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是人族鎮守人類世界的巨大關卡，是阻擋妖獸進入人類世界的大門，是一座延綿數千上萬裏的恢宏城牆。

    邊關的外邊，是無窮無盡的妖獸，是茹毛飲血，弱肉強食的妖獸世界。邊關的裏邊，是快意恩仇，鶯歌燕舞的盛世人間。

    人類世界總共有七大邊關，正是這七座巨大的人類關卡，擋住了妖獸的衝擊，為人類開創了神聖的淨土，至此，人類才有了文明，有了武學，有了現在的一切。

    而在大明鎮守的疆域內，就有兩處邊關所在。一處為東南方向，夏州省南都城，鎮壓著百妖山脈的暮峪關。另一處為西北方向，西疆省甘州城，鎮守西北妖獸的還陽關。

    邊關是將士們磨煉武學，浴血衛國的地方，也可能是他們一生之終點，埋骨之地。邊關的殘酷是不講道理的，這裏不同於兩軍對壘，隻有一望無際的妖獸，這裏是吃人的世界。

    林雲楓等人順著夏州省的官道一路向南，對於七王子等人，林雲楓也沒想到他們會選擇同行。

    邊關是怎樣的存在，就是七王子紫天行也沒有親臨過，隻在為數不多的消息中聽聞。順天城中，真正關心邊疆的人實在太少了。

    有紫天行在，身為王子，想要弄到幾匹日行千裏的寶馬根本不算難事。即便不是刻意趕路，不出一日，也幾乎跨過了一周之地，臨近了那一座邊關。

    但是隨著一行六人南行，愈是能感受到空氣中沉凝的氣氛。東南方向，隔著老遠也能夠看到火紅的天雲，仿佛人血蒸騰揮灑而成。火紅天雲之上，層層疊疊的虛空中是黝黑的雲霧，那是經年不散邊關將士的亡魂，是衛國誓死的決心。

    一路上看到有許多百姓正在遷徙，有富商驅趕馬車，一條長長的車隊，綾羅綢緞，金銀兵甲，徑直往北而去。也有寒門子弟攜家帶口步行而出，帶著為數不多的幹糧出行，都想要盡快遠離此地。

    這是在…逃亡！

    林雲楓六人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動。邊關告急，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他們一路而來，已經看到了不止一波的遷徙人流。

    很快，他們把握四方，就得知消息。即便有邊關坐落，但是不久前妖獸的暴動，妖獸何其多，雖然暮峪關被鎮妖王守了下來，也導致距離邊關較遠的關隘被不少妖獸衝破，妖獸入侵附近的村落，造成臨近大大小小妖禍。

    但索性沒有看到太多的傷亡，能夠走的，多是聽聞消息後早早就有所決斷，拋棄祖輩留下的資產，甘願遠走。不能走的，恐怕已經成為妖獸的血食。

    “已經有十數年沒有洗髓境的妖獸衝擊邊關了，大規模的百姓流動，上一次還是在十四年前。”

    央行舟看到這一幕，心中沉重，同時無限感慨。這位尚書房大學士的獨孫心憂天下，民生為重，麵對這麽多的百姓開始流離失所，如何還能保持鎮定。

    “該死！”胡信不由捏緊了手心，恨不得手刃妖獸。

    紫天行同樣目光凝重，身為王室子弟，這些是他的百姓，妖獸禍亂天下，最先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

    隻有紫月霜目光幽靜，林雲楓知曉，他這位月霜姐姐才是真正去過邊疆的人，即便北疆不同於南疆，但悲壯與蒼涼隻有更甚。林雲楓隱隱有所察覺，少女此前不就剛剛衝破超凡境的精神意誌正在以一定的速度穩固，心靈被衝刷，正返璞歸真。

    “夏州省的巡撫何在？！南都城將士何在？！難道任由妖獸作亂嗎？！”

    劉澤沉聲道，這時候胖子才明白，他們在順天城中是如何的奢侈，在這邊關之地的百姓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他看向管道的不遠處，一位年近不惑的婦女因為連夜趕路，步伐紊亂，腳步虛浮，目光渙散，不小心被路邊的石塊給拌住。劉胖子邁步，臨空一踏，刹那間跨越，一把扶住了快要摔倒的婦女。

    紫天行同樣來到這婦女的身邊，手掌一翻，按在婦女的背脊上，掌心一股柔和暗勁吞吐，為其疏通氣血。

    十數息後，婦女深吸一口氣，緩了過來，原本渙散的瞳孔恢複了些許，看到明顯不屬於逃亡隊列的林雲楓六人，露出一絲艱難的笑容，但是眼中愈發明亮，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

    “多謝少俠！我看幾位英俊不凡，若是幾位少俠有心，快去救救村裏的老小吧。”

    林雲楓沉聲問到：“為何沒有士兵為你們隔除妖禍，任由妖獸肆虐呢？！”

    婦女長歎一口氣，說道：“就在十天前，邊關告急，傳聞有妖獸暴動，規模數十年難見，南都城早已向我們周邊村落征召壯士入伍，此刻哪裏還分的出人手顧及後方。我家那兒正因年輕氣壯，被征召而去，再無音信。我在家裏等候，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頭巨大的白虎，我們村有一半人都死於虎口。”

    說道最後，那婦女幾乎痛苦出聲，悲切至極，若不是被紫天行暗勁滋養，恐怕會暈厥過去。那是至親，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可能。

    劉澤隻好悉心安慰，最後給予了那婦人十兩銀錢。

    林雲楓目光閃爍，這是他的因，若是他在巨木森林中沒有與葉思涵去染指那血漿靈藤，或許事情不至於到此地步。如今卻讓這些無辜的百姓接了果。心中萬千思緒，卻不知如何去麵對。

    他的精神意誌遭受到了衝擊，這是前所未有的。超凡境的意誌也難以控製，這是心靈的破綻，愧疚在作怪。

    他拋棄了日行千裏的戰馬，選擇步行，一路沿著管道，去扶持那些受傷或者悲傷的人們，給予他們最大的幫助。

    期間，也碰到了幾隻衝到管道上肆虐的妖獸，但在雷鳴劍指下，沒有活口。

    ……

    南都城。

    相比於順天城，這是一座不算恢宏的城池，黝黑的城牆，仿佛由血色澆築，以無數屍骨堆積而成，有人的也有妖獸的。光是麵朝人類世界內部管道的門口都散發出一股慘烈的氣息。城牆由北向南橫亙，如一道天塹，隔絕了生與死。

    此時，城門有將士列陣待命，麵容肅穆，令行禁止，有序地進出城門。

    林雲楓六人來到南都城城門口，抬頭看向九天，這裏仿佛沒有日月，天穹被一片火紅覆蓋，更準確的是猩紅。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血的味道。

    城門處，一名似乎早已在此等候的將士朝六人行來，將士身著軍中特製的白銀鐵甲戰衣，龍行虎步，行走間仿佛有風雷隨行，背後隱隱照見屍山血海，可見斃於其手下的敵軍與妖獸數不勝數。

    這是軍中的將領級人物，僅次於統帥，乃是易骨境的強者，觀其氣勢，恐怕已經在易骨境第二步都走出了很遠。手中沾染妖獸血，這是位真正值得尊敬的邊關將領。

    隻一眼，林雲楓就洞悉了很多。

    隻見將領來到六人身前，抱手一禮，聲音渾厚，道：“見過七王子，月霜公主，以及各位公子。王爺與郡主已經得知消息，已在城中布宴等候，勞煩各位隨我來。”

    紫天行點點頭，說道：“有勞了。”

    他們一行沒有隱藏行蹤，身為王室子弟，來到一方城池，城主都理應出門相迎，不過在這邊關之地，南都城城主同樣是一名步入了洗髓境的宗師級人物，或許比不上鎮妖王，但身份資格也不再相同。尤其在這特殊的時刻，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不過沒人注意到，在將領提到那郡主之名的時候，劉澤的嘴臉微抽，臉上滿是尷尬神色。

    在將領的帶領下，林雲楓等人走進黝黑的城門，踏上城中的主路。道路兩旁的房屋多是破敗的，少有完好的樓房，城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商鋪，在其中經營的百姓多是老人，此刻有的倚靠在房屋門口，好奇地看著入城而來的六人。

    有的老人沒有了左臂，有的少了雙肢，他們身上有歲月留下的痕跡，見證了這一座城的生死。

    將領掃過這些老人，都一一點頭招呼，他的目光中沒有居高臨下，反而帶著尊敬，他回頭對林雲楓等人說道：“這些老人這輩子都生活在城中，或是不願意離開祖輩世代生活的地方，或是已亡烈士的親故，或是看過了一輩子的風雨，願意在這裏為除妖出一份力。因為他們在，所以我們不能放棄。”

    林雲楓身心一震，邊關這一行，可以說觸動很大，這裏不同於廟堂，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不同於江湖，沒有快意恩仇，仗劍天涯。這裏隻有沉重和鮮血。

    他又想到了他的父親林霆鋒，北疆絕不比這裏輕鬆，鎮北軍能夠名揚諸國，可想得經曆怎樣的慘烈。麵對數之不盡的妖獸，正是這些人，用自己的軀體和頑強的意誌為人類搭建起了這一座座邊關，才換來他們大明，乃至人類疆域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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