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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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南溪心裏別扭急了。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跟雲珂有來往,轉瞬間發現自己又欠了她一個更大的人情。
    知道雲珂危險,卻一時避不開。
    趕去vi病房,寬敞明亮,就連光線都讓人覺得舒適許多。
    淼淼能更好地接受治療,元南溪很感謝。
    但雲珂對她作出的輕浮行為,讓她無所適從。
    她深吸口氣,在病床邊的白色軟皮椅上坐下,望著病床上的妹妹,去握住她冰涼的手腕。
    脈搏淺淺。
    植物人狀態使她身體各方麵機能下降,不到一個月,淼淼就瘦得厲害,不關臉頰凹陷,手腕也是皮包骨。
    元南溪一時自責起來,如果她當初沒有不顧家裏,去國外追尋自己的設計夢,那現在是不是有什麽不同
    可惜,沒有如果。
    就在這時,去用餐區吃了個晚飯的護工趕回來,看到元南溪,緊張上前詢問:“您是”
    “我是她姐姐。”
    護工放鬆下來:“哦。是元小姐啊,我是雲總請的護工,專門負責看護您妹妹的。”
    元南溪心頭微動,朝她點點頭,“麻煩你了,我不在的時候勞你多照應。”
    護工笑說:“我拿了雲總的錢,把人照顧好應該的。”
    元南溪呼吸一窒。又是雲總。雲珂。
    不能再這麽下去,雲珂的意圖已經表現得很明顯,如果她不想依附她就不能繼續受她恩惠。
    但淼淼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如果不是雲珂,連vi病房都難調,可能是無限期的治療也絕對是筆天文數字,更何況她還背了那麽多債。
    許是以前過得太順遂,現在所有苦難都一起湧來了。
    她覺得喘不過氣。
    再看向病床上的淼淼時,她想起很多時候淼淼都比她更像姐姐,別人家都是大寶帶二寶,忍二寶;她家反過來,都是淼淼哄她開心。
    就連長大了承擔家族責任,淼淼也是義無反顧,讓她有夢就去追,不要像她這輩子就甘願掉在錢眼裏了,元家得有個不流於世俗,真正快樂的人。
    現在,換她這個姐姐來守護她了。
    她卻下不了決心,為以前那些父母,以及淼淼寵出來的不必向任何世俗低頭的底氣,還在強撐著。
    從醫院回到興源小區,她已經身心俱疲。
    大概因為是老小區,路燈已經老化,夜晚光線昏暗,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元南溪不由得加快步伐。
    她租的房子在小區最裏麵那間公寓,上樓梯時,看見一個頭發淩亂,精神萎靡的中年男人斜靠在牆邊,嘴裏叼著隻煙,吞雲吐霧,正在看她。
    她又下意識將速度加得更快一些,繞過他。
    “哎-”男人忽然出聲叫她。
    元南溪腳步一頓。
    男人又笑著說了句:“你怎麽這麽漂亮”
    元南溪隻覺後頸涼颼颼的,趕緊上樓了。
    進了門,反鎖,反複檢查反鎖狀態下門確實打不開。
    剛鬆口氣,又忽然發現門上的貓眼處被人挖去,心中驚懼,她不記得是不是自己租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
    拿出手機,準備聯係房東問一下。
    巧的是房東先一步給她發來信息。
    房東問:姑娘你剛剛上樓時見過我兒子了吧
    她刪除對話框裏的信息,重新編輯。
    房東:我看你一個姑娘租房挺不容易的,還是單身吧
    元南溪覺得不大對勁,先不回複。
    房東大概是也察覺到自己言語有些不妥,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詞。
    房東:沒什麽別的意思,上下樓,鄰裏之間,我們看你一小姑娘,想照應一下,你要是有什麽體力活需要幫忙的,可以跟阿姨說,大哥也願意幫忙。
    元南溪下意識朝那空了的貓眼處看一眼,外麵沒什麽異動,懷疑是自己又驚弓之鳥了。
    她回複房東:謝謝。
    又把貓眼的事情告知房東,房東說明天會有人來修,問她白天在不在家。
    她說不在,房東說沒關係,可以親自幫她盯著。
    元南溪隻帶了一行李箱的東西過來,一張小毯子,幾套夏天的裙子,還有就是兩幅小邊框油畫。
    其中,一幅畫的是黑暗裏很有層次的燭光,還有一幅是薄霧蒙蒙的清晨。
    這兩幅畫,對她有非凡意義。
    洗過澡,她躺到床上,關了燈,把那幅黑暗裏的燭光靠牆立在床頭櫃上,才安心入眠。
    接下來兩周時間,元南溪都沒再見到雲珂。
    房東找人來把房門上的貓眼弄好了,知道她有安全需求還加了阻隔器。
    元南溪也沒再懷疑什麽,雖然環境有些不如意,但也安心住了下來,零碎時間自己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
    這兩周裏,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忙著跑各類曾經跟元氏企業有合作的招商銀行,以及一些有債務糾紛的國內外貿易公司,該找律師谘詢的找律師,該上法庭的上法庭,完全是公開透明的處理方式。
    她很慶幸自己選擇這樣的做法,在專業律師的幫助以及各種合法流程下,竟然揪出不少趁亂虛報債務,妄圖在這種時候占她便宜的小人。
    著實叫商政界都驚豔了一把。
    雲珂依舊是從從來不幹正事的江潔那兒聽說了元南溪的壯舉。
    她說得眉飛色舞,雲珂手肘撐在會議桌上,神色懨懨,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哎-”江潔過來推雲珂一把,“雲總,我這說得口幹舌燥的,你不會一句也沒聽進去吧。”
    “不是吧,我可是因為你對她有興趣才說的。”
    江潔覺得雲珂對元南溪有興趣完全是基於那次一起去酒店找樂子,雲珂丟下原本約的一個剛入圈的小演員去找元南溪。
    “聽了。”
    雲珂懶懶回神,眉頭微皺著說:“她比我想象中撐的要久。”
    明明看起來那麽脆弱一個人。
    雲珂暗中找人查過,元南溪租了處挺偏僻的老式居民樓住,看到下屬交上來的圖片時都不敢相信。
    那破地方,元南溪竟然也住得下去。
    最讓她耿耿於懷的是元南溪那天之後沒再聯係她。
    有次路過市醫院,她抽空去一趟元淼所在的vi病房,站在外麵沒進去,甚至視線也不觸及那床上離死隻有一步之遙的人。
    護工聽見腳步聲,走出來,替元南溪向她道了聲謝。
    她氣笑了。
    以為元南溪會很快過來找她,求她幫忙,但元南溪沒有。
    還挺能撐。
    “哈哈。”江潔笑:“人元大小姐好歹也是從商業大家出來的,雖然不是主操手,但多少有點潛移默化,不至於一點也不懂,你把人看成什麽了”
    雲珂視線落在落地窗邊,遮光床簾沒拉,會議室裏很亮堂。
    今天天氣不錯,窗外是耀眼白光,忽然有一隻飛鳥快速劃過。
    像會移動的點墨。
    元家大小姐身份光環褪去,她以為元南溪是離開了自己熟悉的領域,就不會飛的鳥,漂亮,適合養在金色的籠子裏,亦或是變成紙上一滴墨。
    總歸是想將元南溪困沒有自由的地方。
    “又想養鳥了”江潔問。
    雲珂勾唇,隻是笑笑。
    直接養一隻鳥哪有比把元南溪變成一隻鳥有趣。
    看見她幾分病態的笑容,江潔嘴角抽了抽。
    作為多年好友給出忠告:“小心把自己玩進去。”
    “不會。”雲珂很自信。
    她向來是欲念、趣味至上,得手了,一陣新鮮勁兒過了,就好聚好散,從來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江潔難得嚴肅表情,“還是悠著點吧,雲總。”
    “怕什麽”雲珂笑。
    “你就不怕把她引到身邊,到時候發現點什麽,直接大翻車”
    “不會。那件事做得很幹淨。”
    江潔欲言又止。
    可能跟雲珂一起不道德的事情做多了,心中總是有些後怕。
    雲珂瞧不上她這副模樣,主動跟她打聽道:“我沒記錯的話,元氏企業宣告破產,最大的債主應該是季家吧”
    江潔閉眼想了想,“你是想說季斐然”
    “嗯。”
    “說來也奇怪,要是季家向元南溪施壓,元南溪說不定早支撐不住過來找你了。
    雲珂哼笑一聲,元南溪會不會來找她,她是不能確定了。
    “季家現在的勢頭不缺這點錢,隻是,我有點想不通,她為什麽對元南溪這麽仁慈。”
    “季家原來願意跟元家合作,投這麽多錢肯定有些交情在吧。或許就是因為有點交情,元南溪一小姑娘又夠可憐的,不想趕盡殺絕,萬一逼得人小姑娘跳樓咋辦。”江潔如是猜測。
    雲珂道:“也許吧,這兩年季斐然都待在國外,拓寬國際市場,都沒跟咱們鬥了。”
    “哈哈,那是人家跟咱們鬥嗎,是雲總您非要跟人鬥。”
    江潔向來口無遮攔,看見雲珂冷了臉色,趕緊閉嘴。
    太平洋彼岸,冷白色調的寬闊病房裏,一個穿白大褂帶藍色口罩,體型肥胖的外國男醫生正跟兩個中國女人用英文交流床上躺著那位病人的病情。
    其中一個中國女人問:“季總大概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醫生說:“還不能確定,她的情況很複雜,顱腦外傷加腦內腫瘤,雙重傷害,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植物生存狀態,摘除腫瘤狀況可能會好轉,但不能在病人不清醒的狀態下做手術,極其難辦。”
    等醫生離開病房,顧亦寒和薑欣艾對視一眼,皆搖搖頭。
    方才那話醫生說的委婉,這次季總能不能醒全看天意,雙重危險,要祈禱醫學奇跡降臨的程度。
    醫生並不是隻說了無望的話,也提供一個小方法:說點病人在意的事刺激她的大腦,如果她聽見了,或許會有反應。
    “要不試試”顧亦寒望了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又抬眼看向薑欣艾。
    薑欣艾點頭讚同,“可是季總最在意什麽”
    顧亦寒:“我又不是季總肚子裏的蛔蟲。”
    薑欣艾:“那就想到什麽都試試吧。”
    然後,兩人開始輪流輸出各自眼中季總可能最在意的事:
    “季總,您再不醒來我們就沒人指示了,您之前做的兩年規劃我們完成得很好,但是接下來季總您快醒醒吧!”
    沒反應。
    “季老在國內還等著您回去探望呢。”
    沒反應。
    “雲氏就要趕超咱們季氏了!”
    還是沒反應。
    “季總,您再不醒來要破產了!”
    依舊沒反應。
    兩人都說不出來了,坐在椅子上,麵麵相覷。
    都等了兩年了,果然急不得。
    “哎——”顧亦寒長歎一聲。
    忽然想起什麽,“對了,元家那小姑娘生日快到了吧。”
    “季總讓我們按時寄的畫,還有嗎”
    “沒了。”
    “季總清醒時畫的兩幅前兩年都寄去意大利了。”
    “那今年怎麽辦”
    顧亦寒正發愁。
    下一秒耳畔忽地響起薑欣艾的尖叫:“動了!季總手指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