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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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摩古談說出這句“拿下”時,坦巴桑布早已嚇得亡魂大冒。
    他實在弄不明白,明明無往不利的師門秘藥,為何在此處竟不起作用了。
    而且不起作用不說,居然還給了自己反戈一擊。
    他猛地抬頭,正好對上摩古談如鷹隼一般的銳利雙眼,心中頓時一沉。
    摩古談說道:“構陷教主,毀謗佛門。尼瑪,此罪何論?”
    尼瑪心中大石落定,知道已經到了反攻倒算之時,當即上前一步,恭敬道:“此為根本罪,當破修儀,逐出宗門,錄入罪諜!”
    當聽到“錄入罪諜”四字時,多日巴也是眼睛一瞪。
    這摩古談殺人誅心,竟是要連他身後名也給毀掉。讓他再無法於密宗立足。
    “好……好!”多日巴咬牙切齒說出幾個字,問道:“你摩古談技高一籌,我認栽。但你真要趕盡殺絕?”
    坦巴桑布同樣滿臉蒼白,用哀求的目光望向摩古談。
    隻見摩古談微微一笑,說道:“佛法威嚴,不可輕賤。一切隻是依律而行,本座絕無私下報複之意。”
    坦巴桑布見對方根本不鬆口,挪到氣地發抖的多日巴身邊,小聲道:“多日巴長老,我等如何是好?”
    那多日巴本就驚怒交加,聽到坦巴桑布說話,一股熱血湧上腦門,“啪”地一聲給了坦巴桑布一個重重的耳光。
    “悔不該聽你所言,誤我深矣!”
    多日巴捶胸頓足,撲通一聲跪倒在摩古談身前:“教主,今日之事都是坦巴桑布蠱惑,我是誤信了奸人啊!教主明鑒!”
    摩古談麵無表情地盯著多日巴表演,心裏隻覺三伏天喝了一杯涼水一樣痛快。
    他在藏傳有兩個敵人,第一個當然是大名鼎鼎的明空藏。第二個則是眼前的多日巴。
    這多日巴是上屆教主欽定的持法長老,地位尊崇,聲望極高,身後有老教主一大批追隨者。
    當初摩古談起勢突然,初登高位,可以說毫無根基,此人便處處掣肘。
    後來經他合縱連橫,坐穩教主之位,這多日巴偏偏又老實下來,害的摩古談有力無處使。
    真要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給多日巴安上一個欲加之罪,隻怕頃刻間紅教便會分離崩析。
    所以這麽多年,摩古談也隻是把對方當成一個吉祥物,穩住紅教內部老教主的勢力,同時盡力邊緣化這個人。或是將他發配地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免得在自己麵前晃悠,惡心自己。心裏隻當在紅教養了個閑人。
    要說多日巴這人也是把審時度勢學到了骨子裏。
    看到摩古談越來越厲害,教主之位再也無法動搖的時候,他竟然真就甘心當了幾十年烏龜,令摩古談抓不到一點錯漏。
    本以為明空藏一死,默朗欽莫大會之上能夠尋到機會,卻又被摩古談發配到了三古峰。
    就在多日巴心灰意冷之時,坦巴桑布找上了他,並帶來了辛無忌這份大禮。
    這麽多年,多日巴對教主之位早就不看重了,他心中恨得隻是當初摩古談以微末之軀,威逼恩師傳位而已。
    為了報仇,他不惜忍辱負重。如今終於找到了機會,可以對摩古談發起致命一擊,他如何能不興奮。
    勾結苯教,光這一條罪,摩古談再無翻身之能!
    多日巴已經垂垂老矣,未來誰當教主他根本不在乎,隻要把摩古談拉下神壇,這就夠了。
    隻是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這個看起來萬無一失,一擊斃命的局麵,竟然被摩古談以這種手段給破了。
    當初這計有多毒,現在反噬就有多狠。
    毀謗教主,放眼整個密宗都是相當炸裂的事情,可以說一點也不比勾結苯教差。
    他多日巴願賭服輸,死可以……但絕對不能錄入罪碟,不然如何有臉去地下見老師?見師兄弟們?
    為了身後名,多日巴不介意跪舔摩古談一次,順便把罪責推到坦巴桑布身上。反正對方隻是小小外宗,本也沒將他們放到眼裏過。
    “長老,如何成了我的責任了?”坦巴桑布不忿,有些氣急敗壞。
    多事巴道:“辛無忌不是你帶來的嗎?說教主勾結苯教不也是你嗎?你還說不是你的原因?”
    坦巴桑布渾身顫抖,強辯道:“人是我送過去的,但是今日發難卻是你一力主張,就算我要死,你以為你能獨活?”
    摩古談瞧著兩人開始狗咬狗,心中暢快之餘,臉上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老和出雲則是對視一眼,齊齊搖頭,這坦巴桑布種種表現,當真令人大跌眼鏡。失望之餘,不由想到,也不知王一當初怎麽會看上他?
    如果摩古談不是紅教教主,周老當真想將對方作為和南宮合作的對象。
    但既然是自己人,他也要拿出一點態度,好歹也是親近南宮的勢力,螞蟻再小也是肉。
    本來他們在少數民族和宗教問題上,向來能多爭取一個朋友,就多爭取一個。所以人還是要保,不可令人寒心,但是世尊之位就不要再想了。
    周老沉默一瞬,忽地開口道:“宗教團結乃是國策,就算是不可勾結苯教,那也是你們教派內部法規,並沒有觸犯國法。”
    “如今事既挑明,隻是一場誤會,我看法王小施懲戒就好,不可傷及人命!”
    摩古談一怔,不由望向眼前的坦巴桑布,露出“居然是你”的眼神。
    他眼皮一垂,腦中似已閃過億萬念頭。忽地笑道:“貴人所言,小僧不敢不應。”
    說罷,轉頭對著二人道:“今有貴人替你們二人求情,本座便小懲大誡。多日巴毀謗教主,令你抄經三百萬,居三古峰頂,無旨不出,你可服氣?”
    多日巴還能活多少年?抄經百萬,無旨不出,幾乎等於給他後半輩子判了無期徒刑。
    但這對於多日巴來說,卻無異於雨後晴光,恩同再造。隻要不用錄入罪碟,便是殺了他又何妨?
    “小僧心服口服!小僧心服口服!”
    他驚喜起身,又對著周老合十敬道:“多謝貴人美言,小僧日後必為您日日祈福!”
    周老點點頭,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他一開口,沒想到摩古談答應的這麽爽快,平白欠了對方一個大人情,等會兒的談判,形勢隻怕越加不樂觀了。
    多日巴對著眾人躬身一禮,又對著摩古談跪拜一番,一轉頭,揮揮大袖,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什麽王圖霸業,血海深仇,從此刻開始,便已和他多日巴無關了。
    坦巴桑布則有些尷尬,他知道事情搞砸了,竟然有些不敢麵對周老。
    摩古談望向他:“汝是外教之主,本座卻不好如何罰你?”
    坦巴桑布詫異半晌,以為對方打算放過自己一馬,心領神會之下,一言不發,衝著摩古談和周老各叩了幾個頭後,便也想就此離開。
    “坦巴大師且慢?”
    身後傳來摩古談冷漠的聲音,令坦巴桑布身體一顫,臉上表情陡然變化。
    他緩緩轉身,沉聲道:“不知法王可是想好了怎麽懲罰小僧?”
    摩古談搖搖頭,微微一笑:“是是非非,口舌之業,本座受了又有何妨?叫住坦巴大師,乃是有另一樁事想要詢問。”
    坦巴桑布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但還是不動聲色道:“不知是何事?”
    摩古談輕輕擊掌,口中說道:“帶上來!”
    隻見隨他而來的幾個紅衣喇嘛,一起抬著一個棺槨走上前來。
    “這是什麽?”眾人心中生疑,不由問道。
    摩古談不答,隻是笑著對坦巴桑布比了個手勢道:“還請大師開棺!”
    坦巴桑布心中一頓,遲疑上前,手扶住棺蓋,久久不見動作。
    “還請大師開棺!”摩古談的聲音已經漸漸低沉。
    坦巴桑布強忍壓力,手顫抖地推開棺蓋,隻是推到一半,他的臉色已經驟變,口中駭道:“怎麽是他?”
    摩古談嘴角一翹,故作驚訝道:“坦巴大師見到愛徒屍首,何以這般害怕?”
    “我……”坦巴桑布臉色發白,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
    他顫抖著嘴唇,舌頭都有些伸不直。想說話,卻感覺喉嚨被堵得死死的。
    本以為對方隻不過有克製曼陀羅散的法門,自己才略輸一籌,如今看到這“紮勒巴”的屍體。坦巴桑布終於明白,對方卻是要有預謀,張網以待,隻等著自己送上門來。
    看來,今日難以善了了。
    坦巴桑布認清形勢,人居然變得冷靜下來,好像突破了害怕閾值,已經失去了恐懼的情緒。
    他眼中神色平靜,衝著摩古談冷冷道:“法王如何會找到紮勒巴的屍體?”
    摩古談見他發問,撫掌笑道:“好,好。心有平湖,麵不改色。大師已經有了活佛之基。”
    旋即,他話鋒一轉:“當初大師告訴本座說紮勒巴被王一所害,本座深感痛心。為了找到證據,替大師報仇,便命人查探了當天案發之地所有監控,卻根本沒有看到王一的身影。”
    “但令本座好奇的是,監控裏王一沒找到,卻看到了大師的身影。當時旁人說是大師自導自演,禍水東引之計。本座自然不信。為了替大師洗刷冤屈,不得已便掘出了紮勒巴的屍體。”
    “好在此時天氣尚寒,紮勒巴屍體尚未腐壞。”摩古談朝著坦巴桑布略有深意道:“我記得大師曾說紮勒巴是死於明王勁掌力之下。”
    “當時我檢驗紮勒巴屍體,發現目赤額紫,胸骨盡碎。很符合明王勁一力灌頂之狀。但唯獨奇怪的是,這屍體掌印之上,行凶之人右手小指似乎短了一截……”
    摩古談冷冷看向坦巴桑布右手,說道:“不知大師可有什麽想說的嗎?”
    坦巴桑布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隨後自嘲一笑:“法王不是有了答案?何必還來問我?”
    周老這時候也搞明白了狀況,原來這坦巴桑布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暗地裏殺了徒弟,還在摩古談麵前挑弄是非,妄圖引二人相鬥。
    坦巴桑布一瞬間,在他心中印象變得極差。
    周老厭惡地看了坦巴桑布一眼,搖了搖頭,此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唯一可取之處,不過是實力弱小罷了。
    坦巴桑布見到真相公開,便也破罐子破摔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紮勒巴做了法王十幾年眼線,如今一死,便能使法王鷸蚌相爭。若是法王與我易地而處,他難道配活?現在由我送他一程,也算全了師徒情誼了。”
    摩古談收起笑容,冷冷望來:“國法無情,殺人償命,雖是出家人也不例外!”
    “嗬嗬……”坦巴桑布冷笑道:“當幾十年傀儡,活著也沒意思。我若是能夠把法王挑下馬來,豈不是大賺特賺?”
    “看來你怨氣頗重啊!”摩古談眼睛一眯,氣勢陡然壓來。
    坦巴桑布雙腿打顫,猶自慘笑:“以前我自然恨你,但我現在不恨了,因為明空藏的傳人已經來了,你注定是個失敗者!”
    摩古談雙目陡睜,神光一閃,坦巴桑布竟然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法王,國有國法,勿用私刑,還是交給警察比較好。”周老適時出聲。
    摩古談冷眼望來,餘威猶在,就像一把尖刀戳向周老。
    出雲拂塵一揮,一股不可形容的異力生出,對上那股精神力,二者頓時煙消雲散。
    摩古談此時也冷靜下來,說了一聲:“好!”
    周老使了個眼色,剛好有警察在這邊,當即就要去拷坦巴桑布。
    哪知剛才還委頓在地的坦巴桑布突然躍起,口中叫道:“我憋屈了一輩子,今日必要風光一回,絕不妥協!”
    “吉祥金剛助我!”
    坦巴桑布向著摩古談飛射而來,速度極快。
    他精氣神三者合一,燃燒生命,氣勢成倍增長,遠遠望去,就像一把出鞘的寶劍。
    眼中決意凜冽,一如當初刺王殺駕的吉祥金剛,一劍既出,絕不回頭。
    出雲微歎一聲,緩緩閉眼,寶劍再利,如何劈得開山峰?
    果見摩古談輕輕抬手,與之擊了一掌,整個人瞬間化作巍峨雪峰,令坦巴桑布毫無反抗之力,隻是一碰,便是刀斷劍折的下場。
    坦巴桑布像一塊破布向後飛去,手腳扭曲,竟是筋骨盡碎,口鼻也溢出鮮血,在空中飛濺。
    “師父!”
    旁邊一聲大喝,隻見一個大漢猛地衝來,要去抱住坦巴桑布。
    可他雙手剛一碰到對方,頓覺一股大力湧來,衣袖寸寸碎裂,雙腳也不聽使喚地朝後退去,不管如何沉身紮馬,都阻擋不住。
    眼見就要撞到身後圍牆時,忽地背後一軟,就像掉進棉花堆裏,渾身舒坦之極,手上再無一絲餘力。
    他微微一動,便知有一隻手掌正抵在自己後背。
    隨後便聽眼前摩古談緩緩發聲:“王一?”
    “久仰大名,摩古談法王!”
    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在寶日格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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