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決心……”蘇老師被顛了個七葷八素，抬頭看到來人，便知太陽神已經凶多吉少，心頭頓時一片蒼涼，不由惡狠狠道：“天命難違，你真要逆天行事嗎？”
    李決心冷冷一笑：“誰是天？你是天嗎？”
    “我當然不是！”蘇老師冷哼一聲：“如今二龍相爭已經出了結果，氣運將歸於一人，‘他’的降臨早就不可阻擋，你這般拚命，到最後徒勞無功，又是何必？”
    李決心淡淡一笑：“你們這種賣國求榮之輩，自然不會理解我的想法。”
    蘇老師哈哈一笑：“你一心為國，這國就懂你了？狡兔死，走狗烹，數千年來，莫不如是。”
    “想想自那位之後，這些個當權者，哪個真正信任過你？還不如把你防的跟什麽一樣！你為他們賣命，值得嗎？”
    李決心眼神一凝，細如銀針，戳地蘇老師心神亂跳，口不能言。良久，他緩緩出聲，猶如分金斷玉：“別人都說你是以儒入道，在我看來，你那些聖人之言，真就讀到狗肚子裏了。”
    “我做事，從不是為誰賣命，更不容他人置喙。至於你這些挑撥，與那喪家之犬，狺狺狂吠，有什麽區別？”
    “你……”蘇老師咬牙暗恨，無奈迫於對方威名，到底不敢動手，冷冷盯著李決心幾秒，忽然一笑：“李決心，你到底是老了。如果放在幾十年前，你一拳便將我打死，決計不會跟我說這麽多話。”
    “可憐你再強，也逃不過生老病死，如今就算靠國運撐著，又能撐到幾時？”
    “身負社稷之重，你所受因果可不一般，如今看，不過是外強中幹，一觸即潰罷了。”
    “不過你若肯就此效力輪回，隻待主上降臨，長生久視，逆反先天，豈止是一種奢望？”
    “嗬嗬……”李決心冷笑一聲：“你可真是鍥而不舍，到現在還不忘挑撥。披著儒家的皮，內裏卻長著縱橫家的骨。”
    蘇老師此時形貌狼狽，聽到李決心的話，臉上不由露出幾分自得，微微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能將武聖引為同道，便是現在就要了蘇某的命，蘇某也是甘之如飴。”
    “不必了！”李決心大手一揮，冷聲道：“我和輪回勢不兩立，下界又如何？老夫自然一力斬之！”
    蘇老師眼神漸漸變冷，嗤笑一聲：“好，希望等會兒，你還能這樣硬氣！”
    李決心深深看他一眼，再不多言，反而看向瞎婆婆，冷聲道：“我記得你曾經親口承諾過，隻要我在京城一日，你就不能來京，不然我便親手取你性命。這麽多年過去，為何選在今日違背諾言？難道是看京城大劫將起，也忍不住想分一杯羹嗎？”
    “我……”瞎婆婆麵露窘色，訥訥無言，眼神之中浮現濃濃羞愧。
    李決心眼裏閃過一抹厭惡，淡淡道：“質平心胸寬闊，他願意原諒你，我可不會！怎麽？我的話便是耳旁風嗎？”語氣陡然激烈，就像蕭瑟秋風，激地人心頭一寒。
    阿歡爬起來，攔在李決心身前，大聲道：“這位老爺爺，婆婆隻是擔心阿歡，才會過來京城，你……你不要怪她，要怪就怪阿歡吧！”
    剛才李決心一把將三人掀飛，顯示出來的實力實在駭人，她心裏其實怕的要死，但是婆婆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就算是怕也依舊站了出來。
    瞎婆婆聽到阿歡的話，臉色一變，連忙說道：“阿歡，退下！”
    “不……我不……”阿歡咬了咬嘴唇，倔強道：“我不會讓婆婆有事的！”
    瞎婆婆氣的將拐杖往地上一杵，一塊堅石頓成粉末，厲聲道：“怎麽？阿歡你現在長了本事，就開始不聽話，也不將婆婆放在眼裏了嗎？”
    “我……我沒有……”阿歡連連擺手，臉色漲紅，急聲道：“婆婆，阿歡一直都很聽你的話的。”
    “那你就退下！”瞎婆婆臉色鐵青，低吼一句，仿佛要把喉頭熱血噴出來。
    阿歡嚇了一跳，眼裏淚珠閃爍，伸袖抹了抹，低聲道：“婆婆，我不想你有事。”
    瞎婆婆將拐杖一頓，冷聲道：“我現在還沒死呢，你這般強出頭，是覺得我死定了嗎？”
    “沒有！”阿歡低下頭，淚水點點滴落。
    蘇老師瞧見熱鬧，忽而大笑兩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女娃娃，你眼前之人，乃是天下無敵的武聖。此人要是出手，你婆婆絕難活命。她雖不識好人心，但你魯莽出頭，確實欠妥。不如到老夫這邊來，我有辦法保你婆婆一命。”
    忽聽一聲冷哼，卻是瞎婆婆揚聲道：“蘇幕遮，這是我祖孫之間的家事，要你在這多嘴多舌？再說，我哪怕死在當下，那也是贖罪，總好過如你這種小人，蠅營狗苟過一生！”
    蘇老師一言不發，手拈短須，瀟然冷笑道：“也罷，是我自作多情了。女娃娃，那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婆婆送死吧！”
    阿歡臉色一變，一旁瞎婆婆卻麵露怒色，厲聲道：“蘇幕遮，我這孫女性子天真，不諳世事，你何苦撰話嚇她？”
    “而且你今日死期已到，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不必在我孫女身上浪費心思。”
    蘇老師卻譏笑一聲：“我何時嚇她了？李決心當初打上‘形意門’，逼你立下的重誓，江湖上人盡皆知。他要殺你，本就是事實，還需我來杜撰嗎？”
    這話一出，阿歡果然臉色大變，原本準備挪動的雙腳，突然凝立不動，隻定定望著瞎婆婆出神。
    蘇老師麵露得意，衝著阿歡說道：“女娃娃，老夫剛才的話依舊作數。你我合則兩利，分則兩弊，若肯聯手，救你那位婆婆簡直易如反掌。不然，可就要承受喪親之痛了。”
    蘇老師看似淡定，實則兩手已悄悄握緊，心中緊張之極。
    他在賭，賭阿歡和瞎婆婆祖孫情深，絕不忍心看到對方就此喪命。隻要阿歡肯出手拖住李決心片刻，讓“輪回”順利降臨，便是來再多對手，也無所懼！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個清冷嬌柔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我幫了你，就會害了王一哥哥。你是壞人，阿歡才不聽你的話。”
    蘇老師笑容一僵，強自鎮定道：“嗬嗬，書婷，看不出女生向外，心中隻有情郎，卻沒有你這個婆婆呢。”
    瞎婆婆此時鬆了一口氣，亦是冷笑道：“阿歡雖是我的孫女，卻也有獨立的人格，隻要不作奸犯科，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我是絕不會反對的。”
    “再說了，那王一年少有為，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英雄豪傑，阿歡心係於她，又有什麽稀奇嗎？”
    蘇老師被她一陣搶白，臉上青紅不定，狠狠說了一句“不知廉恥”，便再不多言。
    瞎婆婆冷哼一聲，又轉頭衝李決心道：“武聖，今日之事，我並非別有用心，為了行渾水摸魚之舉。隻因當初我被人挑撥，害了大師兄。此仇不報，心下難安，直到近日查到蘇幕遮蹤跡，這才決定赴京。”
    “說來說去，確實是我違背諾言再先，武聖要殺我，我並無怨言。但我厚顏求你一次，請你動手之先，能否讓我殺掉此人？”
    李決心不答，隻是冷冷盯著瞎婆婆，卻聽對方繼續道：“還有一事……”她指著阿歡道：“我這孫女，外柔內剛，武聖殺我，她必不願。若有冒犯，還請你到時手下留情，哪怕看在王一那小子的麵子上……”
    李決心目光一閃，視線又落回到阿歡倔強的臉上，淡淡開口：“你就是磐石帶回來的那個女娃娃？”
    阿歡沒有回答，一雙美目死死盯著李決心。
    瞎婆婆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聲斥道：“武聖前輩向你問話，你為什麽不做聲？平時教你要禮貌，難道都忘了嗎？”
    阿歡心裏有些委屈，嘟了一下嘴，這才不情不願道：“前輩，我的師父確實是磐石。”
    “嗬嗬……”李決心冷笑：“鍾靈毓秀，冰肌玉骨，果然不凡。難怪這段時間，牛鼻子時常向我炫耀。”
    他語氣一頓，忽然問道：“我和你婆婆有言在先，如今要殺她，你怎麽說？”
    阿歡眸子裏閃過慍怒，定定說道：“阿歡肯定是不願意的。”
    李決心嘴角一翹：“那你就不怕我連你一塊兒殺？”
    “阿歡才不怕！”阿歡嬌聲道：“你要是殺了阿歡，王一哥哥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哼……”李決心冷哼一聲：“你以為靠一個王一，就能嚇到我嗎？”
    阿歡同樣哼了一聲，目視前方，倔強地不肯退後。
    瞎婆婆生怕惹惱了李決心，忙要開口打圓場，忽覺兩人沒了動靜，心中還驚了一瞬。刹那間，周身竟生出幾分異感，仿佛有一堵氣牆憑空生出，強橫地推著她往後退去，差一點歪倒在地。
    瞎婆婆驚駭欲死，她哪裏不知道，這分明是阿歡和李決心交上了手。有心求饒，又怕開口令阿歡分心，一時間竟如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躁動不安，額頭沁出無數細汗。
    阿歡此刻目透神光，與李決心心神交戰，草木精氣不斷生發，勢如萬頃波濤，奔流不息，又似水霧彌漫，在李決心周身不斷尋找破綻。
    阿歡天賦絕稟，又是聖人之軀，先天福緣何其廣大，再加上磐石悉心教導，功力之強，已然世所罕見。
    李決心身處其氣機之內，就如立在龍卷風眼，精神內斂已達極致，但越收斂，其心神便越堅固，直到歸於一個奇點，然後又猛地爆發，不斷往外膨脹。
    一時間，兩人之間暗勁四溢，反複盤旋摩擦，發出淒厲怪響，周邊一些鬆散土塊岩石，統統化為粉塵，在腳邊隨風打旋，漸漸凝為一圈。
    李決心武功剛猛霸道，不動則已，動則如山火，一發不可收拾。他氣機盈漲，越來越盛，漸漸接連天地，好似四麵八方無所不在。
    阿歡額頭冒出細汗，咬著牙勉力支撐。她小小的身子，就像空中一隻飛蛾，被擠壓得沒了方向，隻能隨風飄蕩，不由自主。
    李決心氣機仿佛無窮無盡，鋪天蓋地般將阿歡團團困住，他突然做聲，冷冷一喝：“女娃娃，小心了！”
    阿歡來不及轉念，就覺一股狂暴氣流撲麵而來，力量大得不可思議。她剛要撤手，心口便似挨了一拳，瞬間麵如白紙，腳下東倒西歪，身處何方，都已經不隨自己了。
    瞎婆婆心急如焚，想要阻止，卻始終不能近身，眼看勁力呼嘯湧至，阿歡渾身劈啪亂響，不由生出一股絕望。
    就在這時，李決心忽覺一股勁力如遊魚插了進來，可是目光一掃，卻又空空如也，正詫異間，一團紫氣猛地蒸騰而上，虛虛淼淼，若有若無。
    紫氣聚而又散，散而又聚，無休無止，無窮無盡，卻始終不離李決心勁力周圍，並且不斷削弱，直至消失。
    李決心站在原處，負手而立，瞧著遠方，神色冷峻。旁邊幾人見到這等威勢，早就駭地不敢做聲，四周死寂一片，晚風獵獵，吹地衣袂簌簌作響。
    半晌，他忽而朗聲道：“牛鼻子，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哈哈哈……”遠方傳來一陣大笑，隻見一個老道悠然行來，朗聲道：“老李啊老李，你這一招雷聲大雨點小，全無殺機，卻是要故意逼老道現身啊！”
    李決心冷笑道：“大丈夫行事，自該堂堂正正，老是玩弄陰謀詭計，你不累嗎？”
    磐石搖了搖頭，輕輕歎氣：“若我剛才不出手，老李你會假戲真做嗎？”
    李決心不答，磐石緩緩上前，經過瞎婆婆時，說道：“我當初勸過你，要你別來京城，你為何總是不聽呢？”
    瞎婆婆道：“徹骨之仇，不能不報！”
    磐石搖搖頭：“你或許不知，當初老李打上‘形意門’，逼你立下重誓，其實都是梅天驕的安排。”
    “什麽？”瞎婆婆驚聲尖叫。
    磐石緩緩道：“梅天驕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察覺真相，必會不死不休。可你如何是蘇幕遮的對手？叫你不要進京，非是畫地為牢，故意囚你，而且為了保護你啊！”
    瞎婆婆渾身一顫，如遭雷齏，臉上頓無血色，淚水奪眶而出，悲聲道：“師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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