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熱意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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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這束花多少錢”
    有客人進店問價,蘇羨音這才將視線從手表上移開,應了一聲。
    下午點。
    她從下午一點到此刻,已經看了第八次時間了。
    心情是難以言喻的雀躍。
    將包裝好的花束交給客人,確認錢款到賬。
    蘇羨音又看了一眼時間,點。
    坐在桌前畫素描的謝穎然看不下去了,視線未離開紙麵,卻笑著說:“好啦,別看了,早點走吧。”
    蘇羨音局促起來:“我……”
    她昨天跟陳潯表達自己要兼職後,看到他臉上瞬時遍布陰雲。
    他挑著眉,眼神忽地具有一絲壓迫性:“你不跟我去看電影的理由是……”
    他鬆口氣,咬了咬牙又自顧自笑起來,仿佛蘇羨音講了什麽冷笑話。
    “你要去兼職”
    蘇羨音強忍住笑意,不去看他那張因為不滿意她的回答而浮起不悅的臉。
    “人要有契約精神。”
    “兼職不能請假”
    “但是——”
    蘇羨音歪頭笑,一而再再而地挑戰陳潯的耐心。
    “我為什麽要請假”
    她現在好像確實越來越猖狂了。
    他氣得磨牙,舔舔下唇後又點點頭。
    “我也不問你了。”
    他笑裏帶點痞氣:“明天晚上見,我來宿舍樓下接你。”
    蘇羨音沒想到他也會耍賴,明明說著霸道無理的話,居然又有幾分孩子氣的可愛。
    她怪他:“你講不講道理”
    陳潯揚著眉,又恢複成那個居高臨下拿回主動權的姿態,悠悠道:“我為什麽要講道理”
    蘇羨音:“……”
    她早該想到他的學習能力一向很強。
    ……
    於是她今天跟謝穎然打過招呼,要稍微早一點走,晚上的班就不上了,算時長扣工資。
    她本來說好點準時下班。
    而現在不過點過分。
    謝穎然的畫筆終於停頓下來,她這才緩緩看向蘇羨音,揶揄道:“洗頭要十分鍾,挑衣服要十分鍾,化妝怎麽說也要二十分鍾,最後再糾結十分鍾,時間不多了……”
    謝穎然朝她俏皮地眨眨眼:“去吧。”
    蘇羨音難得在這種事情上流露出猶豫之色。
    因為謝穎然完全說中了她的心聲,她本來想好了就是回去換一件衣服的事。
    越臨近約定的時間,她卻越緊張,一會兒嫌自己素麵朝天沒氣色,一會兒嫌自己的劉海打綹兒了。
    像個從未出過遠門惴惴不安的小姑娘。
    她也不跟謝穎然客氣了,坦誠地麵對自己對於即將赴約的羞澀與忐忑。
    她指了指門,眨眨眼說:“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老板!”
    謝穎然擺擺手,蘇羨音走到她身邊時,她才想起來問:“是跟誰約會就是之前你說的那個男孩子嗎”
    蘇羨音的目光忽然變得柔軟又堅定:“嗯,是他。”
    謝穎然了然地點點頭,拍拍她的腦袋說:“那就祝你今天過得愉快啦,但是,女孩子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哦,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
    蘇羨音感激地笑了笑。
    -
    晚上六點。
    “歡迎光臨……”
    女生抬頭看到來人,頓了一下,陳潯朝她禮貌地笑了笑,女生立刻朝裏間喊:“老板,你兒子來咯”
    謝穎然是帶著花走出來的,高跟鞋踩出了一米八的氣場。
    把包好的花束毫不在意地往陳潯懷裏一丟,語氣也稱不上友善:“給女生送花的時候才想起你媽了國慶之後就沒見你來過。”
    陳潯:“憑空捏造月去比賽之前我不是還來過一次嘛。”
    “切。”
    陳潯打量著手裏的花束,揚起一點笑來,捏了捏碎冰藍玫瑰的花瓣,說:“是你親手包的嗎這個花紙好像也沒見過。”
    “陳大少爺一聲令下,我怎麽敢不用心呢,萬一我兒媳婦跑了怎麽辦”
    陳潯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他像是憑空被嗆到,咳嗽了幾聲,聲音放弱:“親媽也不能這麽造謠。”
    “現在還隻是好朋友……”
    他撓撓頭,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到要買花。
    遇見她以後,他越來越依靠直覺,因為理性無法指導他做出決定與取舍,隻有一顆心搖搖晃晃在名為“感覺”的獨木橋上摸索前行。
    謝穎然湊到他跟前,忽地嗅了一下,說:“喲,這不是去年給你買的那瓶黑雪鬆香水你不是不喜歡”
    她翻了個大白眼:“香水都用上了,行行行,朋友朋友,你朋友多多啊,就不知道這個好朋友到底會不會變成女朋友了。”
    “那你試著期待一下”
    陳潯推開了花店的門,回過頭來,朝謝穎然笑得帥氣又欠揍。
    謝穎然對著他的背影做出揮拳的動作,又喊著:“你要的小卡片我也給你放花裏了啊。”
    “知道。”
    -
    蘇羨音是踩著點下的樓,盡管她已經在藍沁和林葦茹的檢查下,再確認了自己今天這身行頭沒有任何不妥,在電梯的時候她還是做著深呼吸告訴自己要放輕鬆。
    但陳潯顯然沒有與她共情,也許是等了有一會兒了,蘇羨音剛抬腿出宿舍樓,就見到陳潯插著兜站在車旁邊,他像是有點無聊,在踏落葉,發出聲響,整個人漫不經心的,卻因為精致係數直逼晚會主持人程度,頻頻引來注目禮。
    蘇羨音歎口氣,臉上卻漸漸浮起笑意,也走進承受注目禮的範圍內,一步步走向他。
    他看見她的時候停住了踏落葉的動作,揚揚眉算是打招呼,側身將副駕的車門拉開,像個極有風度的紳士。
    蘇羨音聽著車門落下的聲音,才漸漸神識歸體。
    這不是做夢。
    -
    車上。
    陳潯頻頻打量蘇羨音。
    蘇羨音看著手機,但注意力完全在身側,忽地說:“司機能不能專心點”
    陳潯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嘴邊,輕笑一聲,卻沒否認。
    隻是說:“很少見你這麽穿,多看幾眼不行”
    蘇羨音微低著頭,發絲垂下來擋住她的笑顏。
    她今天穿了一件棕色呢子短外套,裏麵是格紋馬甲背心,打底是打了領帶的白襯衣,下身是配套的格子短裙,不過膝,腳上穿著一雙及膝長靴,將她流暢纖細的腿部線條勾勒得恰到好處。
    細軟的棕色長發不作束縛,卻戴了一頂貝雷帽,顯得俏皮又可愛,像個小畫家。
    她是有某些執念的。
    曾經在高中有過類似的裝扮,滿心雀躍卻被兜頭涼水澆滅的那種體驗,閉上眼依舊能感覺心髒一下子被攥緊了。
    可今天的她,卻得到了他真心實意的誇獎與注目。
    其實她也是能走到他身邊。能與他相襯的吧
    蘇羨音抿著唇淡淡開口:“其他時候你自便,開車能不能稍微專心點”
    陳潯懶懶笑著,也不辯解,反而兩指在額前輕輕一揮:“成,遵命。”
    ……
    蘇羨音對這次“約會”的進程一無所知,陳潯神秘兮兮告訴她隻需要跟著他走就行了,安心把時間都交給他,她笑笑沒反對。
    最後車停在一家法餐廳門前,蘇羨音下車的時候還有些遲疑,看看四周,離這家店麵一段距離還有一家四川火鍋店。
    她看到陳潯關好車門,小聲問:“是這家嗎”
    “是的,我預約過了,放心吧。”
    蘇羨音突然感謝藍沁為她挑選的這套衣服。
    川北的秋夜還是涼意沁沁,蘇羨音手插在呢子外套口袋裏,跟在陳潯身後走進了法餐廳。
    門口的服務員跟陳潯校對預約單號。
    服務員在電腦上操作一陣後露出一點疑惑,問:“手機號無誤嗎,陳先生”
    陳潯又報了一遍手機號。
    服務員皺著眉:“先生,查詢不到您的預約號呢,請問是不是操作上出了什麽問題呢”
    陳潯也蹙起眉,他掏出手機向服務員顯示自己的預約信息,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研究了一會兒,服務員又查詢一遍,還是沒查到。
    蘇羨音踮起腳從陳潯寬闊的後背越過視線,看清手機屏幕後,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她的氣息就拂在他耳後,輕飄飄的。
    “你預約的……”
    “好像是明天”
    陳潯:“……”
    很難形容那個泰山崩於麵前都麵不改色的陳潯此刻露出了什麽樣的神情。
    他撓撓頭,像是被自己氣笑了,頂了頂腮,最後認栽,低罵了句。
    又很快對遞來眼神的服務員說:“沒有說你,我就是……對自己很無語。”
    蘇羨音也挺無語的,但更多是嘲笑他的窘迫,好像看他出錯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最後,法餐廳表示預約時間不能修改,今晚他們沒辦法在餐廳用餐。
    陳潯看起來有些泄氣,懊悔地將額前碎發撥亂。
    蘇羨音覺得好笑,心想也許真是命中注定。
    “走吧。”
    她抬腿就走。
    陳潯跟在她身後:“去哪”
    “去吃飯呀,不是點的電影麽”
    兩人轉了個彎兒,踏進了熱氣騰騰香氣飄飄的火鍋店。
    蘇羨音的胃好像此刻才歸於原位,心也一下子踏實了,反而比剛剛更自在。
    她在他麵前即使表現得再淡定,她卻清楚她並不是完全能做到是自己,要注意儀態要注意話不能說得太過太隨心,即便是兩人已經成為朋友的此刻,她依舊不能完全卸下那一份看不出來的局促。
    那份局促在剛剛踏進法餐廳的門的時候又跳出來叫囂,她不是沒吃過法餐也不是不會用刀叉,隻是在那樣的氛圍下,她很擔心自己會小心謹慎到呼吸都不敢亂頻。
    可火鍋店卻給了她莫名的安心,大抵是熱氣騰騰的食物、熱鬧的氛圍更讓她有安全感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個怪咖。
    陳潯看著翻滾的辣油鍋,遲疑地問:“你感冒都還沒好全,能吃這麽辣的”
    蘇羨音笑眯了眼:“以毒攻毒。”
    她吃得很開心。
    兩人從火鍋店出來,被迎麵的秋風撲得閉上了眼,電影院就在對麵商場四樓,兩人慢悠悠步行過去。
    電影選的是加勒比海盜,蘇羨音隻在高中的時候看過第一部,對傑克船長隻有粗粗的印象,談不上多喜歡這個i,也談不上反感。
    隻是燈光剛關掉,熒幕上放著震耳欲聾的其他待上映電影的預告,蘇羨音陷在柔軟座椅裏,卻怎麽也無法忽略。
    兩人身上濃重的,火鍋味兒。
    蘇羨音皺了皺眉,小聲“嘖”了一聲。
    預告片終於放完,熒幕上開始出現disney的標誌。
    陳潯拿起一顆爆米花,脊柱側彎一般將上半身朝她那邊挪了挪。
    問:“怎麽了”
    電影開場總是聲音很大,各大公司的片頭都頗具噱頭。
    蘇羨音被這聲音震得不得不提高音量,說:“我倆身上全是火鍋味。”
    “是麽”
    陳潯笑了,在黑暗裏笑得模糊,棱角分明的輪廓卻更清晰。
    “我聞聞。”
    他微垂頸,蘇羨音卻因為背後像是有硌人的東西而調整著坐姿。
    一股涼意忽地蹭過她左頸窩。
    陳潯大抵本意是想聞聞她身上的火鍋味,卻因為她突然坐起身子,鼻尖堪堪擦過她頸窩,熱意躥升。
    她脖頸間的溫度很高,而他的鼻尖卻因為門口那一口晚風而吹得冰涼,他的呼吸不自覺加重,蘇羨音因此而瑟縮了一下身子。
    陳潯這才慌亂地眨眨眼,喉結滾動,默默退開了一段距離,黑暗裏看不清兩人臉上顏色,卻能聽清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就在此刻,冗長的片頭終於放映完畢,整個熒幕陷入一秒的黑暗。
    就這一秒,陳潯的話清清楚楚落在蘇羨音耳邊。
    比剛剛那口拂在她脖頸處的呼吸還令她發熱。
    心跳、呼吸與脈搏。
    齊齊失控。
    他唇邊漾著淺笑,眸光沉沉。
    “不是挺好聞的麽”
    “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