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你們嚇唬別人那一套來恐嚇我！別人怕你們輪回，我王一可不怕！”王一攥緊拳頭，咬牙道：“別說你隻是一道念頭化身，就算輪回之主親至，也休想讓我屈服！”
    鄭思益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抹譏諷之色：“都說無知者無畏，我以為給了你這麽長的時間成長，你該學會擁有一點智慧，至少能夠認清形勢。現在看來，你還是跟從前一樣，隻是一位無腦且魯莽的匹夫。”
    王一反唇相譏：“我就算再愚蠢，好歹有自己的人格，是活生生的人。”
    “你呢？你有什麽？不過是一件容器。甚至輪回之主都沒有瞧得上你，哪怕再搖尾乞憐，也隻配得到人家一個念頭罷了！”
    鄭思益眼睛一眯，射出極為危險的光芒，臉色已經變得十分冷峻：“王一，我收回剛才的話，你如果把你牙尖嘴利的功夫，分給腦子十分之一，或許就不會這麽愚蠢，試圖用言語激怒我。”
    王一卻是暢快大笑，似乎對於能夠激怒鄭思益這件事，感到十分開心：“幸饒彌沃說過，有些東西對於某些人來說，總是求而不得，有的人從一出生卻能唾手可得。不知道你是不是求而不得那一類呢？”
    鄭思益死死盯著王一，眼中的寒意好似能把人冰封。半晌，他噗嗤一笑，便如冬去春來，萬物複蘇，竟使人心中生出懶洋洋。
    王一心裏一突，擰著眉頭退後一步。事出反常必有妖，毒蛇的笑容往往比毒牙更致命。
    “你現在這般誇誇其談的樣子，倒讓我想起當日與你論述天道之時的場景。”鄭思益微微笑道：“王一，到了我等境界，一舉一動，皆是大道。是道，就有高下之別。如果你以為悟出來一個什麽有情之道，立刻就能天下無敵，抗衡我的天道，那就大錯特錯了。”
    “換了我是你，一定不會像今天這麽魯莽，而是暗藏鋒芒，韜光養晦，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等到你大道漸成，能有一戰之力，再來與我做口舌爭鋒。”
    他看了一眼王一，眼裏有不屑，有惋惜，更有嫉妒：“今日你若與我動手，勝算實在不多！”
    王一笑道：“春華冬藏，應時變化，那是聖人的道理，每個人都懂，卻不一定能做到。再說了，我躲得了一時，可躲不了一世。你且不論，就說你背後那位輪回之主，也不會讓我過的舒服。”
    “不錯，我火候不足，勝算也微，但既然已經身在局中，照樣不缺放手一搏的勇氣。大道四十九，尚且有一線生機，就算輪回之主已經化身高天，我也要試試能不能一較高下！”
    “很好，很好！”鄭思益眼神變得深邃無比，幽幽望向王一，半晌，他冷冷一笑：“那我就試試你那半吊子有情之道，加上孤注一擲的勇氣，是不是有什麽意想不到的效果！”
    說罷，鄭思益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想起生平極為快意之事。
    王一初時皺眉抵抗，心跳砰砰加快，到最後氣息被其笑聲牽引，漸漸不安，幹脆放棄防守，竟也跟著大笑起來。
    笑聲中，兩股氣息從二人體內不斷湧出，先是衝撞摩擦，各不相讓，到最後幹脆糾纏一處，呈螺旋狀衝天而上，空氣中更響起“哧哧”異響，滿地塵土也隨之飄揚亂舞。
    突然之間，王一生出一種奇怪感覺，仿佛天地驟然顛倒，他被困在囚籠之內，七道宏大氣息將他束縛包圍，結成一個巨大渦旋，內生金銳，外露鋒芒，勢要將他整個身軀都給攪碎。
    王一心下頓生慌亂，還沒什麽動作，“天權”星突然一晃，一道水流般的異力湧進心房，令他大腦冷靜下來，心中也是暖意洋洋，慌亂更是一閃即逝。
    他眯起雙眼，按照幸饒彌沃之前運化《天魔七變》的變化之法，令氣機盡力收斂，神意則向外蔓延，不住試探鄭思益周身破綻。
    二人武功同宗同源，這種輕微試探，即便是鄭思益一時也難以察覺。天道尚且不曾圓滿，王一深信就算是輪回之主，也會有破綻。
    鄭思益見他臨危不亂，心裏咯噔一下，暗暗叫了聲“好”，忌憚之意也變得更濃，身子微微一挺，氣勢陡然變強。
    這一下，打了王一一個措手不及，不僅試探的神意被盡數彈回。對方氣息之雄壯，更如萬頃波濤迎頭打來。一瞬間，便將他周身神意打的勢頭一亂，短時間內竟然難以凝聚。
    “嗬嗬……”鄭思益抱臂冷笑：“你想用我的武功來探查我？真是不自量力！”
    王一緩過神來，臉色由青轉紅，嗬嗬笑道：“到底還是沒有成功，低估了你的敏銳！”
    鄭思益眼中冷芒一閃，心中又多生幾分忌憚。
    剛才他出手雖然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實則已用出七成實力，如果換作漢市之時的王一，不說將對方打死，至少也不該這般雲淡風輕。
    短短時日，他竟已成長到這種地步？難怪輪回之主如此迫不及待，寧願承受風險，也要加快計劃實施！
    鄭思益心中泛起一陣酸意，冷冷開口：“這些把戲，還是等你徹底成為輪回之主後，再來我麵前施展吧！”頓了頓，他話鋒一轉，語氣略有些無奈與憤恨：“嗬……或許那個時候，你都不用出手，隻要一個眼神，我便會跪地求饒呢！”
    “……但是現在，就讓我來教教你，什麽是真正的《至空冥王經》！”
    話音剛落，鄭思益氣勢之中，七道神意驟然分開，勢如飛龍，以水克火、火克天、土克水、雷克土等等規律變化，不斷抵消王一的神意變化。
    王一忍著氣勢消磨，細心體悟著其中的種種變化，片刻之後，居然開始依樣畫葫蘆，並想要反製鄭思益。
    鄭思益徹底被驚住了，明明剛才對方神意變化還流於粗陋，怎麽短短時間，手段居然直追而上，倒像一位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比之他也不遑多讓了。
    難道他剛才一直在學我？
    鄭思益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人具備這等悟性！
    “看你能學多少！”
    鄭思益冷哼一聲，強忍著怒氣，心意一動，七道神意，忽集忽分，驟然間凝如山嶽，如渾然天成一般，頓時便令王一無計可施，無隙可乘。
    氣勢大山般壓來，懸在王一頭頂，越轉越快，越變越奇，非是以力大來逼迫，反而帶著旋力，仿佛變成一尊大磨盤，令王一飽受壓製。
    王一拚著氣機受損，漸漸穩住身形，剛要反擊，可旋力之下，磨盤上七道神意激射而出，對他反複衝擊，腳下重心再次受創，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王一此刻再想運用天魔變化，竭力抵擋，已然無濟於事。
    他此時心裏才想明白，《天魔七變》這門神通到底是輪回之主所創，自己在對方畫下的樊籠裏，用對方最熟悉的功夫與之對抗，何其不智？又如何不敗？
    想到此處，他再不藏拙，“天時四律”經“天權”星力激發，目光陡生異色，絢爛如火，仿佛燃燒到了極致，威力成倍增長。
    就在這一瞬間，鄭思益氣勢近身，王一周身重重屏障土崩瓦解，仿佛一把開天巨斧，對著他頭頂重重劈下。
    一刹那，鄭思益冷笑突然凝固在臉上，剛才那般氣機之下，他竟然沒有觸及到王一的身體。
    自己蓄勢一擊，對方絕難抵擋。可這一擊發出之後，中間居然像是經曆了數百萬年，氣機肉眼可見地衰弱下去，到了王一身前，已然空無一物。
    所謂力量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更強大的力量，而是時間！
    這一刻，鄭思益徹底明白，王一已經成長為他的心腹大患。
    他是輪回之主，他也是鄭思益，兩種念頭在一個身體中，難免會產生矛盾的思緒。
    他忠誠於輪回之主，卻也是最想殺掉王一的人。
    他可以忍受對王一的失敗，但那是在對方成長為輪回之主之後，絕不是現在！
    因為他的膝蓋，這一輩子隻會為輪回之主一個人彎曲。
    森寒殺意從鄭思益身上溢出，山頂氣溫本就不高，此刻更是驟降，那寒意直入人心，就連王一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就在鄭思益忍不住要動手的時候，他的心髒突然開始詭異跳動。之前被王一擊傷，至今無法修複的如碎片一般的胸膛，更是傳來一陣劇痛。
    “嗬嗬嗬……”
    殺氣陡然一收，鄭思益忍不住仰天大笑。笑聲中既充滿了嘲弄，同樣也充滿了自嘲。
    他明明隻要全力一擊，就可以殺死王一。可是隻要升起這個念頭，輪回之主的警告立刻如約而至。
    自己無論做再多，在輪回之主心裏，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備胎。
    所以每次見到王一，心中忍不住生出的妒意，也不過是備胎見到正主的無奈罷了。
    王一不明白對方為何收斂了攻勢，明明就在那一瞬間，他感應到了足可毀天滅地的力量，甚至思考了超過十幾種應對手段，包括但不限於再逃跑一次。
    鄭思益略有些恨意地說道：“你說得對，這世上總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別人想得到的一切。”
    “但如果換作是我，我會把這些人統統殺掉。”
    鄭思益冷笑一聲：“我絕不允許有人可以在我頭上，不勞而獲！”
    “王一，你應當感到幸運，有人並不想你死。不然，你現在已經變成一具屍體。”
    王一嗬嗬笑道：“你也別嚇唬我，這話放到幾個月前沒錯。但是現在，我若一心逃走，你絕不可能抓得到我。”
    鄭思益眼睛半眯：“你不是不怕死嗎？”
    “我不怕死，又不代表我愚蠢。”王一嘿嘿一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還是老祖宗的道理呢。”
    鄭思益抿了抿嘴，見到對方憊懶模樣，心頭越發煩悶，即便知道對方是故意為之，仍舊控製不住怒氣。
    “道由心出，看來你也不像自己嘴巴裏說的那麽大義凜然！”
    王一雙眉一揚，正色道：“非也，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唯義之所趨，雖死無悔！”
    “哈……義之所趨！”鄭思益聞言冷笑譏諷：“果真是有情有義，若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為眼前站著一位大俠呢！”說話間，眼神卻越過王一，直朝寧兵衛幾人而去。
    寧兵衛對上那深潭目光，整個人如墜冰窟，僵立不動，呼吸發緊，臉色已經慘白一片，但還是義無反顧地站在田雨嵐二女身前。
    王一眉頭一皺，輕輕邁步，擋在二人視線之間，用身體扛住絕大部分壓力。
    寧兵衛精神驟然一鬆，不由跌坐在地，冷汗簌簌直流。
    鄭思益眼波流轉，忽然一笑：“這便是你的有情之道？”
    “它讓你變得更強，也讓你滿身破綻。看，隻要我一個眼神，你就露出破綻！”
    王一沉默一下，就聽對方繼續道：“天道無私，天道無親，天道無情！隻有無親無情，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你的有情之道，差的太遠了！”
    王一輕輕一歎，忽然一笑：“無親無情，然後活成孤家寡人，連快樂悲傷也無人分享，那就是真的強大嗎？”
    “古來聖賢皆寂寞，成大事者難道不該如此？”鄭思益厲聲質問。
    就在這時，天邊忽然傳來一陣烏鴉叫聲。
    鄭思益抬頭望了一眼，隨後看向王一，眼裏透露出惋惜與嫉恨之色，冷哼說道：“真不知他為何會選你？”
    話音一落，鄭思益大袖一揮，深深看了幾人一眼，自顧冷笑離開。
    等到對方身影徹底消失，王一長呼一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嚇死了，差點沒撐住。”話剛說完，肚子裏發出陣陣轟鳴，原來幾番大戰加上突破，他早就已經餓地前胸貼後背了。
    王一望向鄭思益離開的方向，目光中帶著憂色：磐石說過輪回不入京城，現在鄭思益親自出現，也不知是出了什麽變故？
    按下心思，王一撿起長槍，緩緩朝著寧兵衛幾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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