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 90 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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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是白書打來的。
    他的聲音很大,紀舒華又對他的音色十分熟悉,因此雖然隔著一小段距離,但基本都能聽清。
    “爸,醫院剛來電話,白畫的情況惡化了,您快來看看。”白書說著,聲音甚至帶著一點兒顫抖。
    對於這個妹妹,他和白棋是真心愛護,白畫住院後,去醫院最勤快的就是這兩人了。
    此刻提到白畫,他也是發自內心的緊張和擔憂。
    白書話音落下,不論是白啟智還是紀舒華,都愣住了。
    紀舒華已經起了疑心,白啟智自然看出來了。
    欺瞞愛人的感覺並不好,客廳的電話將他從那近乎凝固的氛圍中拉了出來。
    這個電話隻有在緊急情況下才會有人撥打過來,一般來說,隻有公司的高層懂事,或者白家內部的人,才會撥打。
    比如白家與霍家合作,事業進一步擴張。
    又或者白棋白書幹了什麽蠢事,需要他收拾爛攤子的時候。
    早在昨天,白啟智就收到了蘇心憐的好消息,近日她將會帶著霍承軒回國。
    相信等蘇心憐回來,一定能給白家帶來新的機遇。
    白啟智一直在等著個好消息,接起電話的時候,也理所當然以為是蘇心憐打來的。
    怎麽也沒想到,打電話的是白書,帶來的竟然是關於白畫的壞消息。
    而房屋內的紀舒華更是瞪大眼睛。
    白畫自從長大後,鬧著要獨立,不僅搬出去,而且還揚言不需要父母的幫助,要自己一個人打拚江山,讓他們另眼相待。
    長時間沒看到女兒,紀舒華自然是擔憂的,隻是她身體這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何況照顧小女兒。
    好在身邊還有個白啟智。
    這些年,關於白畫的消息,一直都是白啟智陸陸續續告訴紀舒華的。
    白畫是他們共同的孩子,白啟智對白畫的疼愛也是肉眼可見,紀舒華從來沒有操心過。
    但此時聽白書的意思,白畫在醫院
    難道除了繡芬的事情之外,白啟智竟然連白畫的事情都瞞著她了!
    紀舒華再也藏不住,立刻推門走了出來,對電話那端的白書道:“白書,白畫怎麽了!為什麽會在醫院”
    白啟智怎麽也沒想到,紀舒華竟然會躲在門外偷聽。
    他張了張口,剛想解釋,然而紀舒華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你不要說話。”紀舒華立即道,“讓白書說。”
    這要換做是別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白啟智也不會當一回事。
    但說話的人是紀舒華。
    他的妻子紀舒華。
    現在她即將要知道小女兒白畫的事情了……
    白啟智緊張地看著紀舒華,深怕接下來的消息刺激到她,會對她的身體產生影響。
    此時此刻,最尷尬的莫過於電話另一端的白書。
    瞞著紀舒華,是他們全家一起做的事情,其實伴隨著白畫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被紀舒華知道真相是遲早的事情。
    但白書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在此時此刻,被紀舒華知道!
    聽著紀舒華的催促聲,見白啟智已經沒了聲音,明白在母親麵前,白啟智是半點兒話語權也沒有的。
    白書心裏也擔心白畫的情況,急需家中長輩過來出主意,因此也沒再耽擱,當即將白畫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白畫因為精神狀態出現問題,常年在醫院度日,最近情況越發嚴重,經常趁著醫生不在偷偷傷害自己。
    之前幾次都被人及時發現,沒鬧出什麽大事。
    但就在剛才,白畫躲在洗手間,把牙刷掰斷,用尖銳的斷口紮自己的脖子。
    雖然及時被人救下,但脖頸處也受了傷。
    唯一幸運的是沒有傷到脖子處的大動脈,目前聲帶輕微受損,吞咽也有些困難。
    此時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正守著她,深怕她醒來後想不開,催促家人趕緊過來勸一勸……
    聽完白書的話,紀舒華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整個人往後倒退了一步。
    一直盯著紀舒華的白啟智第一時間伸出手扶住了她。
    紀舒華立即轉身,用力抓著抱起的手,盯著他一字一句道:“白啟智,女兒情況這樣,你居然都不告訴我,瞞我瞞了這麽久!”
    “舒華,我是擔心你——”
    “擔心!擔心就不告訴我真相那你想瞞我到什麽時候,萬一女兒沒了,你打算永遠都不告訴我嗎!”
    兩人夫妻恩愛多年,從來沒發生什麽口角,就算偶爾鬧一點點不愉快,互相都能體諒彼此。
    紀舒華這一生,從來沒有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和白啟智說過話。
    白啟智看著眼前的紀舒華,心裏突然騰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惶恐。
    知道白畫的事情,紀舒華已經氣成這樣了,要是知道繡芬的事情,那豈不是……
    不,千萬不能讓她知道繡芬的事!
    還好他早就將繡芬和紀舒華相認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紀舒華為了找繡芬,連白家的關係都動用了,由此可反向推斷,兩人最近是真的再沒有任何交集了。
    這樣想著,白啟智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輕輕拍著紀舒華的後背道:“舒華,你冷靜一點,白畫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這些年,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幫她,原本以為她會逐漸好轉,可是誰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好在幾天有驚無險,她還是安全的,你別太著急,冷靜一些……”
    “我要見她。”紀舒華道。
    白啟智微微皺眉。
    雖然還沒有見到白畫的模樣,但聽白書描述,就知道情況十分糟糕。
    白啟智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白畫現在的樣子後,會是怎樣的情緒,又怎麽敢讓紀舒華去冒險
    然而當看到紀舒華臉上的神情後,白啟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我帶你去。”
    白啟智說著,聯係司機開車過來,他則扶著紀舒華緩緩往外走去。
    這些年,白啟智忙於事業,紀舒華身體不好,兩人總是很難湊到一塊兒。
    距離夫妻兩上次一同乘車出門,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這些年,紀舒華一直盼著等自己好點兒了,再像年輕時那樣,跟著白啟智一同出去一趟。
    怎麽也沒想到,她盼了這麽多年,夫妻兩終於一同乘車,前往的目的地,卻是關著女兒的醫院。
    與此同時,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正收拾行李準備回國的蘇心憐,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上次有這種感覺時,還是寧平縣雨災,最終果然一切都沒有朝她所想要的方向發展。
    那這次又是因為什麽呢
    蘇心憐立即停下手中的事,起身想要朝臥室走去。
    結果她才剛轉身,一個擁抱就迎麵而來,將她攬在了懷中。
    蘇心憐一驚,訝異地抬起頭看向霍承軒:“你怎麽在這兒”
    霍承軒含笑看著她:“看你收拾了老半天都沒動靜,過來看看你。”
    他說著,親昵地低下頭親了親蘇心憐的臉頰:“累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整理”
    “不用了,我隻是想起還有東西沒拿,想要回房間一趟。”蘇心憐說著,不著痕跡地推開霍承軒,想要借機離開。
    然而下一瞬,卻又被霍承軒拉了回來,他一邊低頭親吻蘇心憐一邊在她的耳旁道:“我想你了。”
    蘇心憐聞言,哪裏還不明白什麽意思,但問題是她現在有別的事情需要處理,根本沒空應付霍承軒。
    霍承軒親了半天都不見蘇心憐回應,見蘇心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頓時也有些不樂意了。
    霍承軒迅速鬆開手,聳了聳肩道:“ok,那你先忙你的事情,我出去一趟。”
    蘇心憐敏銳察覺到霍承軒的不悅,連忙拉住霍承軒的手:“你去哪兒”
    “傑西卡約我出去喝一杯,一會兒就回來。”霍承軒道。
    蘇心憐聞言,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為了能夠成功上位,她不知費了多少心思,終於得到了霍承軒的認可,成為了他的正牌女友。
    奈何兩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霍家在海外深耕多年,不僅具有極為可怕的財富,甚至還牢牢把控著極為可怕的軍事力量,這樣的家族和當年的寡頭已經沒什麽區別。
    而白家和蘇家……連在京都都排不上號,更不用說放眼全國了。
    蘇心憐孤身來海外這麽久,拚盡全力攻略霍承軒,最終也隻得了個“最好的朋友”這麽個名頭。
    最終還是靠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蘇心憐才趁此機會成功上位。
    原以為當上正牌女友後,就可以安心了,怎麽也沒想到,霍承軒身邊的鶯鶯燕燕如此不要臉,明明都已經有女友了,還一直繞著霍承軒打轉。
    別的人就算了,不一定是她蘇心憐的對手,但這個傑西卡,是當地知名女星,不僅長得像芭比娃娃一樣好看,身材還超級好。
    這樣的女人約霍承軒出去喝一杯,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她都已經和白啟智打好招呼,會帶著霍承軒回國,現在馬上就要走了,不能在這緊要關頭出事!
    眼看著霍承軒下樓要朝外走去,蘇心憐抓緊時間朝國內打了一通電話。
    這回最快接電話的是白棋,一接到蘇心憐的電話,白棋就滿麵焦心地將白畫的情況告知。
    蘇心憐聞言,微微揚眉。
    白畫要死了難道她剛剛的心悸,是因為白畫
    要是平常,蘇心憐肯定要想辦法驗證一下的,但眼看著霍承軒都已經走到一樓準備穿上外套了,蘇心憐隻好繼續追問道:“除了白畫之外,家裏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啊”
    “別的事情還能有別的什麽事情發生。”白棋不明所以道。
    “比如……繡芬和沈惠惠有沒有打算回來……外婆最近情況怎樣”蘇心憐試探道。
    白棋滿腦子都是可憐的白畫,哪裏還有空去管什麽沈惠惠,當即不耐煩地道:“什麽繡芬沈惠惠,不可能回來的。媽那邊倒是有點兒麻煩,她好像知道白畫出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白棋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蘇心憐道:“對了,媽今天還找我們要了去年壽宴賓客名單,也不知道要這個做什麽,我們已經給她了。”
    蘇心憐一聽,當即臉上一喜,徹底放心下來。
    一切都在朝著計劃進行,沒有半分紕漏。
    接下來,她隻要耐心等待好消息就行了。
    不過在此之前,她可不能把霍承軒讓給別的女人!
    想到這,蘇心憐匆匆掛斷電話,跑到樓下追上了霍承軒。
    “承軒,我陪你還不行嘛。”蘇心憐拉住霍承軒的手撒嬌道。
    霍承軒看她因為著急,跑得臉頰都泛著粉,頓時得意地笑了一下,拉著蘇心憐朝浴室走去……
    在蘇心憐討好霍承軒的同一時刻,華國境內,白啟智與紀舒華也來到了醫院。
    白棋和白書都在守著白畫,因此第一時間跑出來迎接他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家的家庭醫生,孫醫生。
    “白畫情況怎麽樣!”一看到孫醫生,紀舒華和白啟智就忍不住詢問道。
    孫醫生有些驚訝地看了紀舒華一眼。
    白啟智立即道:“舒華已經知道一切了,你不用再瞞著她,直接說吧。”
    “原來是這樣。”孫醫生有些意外地看了紀舒華一眼,沒想到在這個緊要關頭,紀舒華竟然知道一切了
    先是大女兒被掉包,從小在鄉間過著坎坷的一生,緊接著是小女兒自殘差點危及生命。
    連續知曉這樣的消息,哪怕是身心健康的普通老人都可能遭受不住打擊。
    沒想到向來身子最為脆弱的紀舒華,反倒是表現得挺好,目前情況比預計中要好多了!
    既然紀舒華身體沒問題,白啟智又都這麽說了,孫醫生便不再隱瞞,先將白畫的情況具體說了一遍。
    他作為醫生,說起病情自然比白書要更加詳盡一些。
    “……其實這段時間,白畫的病情一直起伏不定,一旦她出現自殘現象,醫生就會給她打鎮定劑。人體是有抗藥性的,這種東西打多了,不僅代謝不出去對身體會有影響,而且最重要的事,起效的時間越來越短,這次白畫之所以會發生意外,也是因為她比預計中要提早很多蘇醒,醫護人員一時鬆懈,才給了她機會……”
    白啟智和紀舒華聽在耳裏,兩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沉重。
    她們的小女兒,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結果卻在醫院遭受這樣的罪。
    聽孫醫生的意思,這白畫每天打入體內的藥,很可能比紀舒華還要多!
    身為父母,聽著這樣的話,與剜心何異!
    “一定要這樣遭罪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紀舒華紅著眼眶喃喃道。
    孫醫生搖了搖頭,見紀舒華靠在白啟智的肩膀上啜泣,看著這對年邁的夫妻,即便家中再多的財富,也猶如普通父母一般牽掛子女。
    孫醫生想了想,最終忍不住道:“不過……我之前聽過一種說法,說白畫的這個症狀不叫神經衰弱,而是抑鬱症……”
    “抑鬱症”紀舒華和白啟智一愣,顯然兩人都是第一次聽這個詞。
    “對,是一種心理疾病,但會影響到生理,必須要對症下藥治療才有效,經過好好疏導,是有可能康複。”孫醫生一邊回憶一邊道。
    紀舒華急切地看著孫醫生道:“您能治嗎”
    孫醫生連連擺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聽誰說他的,他有辦法嗎不論要多少錢,要多少金銀財寶,我們白家都出得起,隻要能治得好我們的女兒,白家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白啟智立即道。
    “是繡芬的女兒,沈惠惠說的。”孫醫生道。
    伴隨著話音落下,四周一靜。
    不僅白啟智和紀舒華瞬間安靜下來,連剛從病房裏出來迎接的白棋和白書都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孫醫生。
    四周詭異的寂靜令孫醫生渾身汗毛一豎,尤其當看到白棋白書還有白啟智的臉上的表情後,孫醫生更是嚇了一跳。
    不、不是剛剛說……都已經告訴紀舒華了嗎……
    難道……其實隻說了一部分……
    孫醫生渾身冷汗都出來了,他連忙看看四周,正準備找個借口溜走。
    下一瞬,卻聽紀舒華緩緩道:“孫醫生也認識繡芬和沈惠惠”
    紀舒華說著,看向四周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猶如暴風雨前寧靜的海麵:“看來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認識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