢發散出來。
    果不其然,
    第二天江逾白是被痛醒的。
    右眼腫的隻剩一條縫,已經有點看不清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